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点洞口的红光,像滴在视网膜上的灼热沥青,烙得林玄后颈发凉。大地震颤的余韵还在腿骨里嗡鸣,空气中弥漫的腥臊味却越来越浓烈,如同无形的鬃毛刷过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此地不宜久留。” 这个念头像警铃在脑内狂响。小怪兽(“拆迁办主任”?他决定先这么叫)的偷袭可以算开胃小菜,但这红光,这腥臊,还有那能撼动大地的未知存在——每一样都散发着“新手村隐藏BOSS”的死亡气息。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诡异的洞口和深林里潜藏的威胁,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周围。浑浊的小溪?那是死亡陷阱。开阔地?活靶子。参天巨木?树冠层可能有更麻烦的东西。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了溪流下游方向,离他大概二十米远的一棵巨树。那树异常粗壮,根部虬结盘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半人高的凹陷树洞。洞口被厚厚的藤蔓和气根半掩着,里面黑黢黢的,但看起来足够容纳一个人蜷缩进去。

就是它了!

林玄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往树洞方向冲去。泥泞的腐殖层吸着他的脚,每一步都像在糖浆里跋涉。左肩的伤口随着奔跑被牵动,每一次颠簸都像有钝刀子在里面搅,疼得他直抽冷气。他咬紧牙关,把呻吟死死压在喉咙里,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压榨着身体的每一分潜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树洞前。顾不上里面有没有原住民(蛇?蜘蛛?希望不是另一只“拆迁办主任”),他粗暴地拨开垂挂的藤蔓,矮身就钻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朽木、苔藓和某种动物巢穴的气味扑面而来。树洞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深一些,勉强能让他坐下,蜷起腿。空间狭小逼仄,但足够隐蔽。洞壁是粗糙的树皮内里,湿漉漉的。他立刻背靠最里面的洞壁,军刀横在身前,大口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侧耳倾听。

洞外,死一般的寂静。鸟兽的喧嚣仿佛被刚才那声震天巨响彻底抹去。只有浑浊溪水单调的流淌声,和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那股浓烈的腥臊味似乎淡了一点,但并未消失,像幽灵般萦绕在树洞入口附近。

暂时安全了?林玄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疼痛和疲惫立刻像潮水般汹涌反扑。左肩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冷汗混着泥水,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他抬手想擦,才发现手上也全是泥,还沾着刚才摔倒时蹭上的腐叶碎屑。

“真够狼狈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劫后余生的庆幸只维持了一瞬,生存的压力立刻重新占据上风。

水!渴!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背包里的水壶是最后的战略储备,现在绝对不能动。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凑到树洞入口藤蔓的缝隙处,警惕地向外张望。目光首先锁定那条浑浊的小溪。刚才那阵震动似乎搅起了更多泥沙,溪水比之前更黄更稠了。岸边,那些巨大的、犁耙般的爪痕依旧清晰刺目,指向密林深处,仿佛一张无声的死亡邀请函。

洞口方向,那点暗红色的幽光已经消失了,岩洞重新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口。

暂时没有看到大型掠食者的踪影。那只“拆迁办主任”也不见了,大概是溜了。

“得弄点水…” 林玄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目光扫过树洞内部。没有现成的容器。他看向自己身上,冲锋衣…太脏了,而且布料防水,吸不了多少水。裤子?工装裤倒是厚实,但同样不行。

他的目光落在背包上。急救包里有纱布和绷带!他立刻轻手轻脚地卸下背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刺鼻的碘伏和药粉味混合着洞内的霉味,钻进鼻腔。他翻出那卷没用过的医用绷带——纯棉的,吸水性强!

“原始版吸水棒,就你了!” 他抽出长长一段绷带,小心地没有弄散卷好的部分。然后将军刀插回腰间的鞘里,腾出双手。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凑到树洞缝隙,像只准备偷油的老鼠,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确认安全(至少看起来是),他迅速伸出手臂,将绷带的一端垂向树洞下方泥泞的地面。地面吸饱了水,泥浆在凹陷处甚至积成了小水洼。他用绷带末端尽可能多地蘸取那带着腐烂气息的泥水。

绷带迅速被黄褐色的泥水浸透,变得沉甸甸、滑腻腻的。林玄立刻收回手,将吸饱水的绷带悬在树洞内。浑浊的水滴顺着绷带断断续续地滴落下来。他赶紧拿出铝制水壶,拧开盖子,凑到水滴下方接水。

效率低得令人发指。泥水本身就很浑浊,滴落的速度又慢,而且滴下来的水依旧是黄褐色,带着细小的悬浮物和一股子土腥味。

“聊胜于无…聊胜于无…” 林玄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警惕地听着洞外的动静,像只惊弓之鸟。每一滴浑浊的水落入壶中那轻微的回响,在此刻都显得格外珍贵。

