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路上,叶馨婕和林希并排走着,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叶馨婕时不时偷偷瞟林希的手腕,两个微笑圈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碰撞。
“想要?”林希突然停下脚步,挑眉看她。
叶馨婕吓了一跳,却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可下一秒她又赶忙摇头:“不行,我不能带四个,万一被老师发现了呢?老师说只能戴自己的……”
林希看着她纠结的样子,突然笑了。他把左手腕上的黑色圈摘下来,不由分说套在叶馨婕的右手上,“没关系,我们可以换着戴。你戴我的黑色微笑圈,我戴你的黄色微笑圈,这样数量不变,老师就不会发现了。”
叶馨婕看着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黑色微笑圈,又看看林希手腕上的黄色微笑圈,她晃了晃手腕,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两个微笑圈,“可是……我还想要红色的。”她小声嘟囔,语气里带着遗憾,“红色代表乐于助人,我也帮过很多人呢。”
“你急什么,”林希把书包带往上提了提,语气轻松,“老师不是说红色的过些天看大家表现再发一些吗?你肯定能拿到——上次你帮张奶奶提菜篮,我可都看见了。”
叶馨婕抬头看他,夕阳正落在他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林希,刚刚班会课上,你的奥运梦想卡上写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呀?我看你写的时候可认真了,头都快埋到桌子里去了。”
林希抬起头,阳光刚好落在他干净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就写的‘努力学习,尽量考上本市最好的初中;再接再厉,尽量考上最好的高中’之类的话呀。”
“哇——”叶馨婕忍不住轻呼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写得也太具体了吧!连初中高中都规划好了!”
林希的耳朵尖悄悄泛红,他清了清嗓子,指尖蹭了蹭鼻尖,“也没规划好……”阳光正照在她睫毛上,把瞳孔染成浅褐色,“这是……嗯,最好的结果,主要还得看到时候的具体情况。”
“最好的结果?”叶馨婕的声音带着点好奇的雀跃,像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还要看具体情况,什么具体情况啊,难道你还能突然学习不好了?”她歪着头,发尾扫过林希的胳膊,“这周周测你不还拿了年级第三吗?总不能明天突然把公式忘光吧?”
林希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看着叶馨婕眼里映出的自己,那句“当然是要看你的成绩”卡在喉咙里,像颗没剥开的糖,甜的发慌却不敢咽下去。他怎么能说那个看上去很具体的梦想背后,藏着连自己都没理清的念头——如果到时候她发挥失常怎么办?她的分数够不上最好的那所中学怎么办?他自己在那样的岔路口,又该怎么选呢?
叶馨婕还在盯着他的眼神里,好奇中慢慢掺杂了点疑惑,“你在想什么啊?这很难回答吗?”
林希猛地抬起头,视线撞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所有的措辞瞬间散成碎片,他慌乱的移开目光,“哎呀,什么具体情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嘛!”他的声音有点急,惊得叶馨婕眨了眨眼,“你的梦想卡上写了什么?刚才听你说陈雪想当科学家?”
叶馨婕“哦”了一声,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问题中回过神,“没错,陈雪说她要去探索宇宙奥秘,但是我觉得这个想法也太遥远了,感觉像天上的星星,摸都摸不着,不太适合我。”
“我写的是希望好朋友永远在身边,永远不分开!”
林希听着她的梦想,眼神柔和下来,带着点了然的笑意:“我记得这好像一直是你的生日愿望吧?每年吹蜡烛的时候,你都在念叨这个。怎么今天写到奥运卡上了?”他顿了顿,又问,“那你在学业上……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比如想考哪个学校,或者以后想做什么?”
叶馨婕望着街边飘落的几片柳树叶,声音轻轻的,像风拂过琴弦:“对啊,这就是我的梦想呀,也是我每年的生日愿望。”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希,“你不觉得吗?好朋友能一直在一起,比考上多好的学校、拿到多少奖状都重要。就像现在这样,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写作业、一起在操场边吃冰激凌,多好呀!”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头发,“学业上的话……我当然也想尽量考得好一点啦,我会努力和你们考到同一个初中的。不过嘛,”她突然坐直身子,脸上又扬起那副大大咧咧的笑容,“梦想这种事,最重要的是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呀!就像奥运会上的运动员,他们有的想拿金牌,有的想突破自己,但心里肯定都有个特别具体、特别想抓住的目标。而我的目标,就是把身边的这些人都牢牢抓住,一个都不松开!”
走过街角,夕阳照亮了叶馨婕脸上认真的神情。林希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奥运卡片上的字不再只是简单的愿望,而是像一棵小小的树苗,深深扎根在泥土里,等待着和身边的人一起,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长成参天大树。他想,也许梦想本就不该是板上钉钉的规划,它该像夏天的风,既吹着人往前跑,又偷偷藏着想和谁并肩的心思,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具体情况,就等风把答案吹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某天午休,叶馨婕趴在桌上写作业,手腕上的黑色圈突然滑落了,滚到林希脚边。她弯腰去捡,正好和林希的手碰到一起。午后的阳光很安静,只有窗外蝉鸣一阵高过一阵。林希突然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你看,红色微笑圈的候选人名单贴出来了!”
