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吉普车引擎嘶吼着,如同负伤的野兽,在D4区边缘崎岖嶙峋的荒原上疯狂颠簸。

车尾卷起的烟尘被深红矿星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狂风瞬间撕碎。

车内气氛凝重,袁章紧抿着嘴唇,指节因用力握着扶手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翻滚的红雾。

为了保证运输车安稳到达矿场,他选择兵分两路,以自己这批高层作为诱饵,这样下来,要运送的物资固然安全了,但他们也一定会遭受大量来自霍克方面的拦截部队。

卡洛坐在驾驶位,脸上沾着油污和干掉的血迹,眼神却凶悍如狼,每一次猛打方向盘都让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亚伦抱着一个装满数据板的金属箱,脸色苍白但眼神专注。

雷克则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风化岩柱,久久不语。

“妈的!阴魂不散!”卡洛猛地一打方向盘,吉普车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突然从侧面山坡上扫射下来的炽热弹链!子弹打在车旁的地面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石。

“三点钟方向!岩石后面!”雷克低吼一声,抄起放在脚边的制式步枪,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朝着弹道来源处就是一梭子点射!

“砰!砰!砰!”精准的射击压制了对方的火力点。

“坐稳了!”卡洛咆哮着,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向前猛蹿!同时,他另一只手猛地按下仪表盘上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嗤——!”

车尾瞬间喷出大团浓密的灰色烟雾弹幕,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追击者的视线。

“是巴索以前养的鬣狗!霍克派来截我们的!”

安德烈的声音通过车载通讯器嘶吼着传来,他带着一队矿工乘坐另一辆武装卡车在后面策应,此刻正用车载机枪猛烈还击,压制着从其他方向冒出来的敌人。

短暂的激烈交火。

矿工们虽然训练不足,但胜在悍不畏死,加上卡洛和雷克精准的火力压制,以及烟雾弹的掩护,终于将这支人数不多的拦截小队击溃。

留下几具尸体和冒着烟的破烂车辆,吉普车和武装卡车带着一身弹痕,冲进了红云矿场重新加固的大门。

“呼……”卡洛停下车,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和灰尘混合的污渍,“总算…活着回来了!”

袁章推开车门,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被旁边的亚伦及时扶住。

他深吸了一口矿场熟悉的、混杂着机油和尘埃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时间,不多了。

——————

陆地基地,控制中枢。

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矿坑及周边地形的三维模型,代表防御工事、雷区、火力点的标记密密麻麻。

室内烟雾缭绕,几个老雇佣兵叼着劣质烟卷,眉头拧成了疙瘩。

安德烈抱着胳膊,脸上的刀疤在屏幕幽光下更显狰狞。

卡洛、雷克、亚伦肃立一旁。整备班的老弗兰克大叔也破例在场,油污的工装在一群作战服中格外显眼。

袁章站在主屏幕前,脸色因连日的奔波和巨大的压力而显得异常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的星芒。他没有冗长的煽情,开口直指核心:

“诸位,霍克的‘三叉戟’带着三台卓越级‘兵蚁II’,十二台‘工蚁III’,还有近千名步兵,最晚明日下午就会抵达。我们没有退路,只有血战到底!”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安德烈!”袁章看向刀疤脸汉子,“你带‘铁砧’和‘老烟枪’几位大哥,负责所有地面防御的最后完善!组织人手加固掩体,检查雷区,确保每一条战壕、每一个火力点都万无一失!还有,今晚这顿战前饭,给我拿出最好的东西来!让兄弟们吃饱!吃好!”

安德烈重重点头,眼中凶光毕露:“放心吧,老爷!谁敢偷懒,老子第一个剁了他!”

“卡洛!”袁章的目光转向矮壮的汉子,“泰坦,是我们的脊梁骨!交给你了!今天剩下的时间,你和雷克队长,还有安维尔、凯、布兰登,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审核你们的机甲!尤其是你,卡洛!泰坦的每一个关节,每一个操作反馈,都要摸得透透的!战斗时,我不允许任何因为不熟悉而出现的低级错误!”

