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帅的千金失忆后，对我这寒门画师穷追不舍。
我陪苏清晏演了三年痴情戏码，却不想自己先入了戏。 直到她身怀有孕，我打算请媒人上门提亲之时，却听见曾处处打压我的太傅之子对她说： “清晏，多谢你假装失忆替我出气，戏弄了那凌霄阳九十九次。” “只要凑满一百次，我便娶你过门。” 我这才知道，原来卫子轩才是苏清晏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而我，不过是她讨好心上人的一个丑角。 后来，我假死于坠崖。 苏清晏却疯了似的寻遍山谷，只找到一方玉佩，上面刻着： 【第一百次戏弄，我赌你心动。】 听闻苏清晏跪在崖下哭到昏厥，被人抬回了府中。 醒来后，她便与戏弄过我的人反目成仇。 既然她用假意骗我真心，我便用假死教她做人。 1 一墙之隔，卫子轩的尾音上扬： “清晏，这第九十六次戏弄，又成了！” 苏清晏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讥诮： “子轩哥哥觉得解气吗？” “自然解气！谁让那凌霄阳夺了本该属于我的丹青魁首。” 苏清晏的那些闺中密友也跟着起哄： “是啊清晏姐姐，等凑够一百次，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卫公子啦！” 我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要我说还是清晏会玩，竟想出佯装失忆来捉弄凌霄阳。” “第一次让他去寒潭里捞玉佩，最后却把玉佩转送给卫公子时，他那表情……”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苏清晏说她在赏玩时不慎掉入了府中寒潭。 那日，我在刺骨的潭水里摸了四个时辰，上岸后便发起高烧，险些没了半条命。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也握紧了怀中那支本要送去苏府提亲的凤头钗。 “最绝的还是春闱那次！清晏骗他说自己在城外寺庙被恶霸所困。” 她的一个手帕交大笑： “凌霄阳竟真信了，放弃了入仕的机会冲出城去，结果在寺庙里扑了个空，他当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偷偷画下来了。” 那一次，我抛下了准备数年的春闱，最终名落孙山，断了仕途。 卫子轩轻笑： “还有那次，用凌霄阳熬了三夜画出的《山河社稷图》草稿来垫桌角，他红着眼一张张捡回去的样子，真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苏清晏适时地笑问： “这次又该如何戏弄他？” “就说你在别院病重，让他速来，我们则去曲江赴宴，让他空等一场如何！” 我的心口猛地一震。 片刻后，苏府的家丁果然快马加鞭而来： “我家小姐旧疾复发，卧床不起，请凌公子速去探望。” 我假作不知，并未动身。 其实，这些事我早有预感。 苏清晏常来我画室小住。 一次她酒后酣睡，我无意间发现了她妆匣的夹层里，藏着一本名为《戏弄录》的册子。 里面记录了九十六件事，正与我被戏弄的次数吻合。 她曾骗我，说那是我们初见的日子。 去年那天，我在风雪里等了她三个时辰，想与她共度生辰。 她却在太傅府的暖阁中，与卫子轩对弈品茗，直到深夜才姗姗来迟。 苏清晏小心地为我系上暖裘，眼眸中含情的模样仿佛对我珍视到了极点。 如今想来，心中只剩一片钝痛。 我将那册子翻开，发现每一页，她都向卫子轩汇报着戏弄我的成果： 【今日骗凌霄阳说要去访友，实则是与你同游西湖，他为我作的画，等到墨干纸脆。】 【故意将画会的时间说晚一个时辰，他穿着布衣冲进满是达官显贵的宴会时，真是笑煞旁人。】 最后一则，停在上次诗会。 2 卫子轩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泼来时，苏清晏竟条件反射般护在了我的身前。 可册中却记着： 【触碰到他都嫌脏了我的手，用花露清洗了三遍。】 我唤来父亲的旧部，告诉他，我想随他去往江南定居。 五年前，父亲战死沙场，他便一直在江南守护着我父亲的衣冠冢。 而我为了苏清晏，一直留在京城，拒绝了去江南继承家业的机会，与父亲的旧部也是一年难见一面。 我曾以为能将苏清晏这块寒冰捂热，却忘了冰融化之后，只会剩下刺骨的寒水。 我所以为的真情，不过是一场戏弄。 而我更是她用来讨好心上人的跳梁小丑。 听到我的话，那位叔父很是欣慰，说我终于想通了。 我忍住喉头的哽咽： “世叔，我离开时，劳烦您帮我伪造一场坠崖的意外。” 他虽不解，却还是应允了。 坠崖而亡，是我送给苏清晏的最后一份礼物。 凌霄阳阳这个名字，我要让她用一辈子去悔恨。 我删去了所有为她画的画像，回画室收拾行囊时，一本画册从苏清晏留下的一个箱里滑了出来。 墨绿的封皮上，烫着一尊神鸟凤凰的图腾。 那是我熬了三十六个日夜，为想象中的神作《山海烬》所设计的徽记。 苏清晏将它印在册上，里面竟是我所有的画稿。 她细心临摹收集，还祝我早日名满天下。 翻到第七页，我忽然顿住，在我一张执笔作画的小像旁，贴着一张字条： 【今日凌霄阳与人论画，词锋锐利，如出鞘之剑。修改后的画稿，意境高了十倍，世间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天才？】 