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气骤然凝固,商场明亮的灯光仿佛瞬间变得惨白刺眼。
“赵谨成!”谢可欣的尖叫声像玻璃碎片划破寂静。
她抱着那个叫小宇的男孩,脸色涨红,“你发什么疯,注意你的态度!这儿还有孩子!”
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宇抱得更紧,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周辰脸上微笑有一瞬间的僵裂,随后又立即恢复正常,甚至显得更加宽和。
“可欣,别激动。”他安慰谢可欣,“赵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突然遇到这种情况,换谁心里都会有疙瘩。”
他微微叹了口气,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冒犯却依然选择大度原谅的人。
“小宇这孩子......从小就没见过他妈妈。”
周辰的声音带上伤感,“可欣心疼他,这几年一直很照顾他,经常陪他玩,这孩子打心底里依赖可欣,才把她当成了妈妈。”
我大脑嗡的一声。
谢可欣照顾了这孩子好几年?
而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周辰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向我:
“说到底,是我们没及时纠正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赵先生,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回去就好好跟小宇说,让他以后改口,叫可欣阿姨,你看行吗?”
“不行!”谢可欣立刻反驳,“阿辰你这么委曲求全做什么?”
阿辰?
我在心里冷笑了下。
叫的可真是亲密。
谢可欣愤怒地瞪着我,“赵谨成,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对一个从小没妈的孩子,你就没点同情心?”
看着她气愤的模样,我心里越发讽刺。
明明我还什么都没说,她就给我判下了死刑。
周辰再次充当起和事佬,轻轻拍了拍谢可欣的肩,动作亲昵得不像话。
“好了可欣,别生气了,气坏身体不值当。”
他转向我,脸上又挂起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微笑。
“赵先生,既然今天这么巧碰上了,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正好也当给我个机会解释清楚,免得你和可欣因为误会闹得不愉快。”
“这商场顶楼新开的那家法餐厅口碑不错,我订了位置,一起吧?”
他语气轻松,像是邀请一个老朋友。
我要是不答应,倒显得我小气了。
男人天然的自尊霎时攫住了我的心脏。
行啊,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啊。”我答应下来。
刚走进餐厅,一股食物和金钱混合的奢靡气息扑面而来。
还没落座,林薇就拍手赞叹:“哎呀,周辰,还是你有眼光!这环境真是太好了!”
“而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可欣喜欢吃法餐。”
谢可欣喜欢吃法餐?
我错愕了一瞬。
我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爱好。
也是,毕竟她一年到头都在忙工作,与我进餐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无论我为她准备什么,她都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现在看来,她只是不想对我透露她的喜好,不想让我插手她的生活。
林薇夸张地环顾着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周辰身上:
“要我说啊,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上市集团总经理,才真正懂得生活品质。可欣当年要是......”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不像有些人,在武馆那种地方混了五六年,还是个教人打拳的教练,风吹日晒的,能有什么见识?怕是连这种餐厅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吧?”
林薇的嘲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最敏.感、最自卑的神经上。
出身农村,没钱没背景,靠一身力气和从小苦练的功夫在武馆谋生,这始终是我在谢可欣和她那个圈子面前抬不起头的根源。
而林薇,永远最擅长也最乐于撕开这道伤疤,再狠狠撒上一把盐。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我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
但最终,我还是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沉默地拉开了自己面前的椅子。
就在这时,周辰极其自然地、体贴地,为谢可欣拉开了她旁边的椅子。
谢可欣则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小宇,动作流畅地坐了下去。
甚至还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宇在她怀里坐得更舒服些。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孩子身上,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我刚刚拉开椅子的动作。
我站在旁边,手臂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个被忽视的小丑。
林薇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
“啧啧,赵谨成,看见没?这才叫绅士风度!学着点吧,别整天只会打打杀杀,粗鲁得要命。”
周辰朝我看了一眼,竟突然为我说话:“林薇你言重了,术业有专攻嘛。”
“其实说实话,我读书那会儿还挺羡慕那些学武术的同学的。”
他目光转向我,表情真诚:“身体素质好,精气神足,招式又帅,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帅?受欢迎?”
林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着嘴笑起来。
“周辰,你太抬举他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是什么时代?”
“资本和资源的时代!花拳绣腿能当饭吃?能买得起这里的半顿饭?能给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和生活?”
她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可欣在剧院里是首席,是舞蹈家!你问问赵谨成,他那些舞刀弄棒的东西,跟艺术沾得上边吗?”
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身上。
我看向谢可欣,我的妻子。
她正低着头,用银质小勺舀起一小块蛋糕,温柔地送到小宇嘴边。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宇乖,张嘴,啊——”
小宇满足地吃着,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襟,依赖地依偎在她怀里。
这一幕,温馨得刺眼。
而自始至终,她也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没有为林薇刻薄的讽刺皱一下眉,更没有为周辰那看似解围实则火上浇油的“羡慕”而有所表示。
仿佛我,她的合法丈夫,已经成了被彻底隔绝在外的、多余的存在。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反复揉.捏,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我快要被这窒息般的压抑和屈辱逼疯时——
那个被谢可欣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小宇,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他好奇地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妈妈,”他奶声奶气地问,“这个叔叔是谁呀?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