接了小半壶底,绷带吸的水就滴得差不多了。林玄看着壶底那点可怜的、颜色可疑的液体,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别说解渴,喝下去搞不好直接送进ICU(如果这世界有的话)。必须处理。

煮沸!这是唯一的办法。但生火…在这个湿度爆表、满地湿柴的鬼地方?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腥臊味…点火简直是举着“开饭了”的牌子。

他暂时放下水壶。肩伤必须处理了,再拖下去感染就麻烦了。他重新打开急救包,借着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开始操作。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冲锋衣的拉链,忍着剧痛,将左肩的袖子褪下一半。伤口暴露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火辣辣的感觉更明显了。借着光,他看到左肩靠后位置,三道并行的、大约十厘米长的撕裂伤。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有些红肿,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筋骨,出血也不多,主要是渗出的组织液混合着污物。

“万幸没毒…暂时。” 林玄松了口气。他拿出碘伏棉片,撕开包装。一股熟悉的刺激性气味散开。他咬着牙,用镊子夹起棉片,小心地、尽量轻柔地擦拭伤口边缘的污物。碘伏接触到破损皮肤的刺痛感让他肌肉瞬间绷紧,额头上冷汗直冒。

“嘶…这酸爽…” 他倒抽着冷气,动作却不敢停。清理掉大部分污物后,他撒上一点云南白药粉,白色的粉末覆盖在红肿的伤口上,带来一丝清凉的镇痛感。最后用干净的纱布覆盖,医用胶带固定好。整个过程他做得一丝不苟,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洞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处理完伤口,感觉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他拿出那半包压缩饼干。塑料包装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压得有些变形。他撕开包装,一股混合着油脂和面粉的、属于工业文明的气息飘散出来,在这蛮荒的树洞里显得格格不入又无比珍贵。

饼干坚硬得像块砖头。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唾液迅速分泌,但干涩的饼干碎屑还是刮得喉咙生疼。他强迫自己慢慢咀嚼,小口吞咽,感受着淀粉在口中分解带来的微弱能量。半块饼干下肚,胃里有了点实在感,但饥饿的火焰只是被压下去一点点,烧得更旺了。

他收起剩下的饼干,目光再次落到那个浑浊的水壶上。不行,必须解决火的问题。

引火物…他环顾树洞内部。洞壁的树皮内里相对干燥,有些地方已经朽化,可以用军刀刮下一些细小的木屑。他拔出军刀,小心地在内壁上刮蹭,收集起一小撮颜色发暗的木绒。量很少,但聊胜于无。

燃料…外面遍地都是枯枝败叶,但都湿透了。他扒开藤蔓缝隙,仔细观察洞外地面。靠近树根底部,有一小片区域因为树冠遮挡和上方树洞的“屋檐”效应,相对干燥一些。那里散落着一些细小的枯枝和干燥的苔藓碎片!

机会!

林玄屏住呼吸,像执行特种任务一样,将手臂尽可能伸长,小心翼翼地探出树洞,手指飞快地攫取那些干燥的苔藓碎片和几根相对细直的小枯枝。每一次伸手,都感觉暴露在未知的注视之下,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成功了!收获了一把干燥的苔藓和几根小指粗细的枯枝。他立刻缩回树洞,像藏宝贝一样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脚边干燥的地方。

火种!他摸出那个塑料打火机,塑料壳上还残留着之前使用的温热。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先用军刀把干燥的苔藓尽量揉得更碎,铺在树洞内相对平整干燥的一小块地面上,形成一个鸟巢状。然后把收集来的细小木绒小心地撒在苔藓中心。再在上面交叉搭上那几根细枯枝。

他深吸一口气,拇指按在打火轮上。

“咔嚓!”

微弱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艰难地跳跃起来,橘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狭小的树洞,也映亮了他满是泥污和汗水的脸。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凑近苔藓鸟巢的中心。

干燥的苔藓边缘迅速卷曲、焦黑,冒出一缕极其细微的青烟!有戏!

林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火苗贪婪地舔舐着苔藓,试图点燃它。但树洞内湿度太高了,苔藓本身也并非完全干燥。火苗挣扎着,忽明忽暗,青烟越来越浓,却迟迟不肯真正燃烧起来,只在苔藓表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加油啊兄弟!” 林玄在心里呐喊,感觉比当年熬夜赶考古报告还紧张。他努力稳住打火机,让火苗持续烘烤着苔藓最干燥的部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打火机的塑料外壳再次开始发烫。火苗越来越微弱,颜色也变得暗淡。就在林玄快要绝望的时候——

“噗”的一声轻响!

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的火星,终于从焦黑的苔藓中心迸发出来!紧接着,几缕细小的火舌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苔藓和木绒!

着了!

