1
“今年的行情大家也知道,为了共克时艰,年终奖减半。”
老板嘴上说着困难,手上却戴着刚买的绿水鬼。
我的二十万提成变成了七千块,外加一面“最佳奉献奖”锦旗。
“张耀啊,这面锦旗含金量很高的,代表了公司对你的认可!”
“别太计较钱。”
我看着手里的锦旗,气笑了。
“行,我不计较钱。”
“希望下个月交房租的时候,你也别计较。”
老板一愣。
“你什么意思?”
我把锦旗扔进垃圾桶。
“意思是,我是这栋写字楼的房东。”
“下个月起,房租涨十倍,或者,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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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多多理解一下,与公司共进退。”
会议室里,老板赵阳的声音沉痛。
他眉头紧锁。
如果不看他手腕上那块劳力士绿水鬼,我差点就信了。
那表盘的绿色,晃得我眼睛生疼。
那是他上周刚买的,落地价十几万。
这就是所谓的“时艰”。
我坐在长桌左侧,手里捏着一支被我转得发烫的签字笔。
我是公司的销冠。
这一年,我给公司干了三千万的业绩,净利润至少八百万。
按照入职时的合同,我的年终提成加奖金,应该是二十万。
这笔钱我都规划好了。
家里老头子催我回去相亲,我得买两瓶好酒堵他的嘴,顺便把这几年体验生活的“成果”汇报一下。
“虽然困难,但公司不会亏待功臣。”
赵阳话锋一转,脸上堆起笑容。
他招了招手,行政小妹捧着一堆红包走了进来。
“张耀,你是今年的销冠,你先来。”
赵阳把一个红包递给我,顺手又从桌底下掏出一个卷着的东西。
我接过红包,手指一搓。
不用拆,凭手感我就知道。
七千。
二十万变成了七千。
缩水了整整96.5%。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赵阳。
赵阳被我盯得不自在,立马把手里卷着的东西抖开。
“哗啦”一声。
一面锦旗展现在众人面前。
流苏,植绒布。
上面烫着几个大字:最佳奉献奖。
“张耀啊,这面锦旗含金量很高的!”
赵阳声音拔高。
“这代表了公司对你的最高认可!是荣誉!”
“别太计较钱,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底下响起了掌声,几个马屁精在起哄。
我看着那面锦旗,又看了看手里的七千块红包。
气笑了。
我来这破公司上班,是为了躲清静,顺便帮家里考察一下医疗器械的终端市场。
我不缺钱。
但这不代表我是个傻逼。
我兢兢业业干了一年,甚至动用了家里的一些人脉才谈下的单子。
你就拿这破玩意儿打发我?
“赵总。”
我站起身,把红包往桌上一扔。
“这七千块,你留着做个大保健吧。”
“我的二十万提成,什么时候到账?”
2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
刚才还在鼓掌的那几个人,手停在半空,尴尬地互相张望。
赵阳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那笑容僵在脸上。
“张耀,你什么意思?”
他把锦旗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公司现在这么困难,你作为老员工,作为销冠,”
“不仅不带头体谅公司,还要在年会上闹事?”
“困难?”
我指了指他的手腕。
“赵总,你这块绿水鬼,也是为了共克时艰买的?”
赵阳下意识地缩了缩手,随即恼羞成怒。
“这是我私人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是你的事。我的提成,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
“是你该给我的钱。”
我冷冷地看着他。
“合同规定,年底结算。你想赖账?”
赵阳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张耀!注意你的态度!”
“什么合同?最终解释权归公司所有!”
“我说发多少就是多少!”
他开始耍无赖了。
“而且,公司培养你不需要成本吗?”
“你用的电脑、水电、平台,哪一样不是公司给的?”
“没有公司这个平台,你张耀算个屁!”
“现在给你发个锦旗,是看得起你,”
“是为了激励你明年继续努力!”
“你倒好,掉进钱眼里了?”
赵阳越说越激动。
“二十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值那个价吗?”
“像你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根本不配在这个行业混!”
周围的同事开始窃窃私语。
“张耀也太不懂事了,老板都发火了。”
“就是,七千也不少了,我才两千呢。”
“这种时候跟老板顶嘴,不是找死吗?”