原来，每次我通宵作画，苏清晏都会陪着我，为我研墨温茶。 我时常废寝忘食，她便特意去学了药膳，为我调理身体。 说是戏弄，可她分明也早已深陷其中。 而最后一页，夹着去年七夕的一张签文，是她秀丽的字迹： 【若能重来，我还是会假称弄丢了签文，骗凌霄阳在月老祠陪我寻上一夜。因为这是答应了子轩的，第七十二次戏弄。】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 所有的爱意都建立在自欺欺人之上。 她或许对我动过心，但她更爱卫子轩，我终究只是个工具。 我颤抖着手，写下了去往江南的船期。 深夜，我躺在榻上，听见苏清晏回来的声音，假装未醒。 身后的床榻微微下陷，一双手臂紧紧环住了我的腰。 苏清晏将头靠在我的颈窝，如同倦鸟归林，温热的气息里带着一丝欣喜： “阿阳，我们有孩儿了。” 我知道。 我曾托相熟的大夫为她把过脉，第一时间便得知了喜讯。 所以才倾尽所有，买下那支凤头钗，不顾一切地想要去她家提亲。 却发现，所有的深情都只是一场笑话。 我的心脏被酸楚砸得稀烂，震荡不止。 苏清晏腹中，有我们这三年来最后一点情爱的证明。 也是她这场戏弄中的一个意外。 “阿阳，你听见了吗？” 我沉默太久，苏清晏有些不耐。 她喜欢唤我“阿阳”，说我像冬日里的暖阳，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暖，要我陪她一辈子。 我曾经深信不疑，后来才知道，她与卫子轩他们提起我时，笑我蠢得可怜，说这昵称不过是随口胡诌，只为看我从一个清高画师，变成围着她转的痴情种。 “阿阳，我们要做好爹娘，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她似乎在用这孩子，来禁锢我的离开，要我许诺永远。 “听见了。”我淡声回答。 可我还是动摇了，犹豫着要不要撕掉那张船票。 或许，苏清晏会为了孩子，放弃下一场戏弄。 苏清晏没察觉到我的异样，在我手心画着一个家的轮廓。 我伸出手，将她搂得更紧： “我乏了，早点歇息吧。” 她立刻听话地噤了声，只说了一句： “明日，我们一同去参加子轩的生辰宴。” 3 可我还是高估了苏清晏对我的在意。 生辰宴上，苏清晏的闺友们将一盅酒推到她面前： “清晏，卫公子说你最喜这桃花酿，说你人比花娇。” 我闻言，抬头看向苏清晏。 她却移开眼神，仿佛未见我的目光，将酒饮下。 酒刚入口，苏清晏便面露恶心，想要干呕。 可她的闺友们却按住她，将另一盅酒也往她嘴里灌去： “只喝一口可不成，说好了要用这红花酒流掉孩子来戏弄凌霄阳，可别半途而废啊！” “你们做什么！” 我意识到不对，猛地冲了过去。 可卫子轩却端着酒壶，拦住了我： “霄阳兄，今日是我生辰，给个薄面！” 说完，他便命人按住我，给我强灌下了数杯烈酒。 苏清晏饮下酒后，立刻冲向了后院，吐得天昏地暗。 一抹刺目的鲜红，从她裙下蜿蜒流出。 孩子…… 我要冲过去，卫子轩却挡在门前，笑嘻嘻地说： “女子月事不调，很是寻常，霄阳兄你莫要大惊小怪。” 不等我开口，胃里立刻传来一阵绞痛。 我整个人跪倒在地，口中涌出白沫。 苏清晏的朋友们爆发出大笑，围着我指指点点。 我意识模糊地昏倒在地。 终于明白，这场生辰宴，也是一场戏弄。 赌注是我，还有我和苏清晏的孩子。 苏清晏，又赢了。 我醒来时，已在医馆。 听见门外卫子轩的嗤笑，正数落着苏清晏的闺友： “那断肠草是不是下多了？不是说好只让凌霄阳当众出丑吗？怎么还真让他中了毒。” 那闺友却笑嘻嘻地说： “让他病上一场，也算大功一件，清晏谢我还来不及呢！” “至少清晏成功打掉了腹中的累赘，戏弄成功！我可太期待凌霄阳醒来的表情了。” “他跪在地上吐白沫的样子，我都画下来了，等会儿拿给大家传阅啊。” 苏清晏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戏弄归戏弄，别拿他身子开玩笑。” 卫子轩带着怒意质问： “当初，是谁说要让这个穷酸书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替我出气的？” “这戏弄不是你提出来的吗？给他下毒、你再流产，你说这是给我的生辰礼，怎么，难道你真爱上凌霄阳了？” 下一秒，苏清晏便立即否认： “怎么可能！我爱的自然是你。” 门外，立刻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庆祝着第九十八次戏弄的结束，又商量起第九十九次该如何进行。 我摸着隐隐作痛的胃。 门外，苏清晏丝毫不像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原来，我和孩子，真的只是她送给卫子轩的生辰礼物。 苏清晏设下一个戏弄局，我赔上了三年的真心。 那我也要布一场假死的戏，让她悔恨余生。 我颤抖着手指准备写信联络世叔。 这时苏清晏走了进来，我闭紧双眼装睡。 只听见她带着愧疚的沙哑声音： “阿阳，对不起……” 而后出了医馆，苏清晏说，卫子轩他们约我们去棋盘山踏青。 山顶的姻缘寺据说很灵验，可以为我们逝去的孩子祈福，让我陪她去。 我知道这或许又是另一场戏弄，可一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子，心中酸楚难平。 