林玄差点欢呼出声,强忍着激动,立刻将打火机移开。他屏住呼吸,像呵护初生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对着那簇微弱的火苗,极其轻柔地吹气。气流不能太大,否则会吹灭;也不能太小,否则无法助燃。他掌握着微妙的平衡。

“呼…呼…”

火苗得到氧气,欢快地跳跃起来,舔舐着上方的细枯枝。枯枝的一端开始发黑,冒烟,然后“噼啪”一声轻响,也燃烧起来!一小团温暖、跳动的火焰,终于在这蛮荒世界的阴暗角落里,顽强地诞生了!

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树洞的黑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林玄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他赶紧将铝制水壶挪到火堆旁边,让火焰烘烤着壶身。浑浊的水在壶里微微晃荡。

“煮沸…煮沸就安全了…” 他喃喃自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小的火堆,不断添加着收集来的细碎燃料,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之火。温暖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然而,这片刻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嘎——!”

一声尖锐、短促、充满恶意的怪叫,毫无征兆地在树洞外响起!声音很近,就在洞口藤蔓附近!

林玄的心猛地一沉,全身瞬间绷紧,军刀再次握在手中,目光锐利地射向洞口!是那只“拆迁办主任”!它没走!它一直在附近!

藤蔓的缝隙外,一个黄褐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正是那只小怪兽!它那双冰冷狡黠的小眼睛,在树洞内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贪婪和恶作剧的光芒。它的视线,牢牢地锁定了林玄脚边——那剩下的小半包压缩饼干!塑料包装在火光下微微反光。

“妈的!阴魂不散!” 林玄低声咒骂,身体微微前倾,将军刀横在身前,护住饼干和火堆。

小怪兽似乎对林玄的戒备毫不在意,反而咧开嘴,露出那排细密的尖牙,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吼,充满了嘲弄和挑衅。它甚至抬起一只镰刀般的爪子,炫耀似的在藤蔓上挠了一下,“嗤啦”一声,坚韧的藤蔓瞬间被划开一道深口!

“想打架?” 林玄眯起眼,眼神变得危险。这小东西速度快爪子利,但体型小,正面冲突未必不能周旋。他握紧军刀,寻找着反击的时机。

就在对峙的紧张气氛达到顶点时,小怪兽突然动了!它没有扑向林玄,也没有扑向饼干,而是猛地一蹬地,身体化作一道黄褐色的闪电,目标直指——树洞内壁林玄刚刚刮取木绒的地方!

它的爪子如同锋利的刻刀,狠狠刨在树皮内里上!

“咔嚓!哗啦!”

干燥朽化的树皮内里根本经不起它那双专业“拆迁”利爪的摧残!大块大块的朽木碎屑和干燥的木绒,被它疯狂地刨了下来,如同下了一场褐色的雪!

林玄愣住了。

小怪兽动作快如鬼魅,几爪子下去,就在内壁上掏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浅坑,刨下的干燥木屑和木绒堆了一小堆!它甚至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将那堆“战利品”往火堆方向推了推!然后,它抬起头,用那双冰冷的小眼睛瞥了林玄一眼,喉咙里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嘎”,那神情…活脱脱一个搞完破坏还等着被夸奖的熊孩子?

林玄握着军刀的手僵在半空,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愤怒?警惕?此刻都被一种荒谬绝伦的啼笑皆非感冲得七零八落。

“你…你到底是来打架的,” 他看着那堆被小怪兽“热情赞助”的、比他辛辛苦苦收集的还要多几倍的优质引火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还是…来送温暖搞装修的?”

这小东西的行为模式简直是个谜!破坏水源容器,撕烂叶子,划破背包,现在又跑来帮他刨柴火?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这鬼地方的异兽都自带神经病属性?

小怪兽似乎对林玄的懵逼很满意,它得意地甩了甩小脑袋,不再看林玄,反而把注意力转向了那簇跳动的火焰。它歪着头,黄豆大的小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纯粹的好奇,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似乎想去碰碰那温暖的光。

“别!” 林玄下意识地低喝一声。

晚了。

小怪兽的爪子尖刚碰到跳跃的火苗边缘——

“嗷呜!” 一声短促、尖锐、充满惊恐和痛苦的惨叫瞬间爆发!小怪兽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爪子,整个身体弹跳起来,撞在树洞顶上,又狼狈地摔在地上。它抱着那只碰了火的爪子,在地上疯狂打滚,嘴里发出凄厉的“唧唧呜呜”声,豆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刚才的狡黠凶狠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惊恐和委屈。

林玄:“……”

他看着地上疼得打滚、眼泪汪汪的小怪兽,再看看自己手里锋利的军刀,再看看那堆对方“友情赞助”的优质柴火,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像个冷酷杀手,转眼就变成了被火苗欺负哭的熊孩子?

