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最深处的水晶棺前，楚星河单膝跪地。夜琉璃的身体已经透明得能看见下方流动的冥河水，只有胸口那团血色结晶还在微弱跳动。
"还有多久？"楚星河轻声问。
冥王站在一旁，黑袍无风自动："最多十二个时辰。一旦血色结晶完全透明，她的魂魄就会消散。"
楚星河转头看向另一侧——苏沐雪漂浮在金色光茧中，身体时而实体化，时而透明。八页天书的力量维持着她的生命，却也让她处于一种不稳定状态。
"你确定要去？"冥王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犹豫，"连我都不敢踏足'天'的本源之地。"
楚星河站起身，眉心的钟形印记微微发烫："别无选择。"
冥王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楚星河倒吸一口冷气——冥王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边缘是参差不齐的金属与血肉混合结构，仿佛被什么强行撕裂过。
"三千年前，我曾尝试接近'天'的本源。"冥王指着空洞说，"只差三千里，我的混沌体就被污染了一半。那里充斥着'天'的原始代码，会重组一切接触者的存在形式。"
楚星河握紧拳头："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斩断了被污染的部分。"冥王轻描淡写地说，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所以现在的我，连全盛时期一半的力量都没有。"
他重新裹紧黑袍："如果你执意要去，记住三点：第一，不要相信看到的任何景象；第二，不要触碰流动的银色液体；第三，如果听到钟声，立刻封闭五感。"
楚星河郑重点头。冥王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骨笛："吹响它，能打开通往本源之地的裂缝。但只有一次机会，回来就得靠你自己了。"
骨笛触手冰凉，表面刻满细小的钟形符文。楚星河深吸一口气，将笛子凑到唇边——
"等等！"冥王突然按住他的手，"还有件事你必须知道。"
他指向楚星河眉心的印记："混沌钟并非单纯的武器或钥匙，它有着双重本质。既是'天'的工具，也是反抗者的遗产。如何运用，全在你一念之间。"
楚星河还未来得及追问，冥王已经后退一步："去吧，时间不多了。"
笛声凄厉如泣，冥河水面应声裂开一道缝隙。楚星河最后看了一眼夜琉璃和苏沐雪，纵身跃入裂缝。
黑暗。绝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楚星河感到脚下一实。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奇异空间。无数齿轮在虚空中咬合转动，大的如星辰，小的似尘埃，共同构成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机械结构。远处有银色的河流蜿蜒流淌，河水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世界残影。
"这就是...'天'的内部？"楚星河喃喃自语。
眉心的钟形印记突然剧烈发烫，混沌钟不受控制地显现在头顶，发出低沉的嗡鸣。更奇怪的是，整个空间的齿轮运转节奏也随之改变，仿佛在与混沌钟共鸣！
冥王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不要相信看到的任何景象..."
楚星河强忍眩晕感，开始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中前行。每走一步，脚下就会浮现出半透明的齿轮托住他的重量。远处传来规律的"咔嗒"声，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心跳。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悬浮的青铜平台。平台上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身穿灰色长袍，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
"站住。"那人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再往前一步，你会被重组。"
楚星河立刻停下："你是谁？"
"守门人。"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也是上一个尝试挑战'天'的失败者。"
他的长袍掀动时，楚星河看到他的身体部分已经机械化，尤其是右手完全变成了齿轮结构。
"你...也是混沌体？"
守门人发出刺耳的笑声："曾经是。现在只是'天'的看门狗。"他指向楚星河眉心的印记，"混沌钟带你来取第九页天书？"
楚星河点头："我的同伴命在旦夕，需要九页天书才能救她们。"
"有趣。"守门人歪着头，"你知道第九页天书是什么吗？"
不等楚星河回答，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胸腔内不是心脏，而是一团旋转的银色代码！
"这就是第九页天书的一部分。"守门人的声音带着病态的自豪，"'天'的原始代码，世界的本源规则。要得到它，你必须成为它的一部分。"
楚星河胃部一阵抽搐："没有别的办法？"
"有。"守门人突然指向混沌钟，"用它敲响'天'的核心，会有三息时间代码具现化。但代价是——"
话未说完，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远处齿轮纷纷崩裂，银色河流倒卷而上，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人脸。
"入...侵...者..."人脸发出震耳欲聋的机械音。
守门人脸色大变："它醒了！快走！"他一把推开楚星河，"沿着银色河流逆流而上，就能到达核心！"
楚星河刚要行动，混沌钟突然自动鸣响：
"铛——"
钟声荡开，人脸顿时扭曲变形。守门人趁机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门："快进去！我只能争取十息时间！"
楚星河冲进门内，身后的空间立刻塌陷。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由齿轮构成的桥梁上，桥下是无尽的代码洪流。远处，一个巨大的金色球体悬浮在虚空中央，表面流动着无数符文。
"那就是'天'的核心？"
楚星河全力催动混沌钟护体，向金球奔去。越靠近金球，周围的景象就越发诡异——齿轮中开始浮现出记忆片段，有些是他的，有些则完全陌生。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在一个巨大的齿轮上看到了光耀的身影！画面中，光耀跪在一个银色王座前，任由机械触须插入自己的胸口...
"原来光耀早就..."