说话最大声的,是那个平时业绩垫底,却最会给赵阳端茶倒水的刘伟。
他站起来,对赵阳哈了下腰,然后转头指责我。
“张哥,这就是你不对了。”
“赵总平时对我们多好啊,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格局!做人要有格局!”
“为了这点钱跟公司闹翻,至于吗?”
格局?
我京圈几百套房产,我跟你谈格局?
我拿回属于我的劳动所得,叫没格局?
“行,你们有格局。”
我点点头,目光扫视全场。
“这钱,是不打算给了是吧?”
赵阳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没钱。爱干干,不干滚。”
“我告诉你张耀,今天你出了这个门,”
“我就在行业内封杀你。”
“我会让所有同行都知道,”
“你是个为了钱不择手段、没有职业道德的白眼狼!”
“我看以后谁敢要你!”
封杀我?
在这四九城,还没人敢说这话。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掀桌子是莽夫行为,我有更好的玩法。
3
“好。”
我笑了。
“既然赵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这工作,我不干了。”
我拿起桌上那面锦旗。
赵阳嘴角上扬,以为我服软了。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话没说完。
我转身,走到会议室门口的垃圾桶旁。
手一松。
“啪嗒。”
那面“含金量很高”的锦旗,掉进了装满废纸和果皮的垃圾桶里。
锦旗太长,一半露在垃圾桶外面。
“你!”
赵阳瞪圆了眼睛。
“张耀!你敢扔公司的荣誉!”
“荣誉?”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玩意儿,擦屁股我都嫌硬。”
“既然是你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我转身看着赵阳,眼神平静。
“赵阳,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说我不配拿这二十万,你说我是个唯利是图的闲人。”
“希望你以后,别求着我这个闲人。”
赵阳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茶杯想摔,但又舍不得那个紫砂壶,硬生生忍住了。
“滚!立马给我滚!”
“财务!给他结工资!让他滚蛋!”
“以后别让我在这一行看到你!”
刘伟在旁边添油加醋。
“保安呢?快叫保安,别让他偷公司东西!”
我没理会他们。
径直回到工位,简单收拾了一下私人物品。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一个水杯,几本专业书。
至于那些客户资料?都在我脑子里。
而且,这些客户认的是我张耀这个人,不是这破公司。
我抱着纸箱往外走。
路过前台时,小姑娘有些不忍心地看着我。
“耀哥,你真走啊......”
“走了。”
我冲她笑了笑。
“这地方风水不好,待久了容易穷。”
身后传来赵阳在会议室咆哮的声音,还在骂骂咧咧。
我走到电梯口,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写字楼。
这层楼大概一千平米。
地段不错,CBD核心区。
当初赵阳为了装门面,非要租这儿。
租金可不便宜。
我按下电梯下行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喧嚣。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老王”的电话。
老王是这栋写字楼的物业经理。
“喂,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老王的声音毕恭毕敬。
“明天早上,带上这层楼的租赁合同,到大厅等我。”
“好的少爷。是有什么变动吗?”
我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嘴角勾笑。
“变动大了。”
“我也想看看,赵阳所谓的格局,到底有多大。”
4
第二天上午十点。
我睡了个懒腰,起床后感觉空气都好了。
我洗漱完毕,换上T恤,踩着人字拖,腰间挂着一串钥匙。
我打了个车,直奔公司......哦不,直奔我的楼。
到了写字楼大厅。
物业经理老王早就带着两个保安在那候着了。
老王穿着西装,看到我这副尊容,不仅没有丝毫轻视,反而腰弯得更低了。
“少爷,您来了。”
“合同带了吗?”
“带了,都在这儿。”
老王递过一个文件夹。
我翻开看了看,租期刚好下个月到期。
原本是默认续租的。
“走吧,上去收租。”
我晃了晃腰间的钥匙,发出金属撞击声。
电梯直达18楼。
前台小妹正在摸鱼刷剧,看到电梯门开,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欢迎......”
然后她看见了我。
还有我身后跟着的物业经理和保安。
“耀......耀哥?你怎么又来了?”
她目光落在我的人字拖上。
“赵总说......说不让你进公司......”