卡洛挺直胸膛,用力捶了一下胸口:“明白!少爷!它就是我的命!”

“雷克!”袁章看向沉默的保安队长,“你和你的队员,是矿场目前唯一有经验的HW驾驶员。你们不仅要熟悉自己的‘工蚁III’,还要肩负起指挥地面反装甲火力的重任!把那些扛着火箭筒、无后坐力炮的兄弟们组织起来,分配好射击单元和火力覆盖区域。记住,你们的首要目标不是击毁,是消耗!是迟滞!是打乱他们的阵型!为泰坦创造机会!”

雷克沉声应道:“是,老爷。我会让他们知道,打装甲目标该瞄哪里最疼。”

袁章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自己和亚伦身上:“战时,所有部队,包括机甲小队,最高指挥权由我和亚伦在控制中枢统一协调。亚伦负责信息汇总、战场态势分析和后勤调度。我负责战术决策。”

亚伦站在袁章身侧,清秀的脸上满是凝重,用力点了点头。这个担子很重,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扛住。

“各自行动!时间就是生命!散会!”袁章一挥手,众人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立刻行动起来。

控制中枢内只剩下袁章和亚伦,以及设备运行的单调蜂鸣。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来。袁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控制台前,调出矿场详细的人员和物资清单。亚伦立刻默契地凑了过来。

“亚伦,最终确认一遍。”袁章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矿场总人数?”

“三千一百七十二人,袁先生。”亚伦迅速回答,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已全部进入深层避难所或待命位置。其中,除去老人、孩子、病患及必要后勤(厨师、清洁、医疗、整备核心人员),可投入作战人员……两千四百八十九人。武器方面,制式步枪一千二百支,各类轻重机枪一百五十挺,火箭筒及反机甲导弹发射器八十五具,配套弹药基本充足。炸药…安德烈队长正在带人加紧制作和布设。”

袁章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两千多条生命,此刻就压在他的决策之上。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

“后勤保障?”

“食堂玛丽大婶那边,正在准备最后的晚餐,食材充足,保证每人都有热食和一份应急口粮。医疗站丽莎医生已经清点完所有药品,手术室准备就绪。”

“整备进度?”

“弗兰克大叔报告,泰坦外部装甲修复和武器挂载已完成90%,系统调试中。四台‘工蚁III’基础维护完成,武器系统待挂载。”

袁章俯身,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图表上移动,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每一处可能的漏洞,推演着敌人可能采取的进攻路线。

亚伦在一旁,不时低声汇报着关键数据。

袁章的指尖在全息矿洞结构图上划过D4区东南角,某处岩层剖面的红色警告标识突然亮起——那里正是天然矿脉断层与地下水脉的交汇处。他调出地质分析数据,岩层脆弱指数的数值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如同不祥的倒计时。

“标记这里。”他头也不回地对亚伦说,声音压得很低,“告诉安德烈,让矿工加固支撑柱时……故意留下三个薄弱点。”

亚伦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顿了顿,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袁先生,这是要……?”

“霍克的机甲集群一旦踏入,这片区域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袁章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闪烁的红色光点,“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让他们足够深入——深到连卓越级机甲的推进器,都救不了他们。”

“你负责执行就可以了,亚伦。”

亚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袁先生。”

看着图表上冰冷而残酷的数字,袁章不由得叹了口气。

两千多人,四台刚修好的先驱级HW,一台破旧的泰坦级HW,而且这台泰坦……既是因为机体情况,也是受限于机师,战斗力十不存一,而他们要面对的,是三台卓越级HW、十二台先驱级HW以及近千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霍克私兵。

实力的鸿沟,令人窒息。

袁章想起了那位矿场里经验最丰富的机师,或许,委屈卡洛,把泰坦交给雷克开会好一些……只是,雷克才刚投降,有叛变的风险,和一直跟着他的卡洛相比,他还是更愿意舍弃一部分战斗力,确保泰坦不会叛变,这可是他们存活至今的核心所在。