没时间多想，金球已经近在咫尺。楚星河按照守门人的指示，全力催动混沌钟撞向金球！
"铛——！"
前所未有的巨响震得楚星河七窍流血。金球表面裂开一道缝隙，无数银色代码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页晶莹剔透的天书。
第九页天书！
楚星河纵身跃起，伸手抓向天书。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代码突然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机械触须缠向他的手臂！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楚星河看到自己的右手开始机械化，银色纹路顺着手臂急速蔓延。更可怕的是，这些代码正在试图改写他的思维，无数陌生记忆强行涌入脑海——
他看到一个个纪元如何诞生又如何毁灭，看到"天"如何收割众生，看到光耀如何从反抗者变成傀儡...最后，他看到九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印记的人前赴后继地挑战"天"，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失败...
"不...能...屈服..."
楚星河咬破舌尖，借着剧痛保持清醒。他全力催动体内八页天书之力，与入侵的代码对抗。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混沌钟突然分解重组，化作无数金色符文与银色代码交织在一起！
两股力量相互吞噬又相互融合，最终在楚星河胸前形成一个奇特的平衡。第九页天书不再抵抗，缓缓融入他的体内。
"原来如此..."楚星河恍然大悟，"混沌钟本就是'天'的一部分，只是被反抗者改造过..."
九页天书终于集齐，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但还没来得及欣喜，整个空间突然开始崩塌！
"警告...核心受损...启动修复程序..."
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齿轮化作利刃射来。楚星河本能地想要催动混沌钟防御，却发现九页天书正在体内重组，暂时无法调用任何力量！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闪过，守门人挡在他面前，用身体承受了所有攻击。
"走..."守门人残缺的身体推了他一把，"混沌之门...可以开启了..."
楚星河想要拉住他，却抓了个空。守门人的身体已经大半代码化，脸上却露出解脱般的笑容："告诉冥王...我赎罪了..."
空间崩塌加速，楚星河捏碎冥王给的骨牌。在传送启动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金球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机械眼，冰冷地注视着他...
"砰！"
楚星河重重摔在冥河岸边，浑身是血。冥王立刻出现在身旁："成功了？"
他艰难地点头，胸口九页天书正在融合，散发出耀眼光芒。冥王见状大惊："快！去混沌之门！"
两人来到那座刻满钟形图案的石门前。此刻石门上的图案全部亮起，中央凹槽与楚星河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九页齐聚，可掌轮回..."楚星河喃喃念道，将手掌按在凹槽上。
"轰隆隆——"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旋转的混沌漩涡。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来自世界初始之时。
冥王却脸色骤变："不对！这门被人动过手脚！"
话音未落，石门上的符文突然扭曲变形，漩涡颜色也从混沌灰变成了暗红色。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楚星河...我们终于见面了..."
光耀的身影从漩涡中浮现，但此刻的他已与天启之塔时判若两人——全身超过八成机械化，胸口的核心与"天"的金球如出一辙，十二光翼完全变成了金属触须。
"感谢你集齐天书。"光耀的声音带着机械杂音，"现在，把混沌钟交出来吧。"
楚星河后退一步："你一直在利用我？"
"不，我在培养你。"光耀微笑，"从你在玄天宗觉醒混沌体那一刻起，我就关注着你。混沌钟认主，天书集齐，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展开机械双臂："成为'天'的新容器！"
冥王挡在楚星河面前："快走！我来拖住他！"
"叛徒..."光耀冷冷道，"三千年前的教训还不够？"
他一挥手，冥王胸口的空洞突然扩大，边缘处浮现出银色代码！冥王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黑袍下的身体开始崩解。
"冥王！"楚星河想要相助，却被一股无形力量禁锢。
光耀缓缓飘来："别抵抗了。成为'天'的容器是混沌体的宿命。你看——"他指向混沌之门，"门后就是新纪元，而你将是主宰！"
楚星河看向门内，突然发现漩涡中浮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夜琉璃和苏沐雪！她们被银色锁链束缚，正在一点点消失。
"琉璃！师姐！"
"选择吧。"光耀的声音充满诱惑，"成为'天'，她们就能活；拒绝，她们就会永远消散..."
楚星河看向痛苦挣扎的冥王，又看向漩涡中逐渐消失的两人，胸口九页天书剧烈震动。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混沌钟在低语：
"记住...双重本质..."
电光火石间，楚星河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露出决然的微笑：
"好，我答应你。"
光耀大喜："明智的选择！"他伸出机械手，"现在，把混沌——"
话未说完，楚星河突然暴起，一把抓住光耀的手腕，同时全力催动九页天书！
"你干什么？！"光耀惊怒交加，"找死！"
"不，"楚星河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要带你去见'天'！"
九页天书之力完全爆发，混沌钟自动显现，钟体上的九个凹槽全部亮起。一道前所未有的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两人。
"不！你不能——"光耀的机械面容第一次露出惊恐，"这样会唤醒完整的'天'！我们都得死！"
"那就一起死。"楚星河死死拽着他，"反正你早就死了，光耀...或者说，第一个混沌体..."
光耀的机械眼疯狂闪烁："你怎么知道？！"
"第九页天书告诉我的。"楚星河冷笑，"你根本不是反抗者，而是第一个被'天'同化的混沌体！"
光耀突然平静下来："聪明。但已经晚了..."
光柱骤然增强，两人的身影开始模糊。在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楚星河听到冥王的呐喊：
"记住！混沌钟可以——"
声音戛然而止。楚星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个纯白的空间。光耀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
不，并非只有他。
正前方悬浮着一个朴素的白玉王座，上面坐着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欢迎回家，楚星河。"那人微笑着说，"或者说，第十代混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