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之塔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塔身表面的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楚星河站在冰原上，与十丈外的苏沐雪对视。寒风卷起她的白发，发丝间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师姐..."楚星河向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苏沐雪现在的状态太诡异了——她的左眼还保留着些许人类的神采，右眼却已经完全机械化，金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别过来。"苏沐雪的声音忽高忽低，仿佛两个人在同时说话，"光耀在我体内种下了'种子'...它在生长..."
楚星河注意到她说话时，脖颈处有细小的齿轮在皮肤下转动。更可怕的是，她背后悬浮的三页天书虚影正在慢慢实质化，其中一页的位置恰好对应心脏。
"第八页天书在你体内？"楚星河声音发颤。
苏沐雪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机械化的右眼疯狂转动："快走...他来了...啊！"
一声惨叫后，她的身体诡异地僵直，然后如提线木偶般被无形力量拉起。当再次抬头时，双眼都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楚星河。"这次是完全陌生的机械音，"终于见面了。"
楚星河浑身紧绷："光耀？"
"不全是。"苏沐雪——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存在——抬起手，掌心浮现一个微缩的天启之塔投影，"我是'天'的一缕意识，借这个容器与你对话。"
投影中显示塔顶有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上刻着与混沌钟完全相同的图案。楚星河眉心的印记立刻有了反应，开始发烫。
"看到了吗？混沌钟本就属于天启之塔。"机械音继续道，"光耀欺骗了你，他根本不想对抗'天'，只想取而代之。"
楚星河暗中戒备："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是同类。"苏沐雪的身体向前飘来，"你体内的混沌钟，我体内的机械核心，本质都是'天'的造物。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永恒。"
风雪突然加剧，楚星河眯起眼睛："如果拒绝呢？"
"那就太遗憾了。"机械音陡然转冷，"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亲手取出她心脏里的天书，看着她死去；要么放弃天书，看着她被完全转化。"
楚星河如坠冰窟。这比冥界的抉择更残酷——无论怎么选，苏沐雪都会...
就在这时，他怀中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是夜琉璃碎裂的那块血色晶石！楚星河悄悄摸出晶石，发现里面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字：
"塔...底...冥河..."
还没等他理解含义，苏沐雪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机械右眼和人形左眼交替闪烁，背后的天书虚影也忽明忽暗。
"快...走..."苏沐雪的本体意识在拼命挣扎，"塔底...有通道...能避开..."
话未说完，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其中。当光芒散去，苏沐雪已经消失不见。
楚星河握紧血色晶石，冥王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不要相信光耀说的任何话..."
风雪更急了。楚星河决定先按夜琉璃的提示寻找塔底入口。他贴着冰面低空飞行，避开越来越密集的金色光点——那些都是"天"布下的监视器。
天启之塔近看更加骇人。塔基直径超过百丈，表面布满齿轮状的凸起，有些还在缓慢转动。楚星河绕塔一周，终于在背风面发现一条向下的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九盏灯——与无极殿中的"万象归一阵"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门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熟悉的腥气。
"冥河之水？"楚星河试探着触碰，液体立刻缠绕上他的手指，传来夜琉璃微弱的神念：
"门后...危险...但必须...进..."
没有犹豫，楚星河推开门。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墙壁上长满发光苔藓，与冥界的景象惊人相似。甬道尽头是一个圆形水池，池中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色液体。
"跳进来..."夜琉璃的声音从池底传出。
楚星河纵身跃入。预料中的窒息感并未出现，反而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来到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之分，无数血色河流在空中交错流淌，形成复杂的网络。
一条较小的支流主动延伸到他脚下。楚星河踏上去，血河立刻载着他向某个方向流动。沿途他看到许多难以置信的景象：有机械与血肉融合的怪物在互相吞噬，有半透明的魂魄被注入齿轮装置，甚至还有缩小版的天启之塔在虚空中沉浮...
最终，血河停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中映出的不是楚星河，而是躺在水晶棺中的夜琉璃！她胸口的大洞已经被某种血色晶体填补，但整个人苍白得近乎透明。
"琉璃！你能听到我吗？"
夜琉璃的眼皮微微颤动："星河...小心...塔顶有陷阱...光耀要用你...替换'天'..."
"替换？什么意思？"
"他...三万年前...就被'天'污染了..."夜琉璃的声音断断续续，"混沌钟...是钥匙...也是枷锁..."
突然，镜面剧烈震动，夜琉璃的身影开始模糊。她拼命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记住...取出天书...不一定...杀死她...心脏...不是唯一..."
