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好,这里是法务部,请问有什么需要。”

“是我,把录音打开。”黑夜中谢竹年双手死死把住方向盘,在尝试踩刹车无果后十分干脆的选择放弃。

“好的,谢总,您请说。”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谢竹年猛打方向盘避开一个障碍物才继续说:“我谢竹年名下的所有个人财产将全部捐赠出去,即刻起效。”

电话那头很久没传来声音,谢竹年也不在乎。在察觉出车子已经控制不住时谢竹年松了一只手去兜里摸烟,复盘今天所有发生的事和接触的人。

半响,脑海里慢慢锁定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后逐渐清晰。

“谢总?您确定是所有的财产全部捐赠吗?”

谢竹年淡淡的嗯了一声,张了张口最后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

剎————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车子彻底失控,直直的朝着护栏撞了上去。

谢竹年彻底松开手,在车子撞上前还抽空给自己点了根烟,烟没抽两口车子就冲破护栏翻下了悬崖。

砰!

一声巨响下火花四溅

白瞎了那么好的烟,这是谢竹年葬身火海前莫名冒出来的念头。

滴答,滴答

一片黑暗中,谢竹年感觉浑身疼,手疼脚疼,脑袋也疼。

耳边是各种仪器声和嘈杂声,像是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有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乱七八糟的听不真切,吵的人脑瓜疼。谢竹年想动,但身体就好像千斤重一样动弹不得。

鬼压床?有病吧!

“动了!动了!”病房里的少年冲着门口攀谈的几位年轻人大喊

病房门口的几人顿了一下,随后立即朝着病房走来。

医生护士随后也紧跟着赶来,几位权威医生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轮流检查了一番,对着病房里的人摇了摇头。

病房里短暂的陷入寂静,谢成朝先开了口:“小昀,你应该是看错了。”

“我没有!”谢昀委屈的看着谢成朝:“大哥,我刚刚真的看见竹年哥哥的手指动了,真的!”

“你可能是太累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去。”谢成朝疲惫的捏着眉心,拿出电话给助理打电话。

谢昀很委屈,通红着眼眶看向站在病房里靠角落的男人。

少年皮肤白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桑宇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憋着笑用肩膀撞了下旁边的沈悻泽。

沈悻泽没理,抬脚往门口走。人走了,热闹没得看了,桑宇跟谢成朝打了招呼也要走。

谢成朝正跟助理说着话,见两人要走急忙交代了两句也追了出去。

“悻泽!”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谢成朝等着人说话。

谢成朝走过来,神情有些疲惫:“抱歉,小年的事儿给你造成不小的麻烦。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沈悻泽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见人没再说其他的,转身进了电梯。

他们几个从小就是在一个大院长大的,里面站着的哪位倒不是,病床上躺着昏迷了三个月的那位才是。

二十多年前,沈悻泽,谢成朝,桑宇几人还是小屁孩的时候谢家夫人怀了二胎。两家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合计的,就给沈悻泽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谢家二少指腹为婚。

本来谢家二少出生那天,谁都默认这事儿就此作罢。谢家爷爷去世后更没人再提过这事儿,沈悻泽安详日子没过几年沈家老爷子又想起这事儿了。

说什么也要给两人订婚主持婚礼,谁说也不好使。跟他犟两句就气哼哼的说要下去找谢家爷爷,老爷子年纪大了,沈家父母没办法找沈悻泽商量了许久由着老爷子折腾去了。

想着老爷子这热乎劲过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两人刚订婚没多久,谢家就闹翻了天。

跟他订婚的那位不是谢家亲生的,里面站着的那位才是真少爷,三个月前才找回来的。

跟他订婚的那位是个名副其实的假少爷,按理说当年指腹为婚的是谢昀这位真少爷,但跟沈悻泽订婚的是那位假少爷。这事儿就很难评,都说清官难判家务事。

沈家给足了谢家自行处理的时间,沈悻泽两耳不玩窗外事,巴不得这事儿感紧黄。

难得清闲一段时间,结果里头躺着的那位假少爷在月黑风高夜用跳楼自杀来试图反抗将这一切物归原主。

用谢昀的话来说,就是谢竹年过惯了这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不肯将一切还给他,包括沈悻泽这位未婚夫。