“我不进公司。”
我笑了笑,绕过前台,直接走向办公区。
“我是来视察我的房产的。”
办公区里,大家都在忙碌。
或者假装忙碌。
刘伟正站在赵阳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文件,点头哈腰。
看到我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嚷嚷起来。
“张耀?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保安!保安死哪去了!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赵阳听到动静,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看到我这副打扮,他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
“哟,这不是我们的销冠吗?”
“怎么?昨天才走,今天就后悔了?”
“穿成这样,是去要饭刚回来?”
“我告诉你,晚了!公司不收垃圾!”
赵阳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不过,你要是肯跪下来把那面锦旗捡回来擦干净,”
“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个保洁的职位。”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
刘伟立刻附和:
“赵总仁慈!张耀,还不快谢谢赵总赏饭吃!”
我没理会他们的嘲讽。
我转头看向身后的老王。
“王经理,这层楼的租户,好像有点吵啊。”
老王立刻上前一步,板着脸,对着赵阳说道:
“赵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这位是这栋楼的业主,张耀先生。”
全场死寂。
赵阳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什......什么?”
他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业主?你说他是业主?”
“老王,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他就是我公司一个臭打工的!”
“穷得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老王冷冷地看着他,拿出一份产权证明复印件。
“张先生拥有这栋写字楼的全部产权。”
“我是受张先生委托,来处理租赁事宜的。”
赵阳一把抢过文件。
他的手开始颤抖。
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名字和公章。
那是真的。
做不了假。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额头冒出冷汗。
他抬头看着我。
“这......这怎么可能......”
“你......你是房东?”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把烟雾吐在赵阳脸上。
“没什么不可能的。”
“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
“换来的却是疏远和羞辱。”
“不装了,我是亿万富翁,我摊牌了。”
我弹了弹烟灰。
“通知一下。”
“因房东心情不好,所以这层楼的房租。”
“从下个月起,上涨十倍,并且,不再续租。”
阳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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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续租”四个字。
“不......不续租?”
他声音发颤,脸色发白。
“张耀......不,张少爷!张董!”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冷眼看着他变脸的全过程。
“没有误会。”
“我觉得我的话说得很清楚。”
办公区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我们。
尤其是刘伟。
他的脸已经扭曲,嘴巴大张着。
他看看我,又看看赵阳,像是见了鬼。
“赵......赵总,这......这......”
赵阳猛地一回头,一巴掌扇在刘伟脸上。
“啪!”
清脆响亮。
“都是你这个狗东西!天天在我耳边嚼舌根!”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得罪张少爷!”
刘伟捂着脸,被打懵了。
“赵总,我......”
“你什么你!滚!”
赵阳一脚踹过去,指着我的方向,声音都变了调。
“还不快给张少爷道歉!”
这是演哪出?
甩锅求荣?
刘伟连滚带爬地挪到我面前,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张哥......不,张爷!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就是个屁,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懒得看他这副嘴脸,侧身避开。
“别,我受不起。”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赵阳身上。
“赵总,别演了,没意思。”
赵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强挤出一个笑容。
“张少爷,您看......昨天都是我的错。”
“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捧着递过来。
“这是您的二十万提成,一分不少!您点点!”
“昨天那个七千......是,是公司财务搞错了!对,搞错了!”
他开始给自己找补。
“至于那面锦旗......那也是个误会!”
“是行政买错款式了,本来想给您发个纯金的!”
办公室里有人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又赶紧捂住嘴。
纯金的锦旗?
他怎么不说镶钻的。
我没接那个信封。
“现在想起来给了?”
“晚了。”
赵阳的冷汗更多了,汗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张少爷,您再给个机会!”
“咱们公司刚接了个大单子,所有设备都在这儿,”
“下个月就要交第一批货。”
“这要是搬家......别说耽误工期,”
“光是违约金就得赔上千万啊!”
“这单子要是黄了,公司就直接破产了!”
他终于说到了重点。
原来是有把柄捏在我手里。
“所以呢?”
我淡淡地问。
“这跟我有关系吗?”
“有!有关系!”
赵阳急得快哭了。
“张少爷,您行行好!房租涨十倍我认了!”
“我砸锅卖铁也给您交上!”