就连那四台“工蚁III”,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地重新交给原安保队员,表面上是袁章不计前嫌,实际上是因为在这个矿场,除了因不知名原因而流落至此的卡洛以外,根本找不到会开机甲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矿工,因为霍克既是矿业巨头,也是雇佣兵起家的缘故,大部分都曾经上过战场当炮灰,而后又被巴索残忍地丢回这个矿场了,至少算是有经验的可战之兵。

而他,只需要坐镇于此,负责全局的布置就好了。

高强度的工作持续了数个小时。袁章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过度压榨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时,亚伦轻轻推过来一个冒着热气的金属杯。

“袁先生,喝点东西吧。”少年温和的声音如同清泉,“我在巴索办公室的暗格里找到的,只有几包了。”

袁章低头,杯中是一种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他久违的、带着焦苦和奇异香气的味道——咖啡。

这对他这个曾经生活在优渥环境中的人来说,是此刻唯一能勉强称为“正常”的食物。

他端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

滚烫、苦涩,带着粗糙的颗粒感,远不如记忆中的醇厚丝滑,但那股熟悉的味道,却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紧绷的神经,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谢谢,亚伦。”袁章轻声说,疲惫的眼中露出一丝暖意。这少年不仅心思缜密,更有着超越年龄的体贴。

亚伦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继续低头整理数据。

确认所有布防方案和应急措施都核对无误后,袁章将控制中枢暂时交给亚伦坐镇。“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他需要去整备库,那里是这场防御战的核心所在。

在走到整备库外时,安德烈正指挥矿工搬运合金板。

他瞥见袁章走来,立刻迎上去:“老爷,3号雷区的绊发线已经埋好,就是……”他压低声音,刀疤在阴影中微微抽搐,“那些临时改装的高爆炸药,真能炸穿‘兵蚁II’的装甲?”

袁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远处堆积的红褐色矿粉:“安德烈,记得把采集的粉尘混入炸药。”

他的指尖划过矿粉堆,暗红色的粉末簌簌落下,“红雾越浓,他们的传感器就越瞎。等时机成熟……”他突然攥紧拳头,粉尘从指缝间迸射而出,“这片矿洞会亲手吞掉他们。”

安德烈瞳孔微缩,随即咧嘴露出狰狞的笑:“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时,听见袁章在身后补充:“对了,让弗兰克大叔在塌陷区附近加装声波共振装置——万一炸药失效,我们还有后手。”

——————

整备库内,喧嚣达到了顶点。高压水枪的嘶鸣、金属焊接的滋滋声、气动扳手的咆哮、还有弗兰克大叔标志性的大嗓门,交织成一曲充满力量与焦灼的交响乐。

锈迹斑斑的泰坦巨人矗立在库房中央,如同即将苏醒的远古巨兽。

大部分陈年锈垢已被清除,露出了底下斑驳但厚重的军绿色底漆;巨大的关节部位闪烁着新涂抹的润滑油脂光泽;背部那巨大的散热格栅被仔细清理过,此刻正连接着粗大的电缆,发出低沉的嗡鸣。

弗兰克大叔正指挥着十几个整备工,将袁章新买回来的高密度装甲板焊接加固到泰坦的胸甲、肩甲和膝部关节等关键部位。

火花如同金色的瀑布,在他黝黑的脸庞和花白卷发上跳跃。

“左边!左边那块板子没对齐!焊死了就歪了!布鲁克!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弗兰克咆哮着。

“老爹!是升降机歪了!”布鲁克委屈地大喊。

“放屁!是你小子手歪了!赶紧的!没时间了!”弗兰克骂骂咧咧,但动作却极其精准地指挥着液压臂调整位置。

卡洛站在泰坦巨大的脚掌旁,仰望着这尊属于自己的钢铁巨神,眼中充满了近乎虔诚的光芒。

“嘿,弗兰克大叔!”卡洛喊道,“今天能修好吗?”

“放心吧!”弗兰克指挥着吊臂,“来,先把那大家伙的臂盾拆了,空出连接点再调试电路!小心点!别刮花了新喷的漆!”