话未说完，连接骤然中断。楚星河被弹出镜子空间，发现自己站在天启之塔内部的一个平台上。头顶是无尽延伸的螺旋阶梯，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心脏不是唯一..."楚星河喃喃重复，突然灵光一闪，"难道天书不一定在心脏？"
他决定赌一把，开始攀登螺旋阶梯。塔内出奇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随着高度增加，墙壁上的机械结构越来越密集，有些甚至像活物般蠕动。
不知爬了多久，阶梯终于到达尽头。面前是一扇金色大门，门缝中透出刺目光芒。楚星河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塔顶平台比他想象的更广阔。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球体，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苏沐雪被锁链绑在球体前，胸口插着七根金针，每根针尾都连着光链延伸到球体内部。
更令人震惊的是球体旁的身影——光耀的十二光翼完全展开，但原本圣洁的羽翼现在有一半已经机械化，金属羽毛边缘锋利如刀。他的左眼变成了齿轮状，胸口镶嵌着一个发光的核心。
"你来了。"光耀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比我预计的慢了些。"
楚星河紧盯苏沐雪："放了她。"
"当然可以。"光耀微笑，"只要你自愿站到混沌阵眼上。"他指向平台中央的一个钟形凹槽。
楚星河没有动："冥王告诉我，你想用我作为'天'的容器。"
光耀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机械杂音："那个叛徒知道什么？"他展开机械化的左臂，"看清楚了，我已经是'天'的一部分！"
随着他的话语，塔顶的金属结构突然活了过来，无数细小的齿轮从墙壁中渗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庞大的机械面孔。
"楚...星...河..."面孔发出震耳欲聋的机械音，"臣...服..."
威压如山岳般压下，楚星河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咬牙催动混沌钟，钟声在体内回荡，勉强抵消了部分压力。
光耀走向苏沐雪，机械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多完美的容器啊，可惜承受不住天书之力。"他突然扯开苏沐雪的前襟，露出心口处一个发光的钟形印记，"看，第八页就在这里。"
楚星河瞳孔收缩——那个印记与自己眉心的一模一样！
"三万年前，'天'在纪元更替中受损。"光耀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我趁机窃取了它的部分权柄，但需要一个新的完美容器来承载！"
他指向楚星河："混沌体是唯一能承受'天'之力的存在。我创造了混沌钟，散布天书，就是为了培养一个足够强大的容器！"
楚星河脑中轰鸣。原来一切都是圈套！从玄天宗到九霄天庭，甚至夜煞的背叛，都在光耀的计划中。
"为什么是现在？"楚星河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观察平台布局。
"因为'天'即将苏醒。"光耀的机械眼疯狂转动，"下一次收割就要开始，我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替代！"
他突然抬手，七根金针同时从苏沐雪胸口飞出，带出七道血线。苏沐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胸口浮现出一页金光闪闪的天书！
"现在，做出选择吧。"光耀狞笑，"要么看着她死，要么代替她成为容器！"
楚星河看向痛苦挣扎的苏沐雪，又想起夜琉璃的警告。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血色晶石传递的最后信息："心脏不是唯一..."
"我选第三条路！"楚星河暴喝一声，全力催动混沌钟。
"铛——"
钟声响彻塔顶，时间流速骤然减缓。光耀的动作变得迟缓，但仍在艰难移动："没用的...在这里...时间法则由我掌控..."
楚星河充耳不闻，闪电般冲向苏沐雪。他并非要取天书，而是将体内七页天书的力量全部注入她心口的钟形印记！
"你干什么？！"光耀终于变色，"住手！"
已经晚了。七页天书的力量与第八页产生共鸣，苏沐雪胸口的钟形印记大放光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第八页天书没有脱离她的身体，而是将她整个人都变成了半透明的金色！
"原来如此..."楚星河恍然大悟，"天书已经与她融合，取出就意味着毁灭！"
光耀的机械翼疯狂震动："愚蠢！你毁了完美的容器！"他猛地挥手，无数金属羽毛如暴雨般射来。
楚星河抱起金光化的苏沐雪，险之又险地避开。就在这时，塔顶突然剧烈震动，巨大的机械面孔发出痛苦的嘶吼：
"混...沌..."
七页天书在楚星河体内共振，混沌钟第一次完整显现——一口古朴的青铜大钟虚影笼罩全身，钟体上赫然有九个凹槽，其中七个已经填满天书之力。
"铛——铛——铛——"
钟声自鸣，每响一声，塔顶就崩裂一块。光耀又惊又怒："你竟然让混沌钟认主了？！"
楚星河自己也震惊不已。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仿佛举手投足都能撕裂天地。
光耀突然冷静下来："没关系，还有备用方案。"他胸口的核心开始急速旋转，"既然得不到活的容器，死的也行！"
整个天启之塔开始崩塌，无数机械触须从四面八方袭来。楚星河抱紧苏沐雪，混沌钟全力催动，在万千攻击中硬生生冲出一条路。
"你逃不掉的！"光耀的怒吼在身后回荡，"'天'已经醒了！下一个纪元即将开始！"
冲出塔的瞬间，楚星河捏碎冥王给的黑色羽毛。空间扭曲，再睁眼时已回到冥界入口。
冥王似乎等候多时，看到金光化的苏沐雪时眉头紧锁："你竟然用天书之力维持她的生命？"
"这是唯一的办法。"楚星河轻轻放下苏沐雪，她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实体，"夜琉璃怎么样了？"
冥王沉默片刻，挥手打开一道光幕。画面中，夜琉璃的水晶棺浸泡在冥河最深处，但她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仿佛随时会消散。
"为了给你传递信息，她燃烧了太多魂魄。"冥王叹息，"现在两人都命悬一线。"
楚星河握紧拳头："还有办法吗？"
"只有一个。"冥王的表情异常凝重，"集齐九页天书，打开混沌之门。但最后一页在'天'的本源之地——那里是连我都不敢涉足的禁忌领域。"
楚星河看向逐渐恢复实体的苏沐雪，又透过光幕看向冥河中的夜琉璃，做出了决定：
"告诉我怎么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