“求您把合同续上!就一年,不,半年就行!”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当着全公司几十号员工的面,跪在了一个昨天还被他呼来喝去的“下属”面前。
那块崭新的绿水鬼,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可惜,我心硬。
6
办公区一片寂静。
赵阳跪在地上,仰着头看我。
“张少爷,我求求您了......”
我低头,看着他那张写满“悔不当初”的脸。
“求我?”
我笑了。
“赵总,你昨天不是说,要让我跪下来,”
“把你那面锦旗捡回来擦干净吗?”
赵阳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的目光转向会议室门口那个垃圾桶。
“想让我给你机会,也不是不行。”
赵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您说!您说!只要我能办到,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没那么复杂。”
我指了-指那个垃圾桶。
“把你昨天给我的‘最高荣誉’,吃下去。”
“吃......吃下去?”
赵阳的表情凝固了。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那面红色的锦旗,在垃圾桶里待了一天一夜,上面沾满咖啡渍和果皮,散发着酸腐气味。
“张......张少爷,您......您别开玩笑......”
赵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开玩笑。”
我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你把它吃了,我就考虑给你宽限一天,让你找地方搬家。”
一天。
仅仅是宽限一天。
而不是续租。
赵阳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他知道,我没打算放过他。
周围的员工们大气都不敢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刘伟更是吓得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生怕我也让他去吃点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赵阳跪在那里,面如死灰。
吃,是尊严扫地,是无尽的羞辱。
不吃,公司立刻完蛋,他半辈子心血付诸东流,还要背上千万的债务。
“怎么?赵总。”
我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
“做不到吗?”
“那就算了。王经理,准备清场吧。”
“别!”
赵阳嘶吼一声。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垃圾桶。
他颤抖着手,把那面锦旗从里面扯了出来。
那股馊味瞬间弥漫开来。
几个女同事当场就干呕起来。
赵阳闭上眼,像是要奔赴刑场。
他抓起锦旗的一角,上面还粘着一块烂掉的橘子皮。
他没有犹豫,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含着泪,面目狰狞地咀嚼着。
那不是吃的,那是他的尊严,他的未来,他的一切。
我看着,没有一丝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艰难地往下咽。
流苏挂在他嘴角,沾满口水和污渍。
足足十分钟。
他终于把那面代表着“最高荣誉”的锦旗,一寸一寸地,全部吞了下去。
吞完,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张......张少爷......”
他抬起头,声音嘶哑。
“我......我吃了......您......您能......”
“嗯,我看到了。”
我点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李总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是张少爷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赵阳听到“李总”两个字,瞳孔猛地一缩。
李总是他生意上的死对头,两家公司为了抢单子,斗了好几年。
我笑了笑,对着电话说道:
“李总,我这儿有个CBD核心区的写字楼,一千平,精装修。”
“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张少爷您要租?租金好说!”
李总的声音透着兴奋。
“不租。”
我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赵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送给你。”
“免费用一年,水电全免。”
“我只有一个条件。”
“搞死他。”
7
电话那头,李总沉默了三秒。
随即,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大笑。
“哈哈哈哈!张少爷,您是我亲哥!”
“别说一年,给我一个月,”
“我就能让赵阳那孙子滚出这个行业!”
“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挂了电话。
整个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赵阳趴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来。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只剩下绝望。
他听到了。
他什么都听到了。
我根本没打算给他那“宽限的一天”。
“你......你......”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怎么?”
我蹲下身,与他对视。
“赵总,我这个人,一向信守承诺。”
“你说过,要让我在行业里混不下去。”
“我只是觉得,这个待遇,还是你更配。”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
“王经理。”
“在,少爷。”
“从现在开始,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
“都属于下一任租户,李总。”
“把无关人等,都清出去。”
“是。”
老王一挥手,身后的两个保安立刻上前。
“赵先生,还有各位,请吧。”
保安面无表情地做出“请”的手势。
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清场?”
“我们的东西还在里面啊!”
“电脑!客户资料!都还在!”
员工们慌了,乱作一团,纷纷扑向自己的工位,想要抢救私人物品。
“都别动!”
保安一声断喝,拦住了他们。
“张少爷说了,这里的东西,现在都属于李总。”
“你们要是敢动,就是盗窃!”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被卷入了这场风暴。
昨天他们还在为主子助威,今天报应就来了。
“张耀!你不能这么做!这是我的心血!”