“新喷的漆?”卡洛一愣,这才注意到泰坦原本军绿色底漆覆盖不到的、锈蚀最严重的几块区域,比如小腿外侧和部分肩甲边缘,被喷上了一种深沉、冷冽的幽蓝色涂装,而在泰坦左肩甲上,弗兰克刻意喷绘了一个略显粗犷、但充满力量的咆哮狼头图案。

那蓝色在库房的灯光下并不张扬,却透着一股内敛的凶悍和神秘。

“是啊!”弗兰克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你小子不是嚷嚷着要给它换身新皮吗?仓库里就剩这点军用防锈蓝漆了,虽然不多,但喷在关键地方,提提神!咋样?比你那身锈疙瘩看着顺眼多了吧?”

卡洛看着那抹深邃的蓝色,尤其是喷在肩甲左侧,凶狼般的蓝色条纹,一股强烈的认同感涌上心头。他用力点头:“顺眼!太顺眼了!这图案…够凶!够狠!”

就在这时,袁章披着一身黑色大衣走了过来,他的手中还端着没喝完的咖啡。

“少爷!您看!帅不帅!”卡洛看到袁章进来,兴奋地指着正在被蓝色覆盖的装甲,“以后谁惹咱们,就把他碾成渣!”

袁章敷衍地点点头,目光转向弗兰克:“大叔,进度怎么样?武器装配好了吗?”

弗兰克抹了把汗,指着旁边几个巨大的武器架,脸上表情有点古怪:“装甲加固和关节润滑基本搞定了,虽然因为外置装备的问题,还做不到飞行,但推进剂也加注了最大安全量,够几次高强度冲刺的,就是武器……出了点小状况。”

他拿起那把袁章他们千辛万苦买回来的、单臂装备的“撕裂者三型”链锯剑:“这玩意儿,接口是标准先驱级和轻型卓越级的通用接口。雷克那小子原来的链锯剑接口也是这种,但质量差多了,正好给他一起换上这个好的。”

卡洛一听,原以为链锯剑是自己的而有些兴奋的神情瞬间僵住,随即垮了下来:“啊?!那…那我的链锯剑呢?给雷克了?那我的泰坦用什么?用拳头砸吗?”

雷克站在自己的机甲旁,看着弗兰克大叔把崭新的“撕裂者三型”链锯剑连接到手臂接口上,替换掉原来那把粗糙的旧货,新链锯剑的锯齿在灯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新武器带来的力量感,听到卡洛的哀嚎,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嚷嚷什么!”弗兰克瞪了卡洛一眼,“泰坦的拳头比什么动能斧都硬!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指着环首刀和动能斧,“这两件家伙也不能浪费。既然泰坦的手能握住,那就给它装上!环首刀灵活,可以快速劈砍关节弱点;动能斧势大力沉,破甲效果好!卡洛小子,你就当练练左右互搏,一手刀一手斧,够你耍的了!”

卡洛看着那柄需要双手才能勉强挥动的巨大动能斧,又看看泰坦那覆盖着崭新蓝漆、巨大无比的金属手掌,想象着自己一手挥舞着比门板都大的巨斧,一手抡着十米长的环首刀……好像…确实比用拳头更带感?而且气势上绝对碾压!

“行!斧头就斧头!刀就刀!看老子不把霍克的狗腿子劈成柴火!”卡洛的沮丧瞬间被新的兴奋取代,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爬进驾驶舱试试手感。

袁章看着这戏剧性的武器分配,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因势利导:“卡洛,抓紧时间熟悉双持操作。”

“是,少爷!”卡洛朝袁章点了点头,走上升降梯,准备再熟悉一下泰坦的操作。

他忽然想起什么,仰头对着“工蚁III”们的方向大喊:“安维尔!把主控面板自检程序再跑一遍!特别是新装的关节传感器!”

“知道了卡洛老大!跑第三遍了!”驾驶舱里传来安维尔的声音。

另一边,雷克和他的三名队员也在忙碌。

瘦高的安维尔、沉默的凯正在调试各自的“工蚁III”的传感系统和武器挂载,壮实的布兰登则低头看着一张照片,“嘿嘿”地傻笑着。

雷克自己的机体则让人眼前一亮——双臂都连接着链锯剑,左手是弗兰克大叔从仓库翻出来的旧型号,右手则是袁章新买的质量明显更好的“撕裂者三型”。

“队长,双链锯…这架势,你是打算冲进去当绞肉机啊?”安维尔打趣道,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雷克检查着机体左臂链锯剑的传动轴,头也不抬:“少废话,自检有问题吗?”

