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春荣从家里回来岳府,她揉了揉脸颊,把脸上的红肿揉散了,红着眼圈回了清晖园。
春荣今日有半日的休息,她回了一趟家,因她爹要她偷了太太的东西出来换钱,她不肯,就被她爹甩了一巴掌。
春荣噙着眼泪往里屋走,边走边道:“太太,我回来了。”
春荣到了主屋里见四处都没人,不由抬脚往西厢去,西厢里也是空无一人。
“苏妈妈,太太呢?早上出门前太太跟我说,要我回来找她拿绣样的。”
春荣到了东厢,见苏妈妈在做针线,陪笑着问了一句。
苏妈妈指了指一旁的桌子:“绣样都在这里呢,你要哪一个?”
春荣哪里是真要绣样的,她随手拿了一个,在屋里陪着苏妈妈坐了一会。
眼看天黑了,小江氏还没回来,苏妈妈却只说太太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春荣有些不祥的预感,悄悄去了一趟大江氏的院子。
大江氏一听这么晚了妹妹还没回来,那个叫柳枝的丫头也不在,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让人去门房上问问。
门房上说今日一早江太太拿着对牌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江氏刚要让人去叫苏妈妈过来,就听见外头响起了苏妈妈惊慌的声音:“夫人,夫人,太太留了一封信在枕头下。”
大江氏让人把她叫进来,打开信件看了一下,不由暗暗叫苦。
“快快!派人往北去追,赶紧把她追回来!”
大江氏没想到妹妹这样柔弱的人,竟然没有被连家的权势吓到,也没有被几千里的路阻隔,扔下年幼的儿子,非要千山万水去找欢欢。
要是妹妹真的跑到了京城王府,跟人家要女儿,岂不是露了馅?
大江氏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不撒这个弥天大谎了,如今自己倒是也陷进去了。
大江氏想了想,当务之急是让人把妹妹追回来,然后往京城派两个人,就守在胤王府附近,看到妹妹寻过去了,就把她拖回来。
另一边,靳岁欢还不知道母亲跑出去找她了,她写了几日佛经,累积成一沓。
这日知书难得可以出去半日,靳岁欢面带祈求道:“知书,我给夫人抄了一些经文,能不能托你带给她老人家,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知书来这里当差之前,岳南笙耳提面命,不得夹带任何东西,带进来带进去都不行,她有些为难道:“表姑娘,我不能带东西出去。”
靳岁欢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她红了眼眶,哽咽着道:“那好吧。”
知书见她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这几日,她跟知义有了嫌隙,两人不大搭腔,每日只能跟表姑娘说说话。
表姑娘真的很可怜,常常说着话就红了眼眶,有一回说到她娘,表姑娘控制不住,扑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
知书见靳岁欢这样子,心就软了下来,小声道:“表姑娘,我不能把东西带出去,但是我能让我娘带句话,让夫人知道你抄了经,若是夫人要的话,会派人来取,您看行吗?”
靳岁欢喜出望外,拉着知书的手连声道:“好的,可以的,多谢你了。”
知书的娘是岳南笙房里的管事妈妈,姓冯,她一张巧嘴很会说话。岳南笙的性子的确跟陈夫人不大合拍,全靠知书的娘在其中调和,她说话很有技巧,夸人也是润物细无声,很得陈夫人喜欢。
平时岳南笙要送个东西什么的,都让冯妈妈送过去,再说些俏皮话逗陈夫人开心。
冯妈妈好些天没见到女儿,抱着知书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可受委屈了?”
知书摇摇头:“没有,表姑娘脾气可好了。”
冯妈妈闻言叹了口气,她是从岳家跟着过来的,从前也是见过靳岁欢的,怎么不知道这位表姑娘十分周到,平日里谨小慎微,见了谁都是一脸的笑。
“娘,表姑娘给抄了一些经文,想送给夫人,我没敢往外拿,您去夫人院里的时候,能提一嘴吗?”
冯妈妈想了想,囚禁表姑娘这件事夫人是知道的,过两日是七月半了,家里要做法事,夫人让少奶奶抄两卷经文供奉,少奶奶到现在也没动笔,不如把表姑娘的那份拿来顶上去,夫人是个细心的,肯定会发现的。
知书再次回到风竹园的时候,冯妈妈送了她过去,不多时,抱着一沓经文离开了。
靳岁欢不知道经文是被谁拿走的,她心里期盼着,经文是送到了陈夫人手上,陈夫人若是怜惜她,肯叫她去身边伺候,总好过自己在这里坐牢强。
入夜后,靳岁欢坐在床边看书,等着周复礼过来,戌时过半,周复礼还没来,想来是不会来了,靳岁欢才收拾睡觉了。
周复礼今夜有同窗来访,几人一起去春风楼喝酒,眼见还有一个多月秋闱就开始了,大家越聊越开心,纷纷畅想着得中的盛况。
周复礼心里很清楚,这一科他中不了,他已经打算好了,等秋闱过后,有知州大人的举荐,他花钱捐纳一个州县佐贰官,说不定比这些同窗还先一步做官。
反正周家有的是钱,就他这一个独苗苗,不花留着做什么呢。
周复礼喝得醉醺醺回了家,岳南笙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有些嫌弃的叫人进来伺候他沐浴更衣。
少顷,周复礼换了干净的衣裳进来,见岳南笙坐在桌子前看账本,他想起靳岁欢那个绯色的荷包,嘟囔着问:“那个荷包呢?你真给欢欢她娘了?”
岳南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欢欢,欢欢,叫的可真亲热。”
周复礼无奈道:“那不然我叫什么,前几日我叫表妹,你也说我叫的真亲热。那你说说,我叫什么。”
岳南笙想了想道:“你叫她靳氏吧。”
周复礼这会头脑有些发昏,也不想跟岳南笙多说什么,敷衍着道:“靳氏就靳氏吧。对了,明儿记得叫陈大夫给靳氏把把脉,也快一个月了,看看有没有怀上,若是没有怀上,叫陈大夫看看她的身子怎么样。”
岳南笙应了声是,她也盼着靳岁欢早些有孕,早些把这事情了了。
陈大夫今年才二十出头,名叫陈苏木。说来也巧,有一回周复礼外出时碰上马惊了,他的脚扭伤了,疼得不能动弹。
此时刚好陈大夫刚巧经过,帮着周复礼包扎了伤口,又借了马车给他,一路护送他回了周家。
两人相识后,周复礼听说陈苏木来华州开医馆,便说自己家里正好有一处铺子,很适合开药铺和医馆,为了答谢陈苏木相助之恩,愿意低价租给陈苏木。
陈苏木租了周家的铺子,开了一间医馆,他说他出身岭南陈氏,是当地的医药大家。医馆开了一阵子后,陈苏木的医术果然不错,很快便把招牌打响了。
自此,陈苏木与周复礼时常往来,家里需要请医问脉都是去医馆找他。
这日陈苏木像往常一样来到周家,正准备先去荷香苑先给陈夫人请平安脉,却见大少奶奶身旁的那个高个子的丫鬟走了过来,笑吟吟道:“陈大夫,我们少奶奶今日正不舒服,请您先过去给诊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