叶馨婕带好微笑圈,抬头看向公示栏。果然,右上角用粉笔写着几个名字,第一个就是“叶馨婕”,后面标注着“多次帮助同学、参与社区志愿活动”。
“你看,我说你肯定能拿到吧。”林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语气里带着得意。
红色微笑圈发下来那天,正好是期末考试前一周。叶馨婕捧着那枚鲜红的橡胶圈,感觉它比之前的都重。林希凑过来,把自己的绿色微笑圈和她的红色微笑圈碰了碰:“这下你有三个了,离集齐不远了。”
夕阳透过教室窗户照进来,把两人手腕上的微笑圈染得更亮。叶馨婕看着那些跳跃的色彩,突然觉得,那些颜色交织在一起,比太阳的光芒还要耀眼。
奥运会开幕那天,叶馨婕和林希挤在家里的电视前,看着鸟巢上空绽放的烟花。叶馨婕手腕上戴着红、黄、蓝三色微笑圈,林希则戴着黑、绿两色微笑圈,两人的胳膊挨在一起,微笑圈也挨在一起,恰好凑成了五环的形状。
当中国队入场时,叶馨婕激动地站起来,手腕上的微笑圈跟着晃动,不小心碰到了林希的胳膊。“你看!李宁在飞!”她指着屏幕,眼睛里映着烟花的光。
林希看着她兴奋的侧脸,又悄悄把自己的绿色圈往她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个圈紧紧贴在一起。
暑假里,他们戴着微笑圈去社区当志愿者。叶馨婕戴着红色圈教小朋友画画,林希戴着黑色圈帮居民登记信息。
傍晚六点的蝉鸣刚歇,乌云就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社区老年活动中心的屋檐上。叶馨婕蹲在台阶上,把最后一叠科普传单整理进纸箱,指尖沾着的浆糊还没干透,就被突然落下的第一滴雨点砸了个冰凉。
“呀!下雨了!”她抬头看向天色,豆大的雨珠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旁边整理工具箱的林希闻声抬起头,眉头微蹙——两人出门时都盯着天气预报里的“多云”,谁也没往包里塞伞。
雨势来得又急又猛,转眼就织成了密不透风的水幕。活动中心门口的走廊窄得可怜,勉强能容两人站下。叶馨婕下意识地往墙根缩了缩,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T恤渗进后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给。”头顶突然落下一片带着皂角清香的布料。叶馨婕愣了愣,抬头看见林希把自己的蓝白校服外套披在了她头上,拉链还没完全拉上,袖子软塌塌地垂在她肩膀上。
“你怎么办?”叶馨婕想把衣服扯下来,却被林希按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很坚定:“我没事,男生淋点雨没关系。”
话音未落,一道更急的雨帘斜斜地扫过来,打在林希的白色T恤上,立刻洇开深色的水迹。叶馨婕看着他被雨水贴在额前的碎发,看着他胳膊上渐渐冒起的鸡皮疙瘩,心里忽然有点发慌:“可是……”
“真的没事。”林希侧过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更多斜飘过来的雨。他指着远处被雨水冲刷的路面,转移话题,“你看,雨点砸在地上像不像在敲鼓?”
叶馨婕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雨水把柏油路浇得油亮,每一滴落下都砸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小坑,无数小坑连成一片,像是大地在无声地呼吸。远处的路灯在雨雾中晕开暖黄色的光,把湿漉漉的树叶照得发亮。
“小时候我姥姥说,”叶馨婕的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轻,“雨点儿砸出的坑是天空给大地的吻痕。”她把校服领口又紧了紧,皂角的味道混着雨水的清新,莫名让人安心。
林希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下午在社区花园帮忙除草时,她蹲在月季丛边,额角沾着草屑还浑然不觉的样子。
“你姥姥说得挺浪漫。”他笑了笑,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落在锁骨处,“我小时候淋雨,我妈总说我是‘属泥鳅的,就爱往泥里钻’。”
叶馨婕被逗得笑出声,肩膀微微颤动,带动着头上的校服也晃了晃。“那你现在算不算钻在‘雨水泥’里?”她仰起头,帽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进了星星。
林希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他看着雨水在地面汇成小溪,卷着落叶和灰尘流向排水沟,忽然觉得这片刻的屋檐下,好像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喧嚣。没有人来人往的谈笑声,没有远处马路上的车鸣,只有雨声、呼吸声,和身边人偶尔发出的轻响。
“你说,”叶馨婕忽然轻声问,“雨什么时候停啊?”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沮丧,“我还想把那边花坛里的杂草拔完呢。”
林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被雨水淹没的花坛,几株顽强的蒲公英在雨里摇晃。“不知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等等也没关系。”
是啊,等等也没关系。他看着雨幕中模糊的景物,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就算校服被淋湿,就算裤脚沾满泥点,就算要在这窄窄的屋檐下站到天黑,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雨还在下,砸在屋檐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谁在轻轻敲着时间的鼓。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雨水把路面砸出一个个小坑,看着天色在雨雾中一点点暗下来,看着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把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雨水里融成模糊的一团。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一阵风吹过,叶馨婕缩着脖子又往墙根挪了挪,“好黑呀!”她小声嘟囔着。现在唯一的光是来自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雨雾中明明灭灭,把积水的路面染成斑驳的红与绿。
“雨什么时候停啊?”她踢了踢脚边激起的小水花,水花溅在林希的运动鞋上,又迅速被更多的雨水覆盖。
“应该快了,”他抬手抹了把额前的湿发,指尖碰触到冰凉的雨水,“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呀,估计不会太久吧。”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却忍不住往叶馨婕那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肩膀挡住更多斜飘过来的雨丝。
“让我看看是谁被淋成了落汤鸡呀?”远处雨幕里走来一个打着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