“放心吧,队长,”安维尔点了点头,“上次被卡洛老大踹断了腿,是因为被吓到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一次,我一定没问题的。”

雷克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很快又绷紧了:“别大意。沃克…他的‘兵蚁II’是卓越级,没那么好对付。”

提到沃克的名字,雷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铁。

与此同时,卡洛爬进了泰坦的驾驶舱,他坐在布满裂纹的座椅上,深吸一口气,启动了自检程序。

无数参数在屏幕上飞速滚动。他一项项仔细核对,能量炉输出稳定在11%(略有提升),骨架应力正常,武器系统(环首刀、动能斧)接口识别完成……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系统标识栏上。

那里显示的并非泰坦的型号代码,而是一行他从未见过的、极其古老的方块字符。

“少爷!少爷!”卡洛探出头,对着下面正在和弗兰克讨论推进剂适配问题的袁章大喊,“您快上来看看!这是什么鬼画符?”

袁章皱了皱眉,和弗兰克交代两句,敏捷地顺着检修梯爬进驾驶舱。他顺着卡洛的手指看去,当看清那行古老的方块字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震惊、恍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这是…古地球语。”袁章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着那行字,一字一顿地念道:“睚——眦——。”

“牙…兹?”卡洛模仿着发音,一脸茫然,“啥意思?”

袁章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古老而狰狞的字符,又透过布满灰尘的观察窗,看着泰坦身上那冷冽的幽蓝涂装和刚刚挂载上的环首刀与动能斧,缓缓解释道:“睚眦(yá zì),古地球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其形如豺,性好杀,喜争斗,尤记仇怨,有怨必报,常被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以增杀气。所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卡洛听得似懂非懂,但“好杀”、“喜斗”、“记仇”、“有怨必报”这几个词却深深击中了他的心坎!

他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吼道:“好!好名字!睚眦!太他娘的贴切了!霍克这条老狗咬了我们一口,我们就得十倍百倍地咬回去!从今往后,你就叫‘睚眦’了!”

他抚摸着冰冷的操纵杆,对着屏幕低吼:“听见了吗?老伙计!你叫睚眦!明天,咱们就让霍克那群杂种,尝尝什么叫‘睚眦必报’!” 幽蓝的指示灯仿佛回应般闪烁了一下。

——————

短暂的午餐时间后,位于陆地基地后方一片相对开阔、布满了废弃矿渣堆和模拟障碍物的区域。

雷克(双链锯剑)、安维尔(装备着弗兰克翻修好的钻头臂)、凯(手持一门改装过的大型重机枪,腰间悬挂一把老旧的合金砍刀)、布兰登(双手分别是合金盾牌和剑盾,背后还背着一个合金盾牌)——四台修复的“工蚁III”正呈菱形站位,引擎发出低吼。在他们对面,是刚刚完成初步武器适配、喷上了靛蓝与狼头标记的“睚眦”。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们决定在战前进行一次模拟对抗演习。

“卡洛!注意关节出力!别一上来就猛冲!感受它的重心!”雷克的声音通过外部扩音器传出,冷静而严肃。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卡洛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紧张。

他推动操纵杆,“睚眦”庞大的身躯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迈开了第一步,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比之前流畅了不少。

“布兰登!左翼穿插!吸引睚眦注意!安维尔、凯,火力掩护!目标膝后关节!”

