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冰冷,还有那该死的失重感……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甩了八百遍。

“好好学习……老子下辈子……一定上本科……” 程飞最后那个充满不甘的执念,成了临死前唯一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烧红的铁棍捅了几下,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带着血腥味。

“呃……嗬……”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呻吟,眼皮重得像焊死了。

“醒了!默儿!我的儿啊!你感觉怎么样?别吓娘啊!”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而又陌生的妇人声音在耳边炸开。

程飞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撬开一条眼缝。

模糊的视线里,光线昏暗。一张憔悴、布满泪痕和岁月刻痕的中年妇人脸贴得很近。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样式……嗯?古装剧跑龙套的?头发用根木棍(簪子?)胡乱挽着。见程飞睁眼,妇人(柳氏)眼泪更是决堤,粗糙、布满茧子的手死死攥着他冰凉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默儿,娘的肉啊!你可算醒了!你怎么那么傻啊!不就是一次‘开蒙小考’没过吗?咱再考就是了,娘就是砸锅卖铁……何至于……何至于去撞那劳什子的‘开蒙文气碑’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 柳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语里是深入骨髓的后怕和一种程飞难以理解的……卑微。

开蒙小考?文气碑?撞?这都什么跟什么?默儿又是谁?

程飞脑子一团浆糊,喉咙干得冒烟,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就在这时,海量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灌入的劣质水泥,粗暴地塞进他剧痛的脑海!

程默一个的十三岁瘦弱少年,这是原来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字。

文气大陆一个操蛋的、以“文气”为核心力量的世界。

更操蛋的是,这里的境界划分:

幼儿园小班 -> 中班 -> 大班 -> 小学一年级 -> 二年级 -> ……一直到传说中的本科、毕业境!竟然以学历为境界。

每一次升级,都要经历该死的“天道考试”!考不过?轻则受伤跌境,重则文气反噬嗝屁!

而他,现在的程飞(默),光荣地成为了一个幼儿园中班留级多年的“资深学渣”!就在不久前,他参加“幼儿园中班升大班”的天道开蒙小考……又双叒叕失败了!

少年脆弱的自尊和长期积累的绝望彻底爆发,羞愤之下,一头撞向了开蒙院里那块象征着文气启蒙、也象征着无数学子噩梦起点的“开蒙文气碑”!

结果……原主魂飞魄散,地球的倒霉蛋程飞,带着对“专升本”的滔天怨念和一脑袋地球知识,在这个被撞得头破血流、胸口塌陷(文气反噬)、只剩一口气的破败身体里……醒了过来。

“我……艹……尼……玛……”

程飞(默)在心底发出了穿越后的第一声咆哮,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荒诞!

“老子在地球被学历卡脖子,好不容易‘死’了换个地方……结果还是TM的学历地狱?!没学历还活不下去了呗?!幼儿园?!留级?!我特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熟悉的憋屈感如同冰火两重天,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微弱却极其混乱、像无数把小刀在经脉里乱捅的气流——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文气反噬”?感觉比被周扒皮指着鼻子骂还难受!

根据网文的经验程飞忍着疼痛,在心里默念系统系统快出来,身体不断的在床上扭动,可是没有一点反应,发现自己真的是没系统!

“默儿,别动!千万别动气!”柳氏见他脸色扭曲,慌忙安抚,眼泪又下来了,“大夫说了,你文气冲窍,伤了根基……要静养,千万不能再动文气……” 她絮絮叨叨,话语里充满了对儿子前途的绝望和对自身无力的痛苦:

“娘知道你心里苦,觉得丢脸……可咱家……咱家就这样了……娘没用,连个‘幼儿园’都入不了,是个没文气的学渣……帮不了你……可活着比啥都强啊!咱家就你一个指望了……” 柳氏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身为“学渣”(普通人)在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卑微和认命。

“努力学习……老子要上本科……” 执念再次闪过,却只剩下浓浓的苦涩和无力感。下辈子?是换了个地方,但开局就是地狱难度PLUS!一个重伤濒死的幼儿园留级生连穿越者必备的系统也没有,一个连幼儿园都进不了的“学渣”老娘,一个勉强小学毕业的苦力爹……这牌还怎么打?!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带来一股冷风和一个压抑着火山般情绪的低沉男声:“醒了?”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穿着磨损皮甲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神复杂地扫过床上气息奄奄的儿子——有心疼,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失望和被生活重担压垮的麻木。这就是父亲程大山。

“醒了就好。”程大山的声音传来,他走到床边,目光掠过程飞(默)胸口渗血的粗布绷带,最终定格在他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程默。大夫的话,你娘应该跟你说了。文窍重创,根基……算是废了大半。” 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斤,“重新修炼……太难了。比让你娘引动文气还难。”

柳氏闻言,身体一颤,捂着脸又呜咽起来,那哭声里是认命的绝望。

程大山没看妻子,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家里……为了救你这条命,能借的都借了,能押的都押了。外面欠的债,够我干十年城卫队不吃不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个对原主来说等同于死刑的判决:

“幼儿园……别上了。安心养伤。伤好了,跟我去城卫队营房,从……倒夜香、刷马桶的杂役做起。至少……饿不死你和你娘。”

“杂役……刷马桶……” 柳氏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嚎啕大哭,“大山!不能啊!默儿他才十三……他……”

“十三?!”程大山猛地拔高声音,眼圈瞬间红了,压抑的怒火和绝望喷薄而出,“十三岁!别人家的娃,快的都幼儿园毕业了!慢的也上幼儿园大班了!他呢?!还在幼儿园中班打转!家里为他花了多少钱?求了多少人?结果呢?!撞碑!寻死!现在好了!彻底没指望了!不当杂役?等着饿死?还是指望他这个连幼儿园都考不上的娘去养他?!” 他指着柳氏,手指都在发抖,话语像刀子一样割在每个人心上。

柳氏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地上,只剩下无声的、绝望的流泪。她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确实是个“连幼儿园都进不了”的普通人。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柳氏抽泣声和程大山粗重的的喘息声。

程飞(默)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胸口的剧痛似乎麻木了,但另一种更深沉的痛楚——来自地球的憋屈和异界开局的地狱模式叠加起来的、足以焚毁理智的不甘和愤怒——如同开水般在他心底沸腾、咆哮!

“杂役……刷马桶……饿不死……” 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旋转,和周扒皮那张油腻的脸、地球银行那虚伪的标语、以及眼前这对绝望父母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一股邪火,混合着前世今生的滔天怨气和不屈,猛地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睁大眼睛!那眼神不再涣散,不再绝望,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死死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子,看向程大山那佝偻着仿佛被生活压垮的背影,看向地上哭得快要昏厥的柳氏。

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他用尽这具残破身体里最后一丝、也是来自地球灵魂最倔强的力气,从喉咙深处,一个字一个字地、地挤出来,像野兽的咆哮,更像是对这个操蛋世界的宣战:

“不……!”

“老……子……不……干……杂……役!”

“老……子……要……读……书!”

“老……子……要……升……班!”

“幼……儿……园……大……班……老……子……考……定……了!”

每一个字,都像从灵魂深处榨出的血和火,带着原主残留的不甘,更带着程飞“专升本”的滔天执念和属于地球打工人的最后倔强!

程大山如遭雷击,猛地转过身!

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愕地抬头!

两人都像看怪物一样,死死盯着床上那个气若游丝、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少年!

空气,凝固了。只有程飞(默)那微弱的宣言,在狭小的房间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