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似阿福这样的家生子,一家老小全在府内,便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阿福比我还早一年受训当肉屏风,按理本是不会出岔子的。
可昨日世子李琤前来请安,临走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在阿福祥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夫人虽未说话,当场脸色就变了。
阿福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犯了她的大忌。
就算是知道也是没办法的,身为屏女,当值期间,本就动不得、辩不得,也避不得。
还好宋晚当场并未发作,我还以为阿福能逃过一劫,哪知今日,她就感染了「风寒」。
处置了阿福,宋晚也不咳嗽了:“今日有家宴,快为我梳洗一番,把年前世子送的那件烟罗翠金夹袄拿出来,还有去岁生辰戴的那只翠玉簪…”
王嬷嬷连声应着,所有人都围着宋晚忙了起来。
侯府里,除了侯爷外,她就是天。
毕竟成为继室那年,她才十五,比李琤也只堪堪大了七岁。
俣爷自觉亏欠,很是宠她,一切事务皆百依百顺。
初始几年,侯爷经常领兵外出征战,短则数月,长则三五载。
女孩儿最美好的年纪,宋晚却要看顾整个侯府,照看比她更年幼的世子。
从宋氏尊贵的嫡女,变成了侯夫人,便再也不能与小姐妹共赴诗会,也不能在山野间纵情跑马。
她被拘在深宅里,像是被囚禁的鸟。
年复一年,骄纵肆意的女孩,终于成长为如今的夫人。
她静默、高贵,却怕冷、怕热、怕脏。
她的身边围满了伺候的人,却总压抑得像一潭死水。
只有世子每日来请安的时候,院子里才有些鲜活的气息。
我垂下眸子李琤是这后宅唯一的光。
却也是杀人不见血,最锋利的一把刀。
正如今天的阿福,还有…...
昔日待我如亲女的张嬷嬷。
那一日之后,我在王嬷嬷的作保下,接替阿福到夫人的寝室内当差。
在此之前,只有家生子才有这等「荣宠」。
我愈发地沉默、冷静,满心满眼只有做好肉屏风的差事。
我的乖觉令夫人很是满意。
她大手一挥,将之前特赐给阿福的单间也赏给了我。
我千恩万谢,回头时却正好看见阿福的娘老子来收拾她的东西。
我捏紧拳头,看着老两口默不作声地,一点一点将她存在的痕迹抹除。
奴才是没有人权的。
这也是我被卖到侯府后学到的第一课。
七岁那年,天下大旱。
爹娘带着我和弟弟妹妹一路乞讨到上京。
干粮早就吃光了,全家都饿得皮包骨头。
一个不留神,妹妹就被流民抢去扔进了沸水里。
爹娘不敢去抢,只抱紧了弟弟,继续逃命。
讨饭讨到侯府时,正看见管家招呼人牙子要采头。
爹爹狠心将我往前一推:“求老爷收留。”
管家本抬脚要踹,却看见了我的脸:“倒是个标致的。”
就这样,十两银子,我被卖进了侯府。
分别的时候,娘哭得撕心裂肺:“福荣啊,别怪我们狠心,跟着爹娘,你迟早也是个死.….”
我不怪他们。
十两银子,足够支撑他们回乡,熬过这个灾年。
我进了候府,第一件事就是被剥得赤条条的,用井水从头到脚冲了三遍。
一个嬷嬷扒开我的嘴巴看了牙齿,又上上下下打量看我身上有没有伤痕。
一顿检查后,又有人过来考问,识不识字,会什么手艺。
我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的。
我只有这张脸还算可以,不会污了贵人的眼。
可也不能进内院伺候,只能做个洒扫丫鬟。
一个月两钱月钱,管住、管吃。
我年纪小,受不了重活,吃食上也抢不过别的姐姐。
又累又饿,还不能哭。
被人瞧见了,就会挨顿暴打。
实在撑不下去的那一次,是后厨里的张嬷嬷给了我半块馒头。
我囫囵吞枣咽下那块干硬的馒头,给她磕了一个头。
“求您可怜可怜福荣,我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