赵阳终于缓过劲来,嘶吼着想扑过来。
保安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来。
“我的设备!我刚进的那批设备!价值几百万啊!”
他疯狂挣扎。
“张耀!你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我掏了掏耳朵。
“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你那个千万大单的客户,叫‘盛丰集团’,对吧?”
赵阳愣住了。
“那是我家开的。”
8
赵阳的挣扎瞬间停止了。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
盛丰集团。
京圈里的商业巨头,涉及地产、金融、医疗等多个领域。
赵阳的公司能搭上盛丰,是他今年最大的业绩,也是他敢克扣我奖金的最大底气。
他以为抱上了大腿,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
我慢悠悠地说道。
“你觉得,是我动用了家里的人脉,帮你谈下了单子?”
赵阳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个破旧的风箱。
“错了。”
我摇了摇头。
“那个单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考验。”
“考验你,值不值得合作。”
“我爸那个人,做生意喜欢先看人品。”
“他让我来你这,就是想看看,一个靠终端销售起家的小老板,”
“在利益面前,能守住多少底线。”
“如果你昨天,大大方方地把二十万给我。”
“那么今天,盛丰集团的副总就会亲自带队过来,”
“跟你签一份为期十年的战略合作协议。价值,十个亿。”
十个亿。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赵阳的眼睛瞬间红了,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我,脸变得无比狰狞。
“本来,这是你的泼天富贵。”
“可惜,你没接住。”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
“你为了区区十几万,不仅得罪了我,还得罪了整个盛丰。”
“赵总,你猜猜,盛丰集团的法务部,”
“什么时候会把违约诉讼函寄到你家?”
“哦,不对,你可能收不到了。”
“因为违约金太高,你名下所有的资产,”
“包括你手上的绿水鬼,都会被冻结拍卖。”
“你很快,就要变成一个身无分文,还背着巨额债务的穷光蛋了。”
“啊——!”
赵阳终于崩溃了。
他发出一声惨叫,挣脱保安,朝我冲了过来。
“我杀了你!我跟你拼了!”
我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老王身形一闪,挡在我面前,一记擒拿手,直接把赵阳反剪着摁在了地上。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赵阳脸贴着冰冷的地砖,还在疯狂地咆哮。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
“赵总,还记得你昨天对我说的话吗?”
“你说,没有你这个平台,我张耀算个屁。”
“你说,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值不值二十万。”
“现在,你照照你自己。”
我指了指地砖,上面倒映着他扭曲、狼狈的脸。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9
赵阳不动了。
他只是趴在那里,身体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悲鸣。
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前同事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仿佛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主宰他们命运的神。
尤其是刘伟。
他已经瘫软在墙角,裤裆湿了一片,散发着骚臭。
他大概是这里面最绝望的一个。
因为他得罪我得罪得最狠。
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带着十几个统一着装的员工,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正是赵阳的死对头,李昊天。
“张少爷!”
李昊天人未到,声先到,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伸出双手。
“真是太感谢您了!这份大礼,我李昊天没齿难忘!”
我跟他握了握手。
“李总客气了。我说到做到,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
李昊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最后落在了被保安摁在地上的赵阳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快意。
“哟,这不是赵总吗?”
“怎么趴在地上?”
“是公司的地板比较香,还是在给我行跪拜大礼啊?”
赵阳猛地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瞪着他。
“李昊天!你别得意!”
“呵呵,我怎么能不得意?”
李昊天笑得更开心了。
“以后你的办公室是我的,你的员工是我的,”
“你的客户......哦,你好像也没什么客户了。”
他走到赵阳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赵阳啊赵阳,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李昊天的员工们迅速接管了整个办公室。
他们开始检查设备,清点物资,熟练地好像演练过无数遍。
而赵阳公司的员工,则被保安客气又强硬地“请”了出去。
他们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曾经工作的地方,转眼间就换了主人。
有人想哭,有人想骂,但更多的是茫然。
他们中,不少人昨天还觉得我为了二十万跟公司闹翻,是没格局,是掉进了钱眼里。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
什么是真正的格局。
他们的铁饭碗,因为老板的愚蠢和贪婪,碎了。
而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顺便,毁掉了那个不值得的平台。
10
人群中,我看到了那个前台小妹。
她抱着自己的小纸箱,眼眶红红的,怯生生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我冲她招了招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耀......张少爷......”
