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河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他站在无尽虚空中，面前悬浮着混沌钟。钟体不再残破，而是完整如新，表面流转着神秘的符文。当他触碰钟身时，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到自己前世手持天书，与"天"的化身激战；看到苏沐雪前世为他挡下致命一击，香消玉殒；看到自己跪在血泊中，将她的残魂封入一枚玉佩...
最令人心惊的是，在最后一段模糊画面中，他竟与光耀和夜煞站在一起，三人共同将某种力量注入混沌钟！
"这...是什么？"
楚星河想要看清，梦境却突然破碎。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穹顶——由某种暗红色晶体构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楚星河转头，看到苏沐雪坐在床边，正将一块湿毛巾放在他额头。她比记忆中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但眼神依旧清澈。
"师姐..."楚星河嗓音沙哑，"这是哪里？"
"魔域，夜煞的宫殿。"苏沐雪扶他坐起，递来一杯温水，"你昏迷了七天。"
楚星河小口啜饮，同时感受体内状况。混沌钟安静地悬浮在丹田处，钟体上的裂痕似乎修复了一些。但当他尝试调动灵力时，一阵刺痛从眉心传来。
"别急。"苏沐雪轻按他的手，"你的神魂受损，需要慢慢恢复。"
楚星河摸向眉心，那里本该有"天"之烙印，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钟形印记："夜琉璃呢？她...还好吗？"
苏沐雪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她没事，只是..."话未说完，房门被猛地推开。
"小哥哥！"
夜琉璃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红裙如火。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左金右黑，与楚星河曾经的异瞳一模一样。她的发间也多了几缕金丝，在魔域的血月下闪闪发光。
看到楚星河醒来，夜琉璃脚步一顿，眼中的欣喜瞬间被复杂情绪取代。她停在几步外，竟有些踌躇："你...感觉怎么样？"
楚星河注视着她陌生的异瞳，明白这是"天"之烙印带来的变化："我没事。倒是你..."
夜琉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哦，这个啊。托你的福，我现在也算半个混沌体了。"她试图用往常的轻快语气说话，却掩饰不住其中的苦涩。
房间陷入尴尬的沉默。苏沐雪站起身："我去通知夜煞前辈。"说完便离开了房间，临走时还贴心地带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夜琉璃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她走到床边，突然伸手狠狠掐了楚星河一把。
"哎哟！"楚星河吃痛，"干什么？"
"惩罚你这个傻子！"夜琉璃眼圈发红，"谁让你把'天'之烙印给我的？你知道剥离烙印有多危险吗？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楚星河苦笑："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从来都不想！"夜琉璃声音发颤，"在玄天宗是这样，在幽冥海也是这样，总是逞英雄...要是你死了，我..."她突然住口，别过脸去。
楚星河心头一暖。这个平日里狡黠如狐的魔女，此刻却像个委屈的小姑娘。他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这不是没事吗？"
夜琉璃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她的指尖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你的混沌钟...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星河内视己身："好像更听话了，但消耗依然很大。"他犹豫了一下，"我昏迷时做了个梦，看到一些前世的片段...似乎混沌钟与光耀、夜煞有什么关系？"
夜琉璃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父亲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他说等你完全恢复后，会亲自解释。"
正说着，房门再次打开。夜煞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苏沐雪。看到女儿和楚星河握在一起的手，夜煞挑了挑眉，但什么也没说。
"醒了就好。"夜煞走到床前，伸手按在楚星河额头，"让我看看你的神魂状况。"
一股温和的魔气探入体内，楚星河本能地想要抵抗，却发现这魔气与夜琉璃如出一辙，带着"天"之烙印的气息。
"嗯...神魂稳固了不少。"夜煞收回手，"但混沌钟的消耗依然是个问题。每次使用都会加速衰老，这不是长久之计。"
楚星河直截了当地问："前辈，混沌钟到底是什么？它和您与光耀有什么关系？"
房间内气氛骤然紧绷。夜煞眯起眼睛："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梦到的。"楚星河没有退缩，"我看到您和光耀，还有前世的'我'，一起在往混沌钟里注入什么。"
夜煞沉默良久，突然大笑："有意思！看来烙印剥离反而激活了更深层的记忆。"他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既然你问起，我不妨透露一些。"
"混沌钟并非这一纪元的产物，而是来自上一个纪元。它是'天'用来收割三界的工具之一，但在最后关头被反抗者夺走。我和光耀花了三万年时间研究它，试图将其改造为对抗'天'的武器。"
"而你的前世，就是我们选中的'器灵'——将混沌神魔体与混沌钟融合，创造出有自我意识的超级神器。"
楚星河心头一震："所以我只是...一件武器的零件？"
"最初是这样。"夜煞坦然道，"但你的成长超出了预期。尤其是在转世后，'天'之烙印与真正的混沌体完美融合，这是我们都没想到的。"
夜琉璃忍不住插嘴："父亲！您怎么能..."