雷克冷静的声音在加密战术频道中响起,他驾驶着胸口带着巨大补丁、双臂链锯剑嗡鸣的队长机,如同磐石般顶在最前方。

年轻的布兰登应了一声,他的“工蚁III”立刻爆发出引擎的嘶吼,机体猛地向左前方一个急冲,右臂挂载的速射机炮喷吐出密集的火舌,曳光弹划破昏暗的光线,打在睚眦厚重的幽蓝肩甲上,溅起一片细碎的火星。

几乎同时,安维尔和凯的机体也开火了。安维尔的机体挥舞着巨大的机枪,凯则操作着矿用钻头,从侧翼逼近,干扰着睚眦的视线。

“我能看到!”卡洛的声音带着亢奋的嘶哑。

睚眦巨大的身躯猛地动了!没有华丽的位移,只有纯粹力量的爆发!沉重的金属巨足轰然踏地,整个演练场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幽蓝色的巨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后发先至,一记凶悍绝伦的横扫,如同山崩海啸般卷向布兰登!

太快!太猛!

布兰登瞳孔骤缩,只来得及将机体重心后移,同时将左臂护在身前!

“砰——咔嚓!”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布兰登的“工蚁III”左臂外挂的简易合金盾牌在睚眦这纯粹暴力的一击下瞬间变形、撕裂!整台机体如同被攻城锤砸中,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在合金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驾驶舱内警报灯疯狂闪烁!

“布兰登!”安维尔惊呼。

“集中火力!压制它!”雷克的声音陡然拔高,链锯剑的嗡鸣瞬间变得尖利,机体悍然前冲!

卡洛却像打发了兴头,睚眦巨大的头颅转向雷克,幽蓝的巨目闪烁着冰冷的光。他没有追击布兰登,反而迎着雷克,抬起了手持着环首刀的左臂!巨刃在灯光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

模拟对抗在弗兰克大叔的怒吼“停!他妈的!卡洛你小子想拆了老子刚修好的机甲吗?!”中结束。

“呼…呼…”卡洛满头大汗地靠在座椅上,剧烈喘息。

雷克也爬出驾驶舱,抹了把汗,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有进步。不过真打起来,‘兵蚁’的速度和火力可不是我们能比的。别大意。”

他走到布兰登的机甲旁。布兰登正靠着机甲,习惯性地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边缘磨损得很厉害的旧式皮夹,小心翼翼地打开。

雷克的目光落在了那皮夹上。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全息照片,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清一个有着温暖笑容、面容温婉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有着同样栗色卷发、对着镜头咯咯笑的胖娃娃。

布兰登粗糙的手指极轻地拂过照片上妻儿的笑脸,眼神里瞬间溢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温柔,与刚才在驾驶舱里的冷静沉稳判若两人。

雷克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他走到布兰登身边,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老兵才懂的关切:“家里…还好吗?上次通讯是什么时候?”

布兰登的手指顿了一下,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许,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快…快三个月了。D7区中转站最后一次通讯…信号很差…她说…她和孩子都很好,让我别担心…”他用力吸了口气,将皮夹紧紧合上,重新塞回口袋,抬起头时,眼神里只剩下坚毅,“等打完了这一仗…等矿场安定了…我想请两天假,回去看看她们。”

雷克沉默地点点头,大手再次重重地落在布兰登肩上:“会的。打完这一仗,我亲自去跟袁章老爷说。”

他没有说更多安慰的话,同袍之间的承诺,有时比千言万语更有力。

安维尔和凯也围了过来,气氛有些沉默,他们都是小人物,有牵挂,有恐惧,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

整备库内传来弗兰克连绵不绝的喊声:“妈的!还好只是外挂盾废了!关节没事!布鲁克!把那块备用反应装甲给他临时焊上!”

这时,几个半大的少年雇佣兵,脸上稚气未脱,却穿着不太合身的作战服,背着沉重的工具箱,跑步经过整备库门口。

他们气喘吁吁,但眼睛却像粘在了库房里那几台轰鸣的钢铁巨人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渴望。

“看!是睚眦!好大!好威风!”

“我要是能开那个就好了…”

“做梦吧!那可是泰坦!卡洛大哥的座驾!”

一个带队的、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回头吼道:“小兔崽子们!看什么看!口水都流出来了!赶紧跟老子去D7矿区埋雷!多看两眼机甲能帮你挡子弹吗?学会了埋雷炸霍克的狗腿子才是真本事!快走!”少年们吐了吐舌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跟上了老兵。

整备库门口,弗兰克大叔叉着腰看着这一幕,对着正在检查武器的雷克和卡洛感慨道:“看见没?这帮小崽子,跟咱们当年一个鸟样!矿工?拿起枪就是兵!打完仗?放下枪挖矿!这他娘的深红矿星,就是个操蛋的轮回!巴索那狗杂种,要不是把人逼得太狠,也不至于落得被踩成肉泥的下场!”