这一次之后，我便要去江南了，就当是与那孩子做最后的告别。 一路上，他们都围着卫子轩笑闹，对我视若无睹。 到了姻缘树下，苏清晏买了一块祈福牌，与我一同写下了给孩子的祈福语。 卫子轩在一旁，假惺惺地夸我： “霄阳兄，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我没理会他的虚伪。 祈福树上能挂牌的地方已不多，我挂牌时，需探出身子越过围栏。 就在我探出半个身子时，突然有人从我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啊——” 我毫无防备地向前摔去，沿着陡峭的山坡滚了下去，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半昏半醒间，我听见苏清晏颤抖的声音： “阿阳，别怕，我带你下山找大夫。” “为什么……” 我眼眶通红，咬牙低声问道： “为什么要联合外人戏弄我？” 4 伤口在身，我却觉得心也跟着四分五裂。 “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我真的不知道……” 我再醒来时，右腿已经被木板牢牢固定。 大夫说，我的腿骨碎了，怕是会留下终身的残疾。 苏清晏坐在床边，面容憔悴，眼中满是自责与心疼。 她在木板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暖阳，温柔地说： “阿阳，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 我闭上眼，苏清晏便为我掖好被角，动作轻柔，生怕吵到我。 又忙前忙后，为我准备汤药吃食，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歇下，看起来像是世上最尽职的妻子。 可偏偏，她也是害我至此的罪魁祸首。 我假装睡着，心脏却狂跳着诉说痛苦。 苏清晏守在床边一夜未眠，时不时亲吻着木板上的那个暖阳，泪水无声滑落，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 “对不起，阿阳，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他们的，不该伤害你。” “还好我还有机会，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是我的命，阿阳。” 她低声诉说着，声音哽咽，就这样看了我一夜。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伤而心痛。 上次她还在卫子轩他们面前说，戏弄而已，不许动我的身子。 我有些心软，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苏清晏的心里只有卫子轩。 这是第九十九次戏弄，我仍然是博他欢心的玩物，而苏清晏再次默许了这一切。 谁又敢说，第一百次，她不会继续做一个伤害我的帮凶呢？ 第二天，趁着苏清晏去为我熬药。 我让父亲的旧部派人来接我，准备我的坠崖计划。 等待之时，卫子轩却来了，他像个得胜的将军，笑得春风得意： “凌霄阳，让你摔断腿是我的主意，这是第九十九次戏弄。” 我没搭理他。 卫子轩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又看了眼腕上苏清晏送他的名贵玉镯： “第一百次，就在今年的‘丹青大会’上，你会身败名裂。你的那幅《山海烬》，所有画稿清晏都临摹给了我。” “她已经买通了评判，你递交画作的时间，永远会比我晚一炷香。你就等着被钉在画师的耻辱柱上吧。” 丹青大会，是本朝画师的最高盛会，为此我已准备了两年。 而《山海烬》的画稿，就在我的画室里。 我怒不可遏，抬手给了卫子轩一拳： “偷我的画，惦记我的女人。卫子轩，你永远只配用旁人不要的东西，也不嫌脏！” 卫子轩勃然大怒，一巴掌就要向我扇来： “现在是你，在用我不要的东西！” 可那巴掌却没能落下。 “卫子轩你做什么！” 苏清晏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世叔派来的护卫。 她破天荒地对着卫子轩发了脾气。 而卫子轩也知她要做完这最后一次戏弄，不得不与我维持关系，便没说什么，甩袖离去。 不等苏清晏解释，护卫便将我扶上了马车。 她察觉到不对，按住车帘，不安地问： “阿阳，你要去哪里？” 我低下头： “我腿伤至此，要去江南寻访名医，家父旧部一直在担忧我的状况。” 苏清晏不愿，说不放心我。 可我的腿伤，她才是罪魁祸首。 我执意要走，她也只好应允。 随后，她像是急不可耐似的，当着我的面说也要定下明日去江南的船票，说会来寻我，还问了我的行程。 我顿了一下： “三日后，自落霞渡口出发。” 她还想送我，但她的闺友却派人传信： “清晏快来！卫公子他从马上摔下来了！” 苏清晏甚至来不及解释一句，来不及告别，就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我苦涩冷笑，对护卫说： “走吧。” 抵达渡口。 “少主，一切已安排妥当，定会是一场最完美的‘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