夜煞抬手制止她："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他看向楚星河，"现在你体内没了'天'之烙印，但混沌钟却更加顺从，这说明它已经真正认可了你，不再需要烙印压制。"
楚星河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苏师姐呢？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苏沐雪。她站在角落，安静得像一抹影子。
"她是意外。"夜煞的语气难得柔和，"你前世私自将她的残魂送入轮回，还分出一部分混沌印记保护她。这种行为...很不'天'。"
楚星河看向苏沐雪，后者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前世的自己为何会杀她，又为何要救她？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完全恢复记忆才能解答了。
"好了，这些往事以后再说。"夜煞撤去结界，"当务之急是找到下一页天书。你们在幽冥海有什么发现？"
楚星河回忆道："第五页天书记载了'斩天三式'的起手式，但后续内容需要其他残页补充。另外..."他犹豫了一下，"我隐约感觉到第六页的位置，但很模糊。"
夜琉璃提议："不如我们三人一起运转灵力试试？我体内有'天'之烙印，苏沐雪有混沌印记，再加上星河的混沌体，或许能激发天书之间的共鸣。"
夜煞略一思索，点头同意："值得一试。但记住，一旦有不适立刻停止。"
三人围坐成一圈，各自运转功法。夜琉璃的魔气中带着金光，苏沐雪的灵力里混着黑芒，而楚星河则是纯粹的金黑交织。三股力量在空中交汇，竟形成一个微型的混沌旋涡。
楚星河体内的五页天书残页剧烈震动，投射出一幅立体地图——云雾缭绕的空中宫殿，周围环绕着九轮金色太阳。
"九霄天庭！"夜煞脸色一变，"神族的核心圣地..."
地图旁边还浮现出一行文字："混沌饮神魔之血，方可得见真实。"
"这是什么意思？"夜琉璃收回灵力，皱眉问道。
夜煞解释道："想要进入天书所在的核心区域，混沌体必须饮下神王和魔尊的血。这是一种古老的认证方式。"
楚星河和苏沐雪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取夜煞的血或许不难，但光耀现在敌友难辨，如何取得他的血？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夜煞转身走向门口，"你们先休息，三日后我们再商讨计划。"
待夜煞离开后，夜琉璃立刻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父亲有事瞒着我们。关于混沌钟的事，他肯定没说完。"
苏沐雪轻声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眼下我们确实需要更多天书残页。"
楚星河尝试召唤混沌钟，发现它比以往更加得心应手。心念一动，钟影便浮现在掌心；再一动念，又悄无声息地收回。这种如臂使指的感觉前所未有。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去九霄天庭。"他下定决心，"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完全掌握'斩天三式'的起手式。"
夜琉璃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的头发..."
楚星河这才注意到自己肩上的发丝全白了，如同老人。他苦笑道："使用混沌钟的代价，习惯了。"
夜琉璃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掩饰过去："我去给你拿些补充生命力的丹药。"说完便匆匆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楚星河和苏沐雪。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师姐..."楚星河最终打破沉默，"关于前世..."
"不必解释。"苏沐雪轻声打断，"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现在的你，不是当初那个人。"
但她紧握的双手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楚星河想起记忆中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胸口一阵刺痛。
"我会弄清楚真相。"他郑重承诺，"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这一世我绝不会伤害你。"
苏沐雪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她刚要开口，房门又被推开，夜琉璃端着药盘走了进来。
"魔域特制的'血髓丹'，能补充..."她看到两人气氛不对，声音戛然而止，"我...打扰到你们了？"
苏沐雪站起身："没有。我正好该去修炼了。"她对楚星河点点头，转身离去。
夜琉璃看着苏沐雪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她只是将药盘放在床头："趁热吃，效果更好。"
楚星河注意到她指尖有新鲜的伤口："你的手..."
夜琉璃迅速将手背到身后："没什么，配药时不小心划的。"
但楚星河分明闻到那伤口上有淡淡的血腥气，而且是本命精血的味道。联想到丹药的色泽和气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用自己的精血入药？"
被拆穿的夜琉璃有些恼羞成怒："要你管！我乐意！"她将药丸塞进楚星河嘴里，"赶紧吃了，别废话！"
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楚星河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微弱回升，这绝非普通丹药能达到的效果。
"谢谢。"他轻声道。
夜琉璃别过脸去："谁要你谢..."但泛红的耳根出卖了她的心情。
夜深人静时，楚星河独自在庭院中练习"斩天三式"的起手式。虽然只是起手式，但威力已经惊人。随手一挥，十丈外的假山便无声无息地分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
"不错，但发力方式有问题。"
夜煞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楚星河转身，看到魔尊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阴影中。
"前辈。"
夜煞走到月光下："'斩天三式'重在'断'字，不是靠蛮力，而是找准因果节点。"他并指如刀，轻轻一划，空间竟然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
楚星河瞳孔骤缩。随手撕裂空间，这是何等境界？
"看清楚了吗？"夜煞问道。
楚星河老实摇头："只看到形，没抓住神。"
夜煞笑了："不错，至少不不懂装懂。"他沉吟片刻，"这样吧，明日开始我亲自指导你。虽然你不是魔族，但混沌体可兼容万法，应该能学会我的'断空斩'。"
楚星河大喜过望："多谢前辈！"
夜煞摆摆手："不必谢我。对抗'天'需要集合所有力量，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对了，你觉得琉璃这丫头怎么样？"
楚星河一时语塞："她...很好。"
"只是很好？"夜煞似笑非笑，"她为了你可是连魔核都愿意割舍。"
楚星河心跳加速，不知该如何回应。夜煞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好好想想吧。在魔域，血脉传承可是头等大事。"
说完，他便消失在阴影中，留下楚星河一人在月下凌乱。
回到房间，楚星河发现枕边多了一个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片安神的草药，还有一张字条："静心养神，勿念过往。——沐雪"
握着香囊，楚星河心中五味杂陈。前世的纠葛，今生的牵绊，两位红颜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真挚的情谊，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窗外，血月如常悬挂。而在这静谧的表象下，魔域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夜煞的招揽，光耀的追捕，冥王的观望...各方势力都在等待他做出选择。
楚星河握紧香囊，眼神逐渐坚定。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必须集齐天书，掌握斩天三式。唯有如此，才能在三界倾覆之际，守护重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