“还叫耀哥吧,听着顺耳。”
我笑了笑。
“昨天谢谢你。”
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我说的是昨天她在我离职时那句关切的“你真走啊”。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没......没什么......”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问。
“不知道......可能,重新找工作吧。”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来这儿干吧。”
我指了指正在意气风发指挥全局的李昊天。
“跟他说,是我介绍的。职位不变,薪水翻倍。”
小姑娘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真......真的吗?”
“真的。”
“谢谢!谢谢耀哥!”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我连连鞠躬。
我坦然受了。
这是她应得的。
在全公司都选择沉默和附和的时候,只有她,释放了一丝善意。
我回报善意,也不姑息恶意。
处理完这件事,我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李昊天叫住了我。
“张少爷,留步。”
他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卡片。
“这是我们集团的至尊VIP卡,”
“以后您在旗下所有产业消费,终身免费。”
“另外,这栋楼下一层的‘云顶会所’,我也买下来了,”
“专门给您改成了私人休息室。密码是您的生日。”
“以后您过来收租,累了乏了,随时可以上去坐坐。”
我看了他一眼。
这李昊天,倒是个人精。
懂得投桃报李,而且做得滴水不漏。
我收下卡片。
“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李昊天笑得合不拢嘴。
“您慢走。”
我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为首的那个看到我,立刻恭敬地鞠躬。
“少爷。”
是盛丰集团法务部的负责人,老刘。
“都办妥了?”
我问。
“是的少爷,诉讼材料已经提交,”
“法院的资产冻结令半小时内就能下来。”
“赵阳,跑不掉了。”
老刘回答得干净利落。
我点点头,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
门缝闭合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赵阳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像一条死狗。
他的眼神穿过人群,绝望地看着我。
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地咒骂,又像是在乞求。
而刘伟,那个最忠心的走狗,早已不见了踪影。
听说在保安清场的时候,他就第一个尿遁跑了。
真是树倒猢狲散。
电梯平稳下行。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那件T恤,那双人字拖。
体验生活,该结束了。
11
一周后。
京郊,一处中式庄园。
我坐在鱼塘边的凉亭里,悠闲地喝着茶。
对面坐着一个老头,正看着我的“辞职报告”。
他就是我爸,张承山,盛丰集团的董事长。
“不错,不错。”
老头子放下报告,满意地点点头。
“这事办得漂亮,有我当年的风范。”
“那个赵阳,就是个典型的暴发户,格局太小。”
“这种人,就算给他十亿的合同,他早晚也得玩脱。”
“你这一榔头,算是提前帮市场清理垃圾了。”
我给他添上茶。
“那个医疗器械的终端市场,我也摸得差不多了。”
“数据和报告,晚点发您邮箱。”
“不急。”
老头子摆摆手。
“生意是小事,做人是大事。”
“你这次下凡体验,最大的收获,就是看清了人心。”
“钱能看清很多人,也能改变很多人。”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
“你没被那二十万蒙蔽,也没被那句‘封杀’吓住,很好。”
“爸,我是你儿子。”
我有些无奈。
“二十万就想蒙蔽我?我银行卡的零头都不止这点。”
老头子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那个赵阳怎么样了?”
我随口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样。”
老头子撇撇嘴。
“公司破产清算,房子车子全被拍卖,”
“还欠了银行和我们集团八千多万。”
“老婆也跟他离了。”
“听说前两天有人看到他,”
“在天桥底下跟流浪汉抢馒头。”
“至于那个叫刘伟的,想去李昊天那应聘,”
“被人家当场叫保安打出去了。”
“现在在行业里名声也臭了,估计只能回老家种地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没再多问。
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行了,别在我这耗着了。”
老头子挥挥手。
“你妈给你安排了十场相亲,照片都在她那,赶紧去看看。”
我一个头两个大。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远处,李昊天送我的那个云顶会所,已经挂上了“张府”的牌匾。
我摇了摇头,笑了。
或许,偶尔当个为所欲为的包租公,感觉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