这事儿闹得挺大,现在外头都在传谢家两位真假少爷为了沈悻泽大打出手,那位假少爷更是宁死也不肯放手。

这不,一跳解千愁,一躺躺三个月还没醒。

谢竹年躺了三个月还没有要醒的迹象,这对两家多少都有些影响。

当然沈悻泽本人并未在意,只是两家的情意摆在那儿,多多少少得装一下。

这三个月里谢成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刚刚那种话,沈悻泽没放在心上。

从小玩到大的情意摆在那儿先不说,像他们这些个公子哥们长大后子承父辈多少都得顾着两家的利益。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事儿都不好太过计较。

沈悻泽进了家门,刚脱下外套沈家父母就迎了过来。

“怎么样?”沈妈妈拉过沈悻泽的手问:“听说那孩子醒了?”

“没”沈悻泽随着沈母的动作坐在沙发上,他身体后仰:“说是看见手指动了,医生检查了一遍没有要醒的迹象,估计要躺一辈子也说不一定。”

沈母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前些天不是还说有醒来的可能性吗?”

沈悻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沈父抖了抖手上的报纸说:“这事儿你得委屈些了,这人要是醒不过来成朝这孩子估计跟你会有隔阂。你两到底一块儿长大,也别太闹太僵。”

“跟他有什么关系?”沈悻泽掀了掀眼皮:“今儿个在医院里头还说过段时间来拜访你两呢。”

沈父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沈悻泽也没再开口。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电话就响了,沈悻泽接起电话那边桑宇就咋咋呼呼的:“醒了醒了,成朝刚刚打电话来说好像醒了,你赶紧来一趟。”

一口气没喘匀沈悻泽又得走,他不悦的啧了一声跟父母打了招呼就又出去了。

沈悻泽到的时候病房里站了不少人,隐隐还传来几声抽泣声。

桑宇见人来了,就凑过来搂他肩膀:“这会儿医生在里面做检查呢,怎么样,沈大少,头一次有人给你殉情感不感动?”

沈悻泽睨了他一眼:“我建议你上网查一下殉情是什么意思。”

“都一样,都一样”桑摆了摆手:“得亏人是醒了不然以后谢家跟沈家可就玩完咯。”

沈悻泽没接话,等病房里的医生护士都走光了,谢成朝出来让两人进去。

病房里谢昀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吵的让人有些头疼。

病床上的少年从醒来就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被医生护士翻来覆去的做完了各项检查,这会儿盘腿坐在床上,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耳边传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声,床上的人动了。谢竹年抬起头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似乎是在寻找当中拥有话语权的人。

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谢成朝身上,指着旁边的谢昀说:“能给他丢出去吗?吵的我头疼。”

一听这话谢昀就不哭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谢成朝不说话。

谢成朝也头疼,对于从小看着长大的假弟弟虽然不是很喜欢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但对于流落在外二十年的亲弟弟理智上多少又有些愧疚。

没人说话,只有谢昀的抽泣声。谢竹年扯了扯额前的碎发:“咱们这儿流行哭丧文化?”

闻言,谢昀哭的更凶了:“竹年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把悻泽哥哥还给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哎呦”谢竹年闭了闭眼,死了一回又活了一回头一次有点恶心自己的名字:“得亏你还说两句话,不然我以为是专门请来哭丧的智能机器人,只有哭丧这一个程序。”

“……”

当着谢成朝的面,桑宇不太好笑的太明显。他轻轻撞了下沈悻泽,示意人赶紧吱个声。

谢昀委屈的又哭了出来:“都怪我,竹年哥哥如果不喜欢我,我可以搬走的,我就不应该回来打扰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太好了,你赶紧走吧,回头我办头七一定叫你,一哭哭两小时,省钱。”

“……”

谢成朝皱了皱眉:“小昀,没人让你搬出去,你安心在家住着。”说完又看向床上的谢竹年,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这三个月来所有人都想问的事儿:“小年,你……怎么跳下去了?”

话说的含蓄,谢竹年在智能机器人“谢昀”牌的哭丧中多多少少能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晚上睡不着坐窗户上看恐怖片,太激动就跳下去了。”谢竹年答的随意,末了还补了一句:“应应景。”

“……”

病房里安静的有些诡异,比起谢昀口中因为不满让出婚事所以跳楼威胁的版本这蹩脚的理由至少让谢沈两家明面上还算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