“咳…” 林玄强忍着喷笑的冲动,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那个…玩火尿炕,懂不懂?” 他也不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炕,但教训熊孩子(熊怪兽?)的语气倒是无师自通。

小怪兽还在抱着爪子“呜呜”地抽泣,泪眼婆娑地瞪了林玄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控诉:“你家的‘炕’咬人!”

这场闹剧般的插曲,倒是意外地驱散了些许紧绷的气氛。林玄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他不再理会还在委屈巴巴舔爪子的小怪兽(它似乎暂时失去了攻击性),注意力重新回到水壶上。壶身已经被火焰烤得温热,里面的浑水发出轻微的“咕嘟”声,水面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

快开了!

一丝微弱的希望升起。只要煮沸,至少能解决饮水危机。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肠鸣音,毫无征兆地从树洞外面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感和…难以言喻的饥饿感!

林玄和小怪兽同时僵住!

小怪兽瞬间停止了舔爪子的动作,浑身毛发炸起,像只受惊的刺猬,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树洞最里面的角落,那双刚刚还蓄满泪水的小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死死盯着洞口方向。喉咙里发出极低微的、如同呜咽般的“嘶嘶”声。

林玄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猛地转头,凑到藤蔓缝隙处,屏住呼吸向外看去。

不是红光,不是地震。

在浑浊溪流的对岸,那片之前被巨大爪痕犁过的泥泞区域边缘,浓密的蕨类植物丛剧烈地晃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移动!体型绝对不小!蕨类植物宽大的叶片被粗暴地挤开、压倒,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伴随着植物被碾压的声音,那种沉闷粘稠的“咕噜噜…”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一股比之前浓烈数倍的、带着强烈腥气和腐烂气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灌入树洞!

林玄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死死捂住口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晃动的蕨丛。

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溪边!终于——

哗啦!

一大片巨大的、锯齿边缘的蕨类叶片被猛地撞开!一个庞大而狰狞的头颅,缓缓探了出来!

那不是蛇!至少不是纯粹的蛇!

那颗头颅大如脸盆,覆盖着暗绿色、湿滑粘腻、仿佛覆盖着一层厚重粘液的鳞片。头顶没有角,却有两个微微凸起的、骨质般的瘤状物。一双冰冷、狭长的、如同琥珀般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光芒,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正缓缓地扫视着溪流和树洞这边的方向!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嘴!那嘴异常宽大,嘴角几乎裂到耳根(如果它有耳朵的话)的位置,此刻微微张开着,露出两排细密、尖锐、如同倒钩般的惨白獠牙!一条深紫色的、分叉的信子,正从口中缓缓探出,在腥臭的空气中高频地颤动着,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粘稠的、带着腥味的涎液,正顺着它的嘴角和獠牙,一滴滴地滑落,滴在泥泞的地面上。

这怪物的脖子异常粗壮,连接着它探出蕨丛的前半段身躯。那身躯在昏暗光线下只能看到一部分,但覆盖着同样湿滑粘腻的暗绿色鳞片,粗壮得如同百年老树的树干!更诡异的是,林玄借着怪物移动时蕨丛缝隙透出的微光,隐约看到它的身躯在泥地上拖曳出的痕迹…似乎不是一条,而是…两条并行的、粗壮的爬行轨迹?!

双尾?!

林玄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肥遗!《山海经》中一首两身的凶蛇!那个被刻在岩洞壁画上的、象征着剧毒与死亡的怪物!它真的存在!而且就在树洞外不到十米的地方!

琥珀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浑浊的溪水,扫过岸边的巨大爪痕,最后…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藤蔓的缝隙,直直地落在了树洞内林玄藏身的位置!或者说,落在了树洞口那簇微弱但清晰可见的橘黄色火光上!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冻结灵魂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玄!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握着军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因为恐惧而磕碰发出的轻微“咯咯”声。

肥遗那宽大的嘴巴咧得更开了,仿佛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狞笑。深紫色的信子疯狂颤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让它极度兴奋的气息——是恐惧?是血腥味(来自林玄的伤口)?还是…那堆被小怪兽刨出来的新鲜干燥的木屑所散发的、在潮湿空气中格外醒目的干燥气息?

它那粗壮粘腻的身躯,开始缓慢地、无声地滑出蕨丛,朝着溪流,朝着树洞的方向,碾压而来!所过之处,湿滑的鳞片在泥地上留下两条清晰、宽大、散发着恶臭的粘液轨迹。

水壶里的浑水,在火苗的舔舐下,终于发出了剧烈的、连续的“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水,开了。

但林玄的心,却沉入了比那浑浊溪水更深、更冷的冰窟里。他死死盯着洞口外那不断逼近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庞大阴影,听着那令人作呕的粘液摩擦声和沉闷的“咕噜”声。

温暖的火光在树洞内跳动,映照着他惨白的脸,也映照着角落里那只同样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树缝里的小怪兽。

这顿“饭”,怕是没那么容易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