矿场的地面防御工事如同蚁巢般繁忙。安德烈的大嗓门在各个关键节点回荡:

“这边!沙袋再垒高一层!对!堵死那个缝!”

“老烟枪!你带人去把3号雷区的绊发线再检查一遍!别他娘的到时候炸到自己人!”

“火箭筒小组!都给我听好了!雷克队长划定的火力单元都记清楚没?优先打‘工蚁’的腿!打关节!打冒烟的!别他妈瞎瞄!省着点弹药!”

矿工们——现在应该叫雇佣兵们——挥汗如雨。

他们放下矿镐才几天,此刻却熟练地搬运着沉重的合金板加固掩体,挖掘着纵横交错的战壕,小心翼翼地将反机甲地雷埋入预设的雷场。

汗水浸透了他们粗糙的工装,混合着红土和油污,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没有人抱怨,只有沉默的劳作和偶尔传递工具时简短的交流。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金属和炸药的味道,沉重而压抑。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正在挖掘的,很可能是自己或同伴的坟墓,但没人退缩。

巴索的暴政让他们一无所有,袁章老爷给了他们希望和一顿饱饭,现在,轮到他们为这份希望拼命了。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淌血的伤口,沉入深红矿星的地平线,将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一片悲壮的赤金色。而矿场的食堂,却前所未有地亮起了温暖的、近乎奢侈的灯火。

今晚的伙食,是矿场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餐。

巨大的行军锅里炖煮着大块大块的合成肉和脱水蔬菜,香气浓郁得化不开。烤炉里是松软的面包,甚至还有一小堆珍贵的、来自托尼援助的果干。

劣质的合成啤酒被一桶桶搬了出来。

压抑了许久的矿工们围坐在长条桌旁,暂时忘却了明日的生死,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虽然酒很劣质),大声谈笑,骂娘,吹嘘着自己当年在哪个矿星干翻过几个监工……喧嚣声几乎要掀翻食堂的顶棚。这是绝望中的狂欢,是向死而生的饕餮。

袁章、亚伦、卡洛、雷克、安德烈、弗兰克等人坐在角落的一桌。袁章面前的食物没动多少,他小口抿着咖啡,看着眼前这喧嚣而充满生命力的景象,眼神复杂。亚伦细心地帮他续上热水。卡洛和安德烈则放开了吃喝,和周围的汉子们拼酒,粗豪的笑声震耳欲聋。雷克沉默地吃着,目光偶尔扫过窗外沉沉的暮色。

当气氛达到最高潮时,安德烈猛地站起来,用勺子把敲了敲酒杯,巨大的声响让食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角落。

袁章知道,他需要说点什么。他站起身,走到食堂中央。灯光下,他略显单薄的身影与周围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此刻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没有长篇大论,声音透过简易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兄弟们!”

简单的三个字,让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食堂彻底落针可闻。

“明天,豺狼霍克的爪子就要伸到我们家门口了!他们有三台卓越级的‘兵蚁’,十二台‘工蚁’,还有上千条恶狗!他们想夺回矿场,想把我们重新踩在脚下,想让我们继续当牛做马!”

袁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压过了食堂里残留的喧嚣。

“我们有什么?”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沧桑、或年轻、或紧张、或凶狠的脸。

“我们有脚下的矿坑!那是我们用血汗挖出来的!”

“我们有身后的家园!那是我们刚刚能吃饱饭的地方!”

“我们有身边的兄弟!那是可以托付后背的生死之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们还有——睚眦!!”

他猛地一指整备库的方向,仿佛那钢铁巨神的目光正穿透墙壁注视着这里。

“霍克想让我们死?想让我们跪?”袁章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那就让他们看看!看看深红矿星的矿渣,是怎么用牙齿,用爪子,用命!把他们的爪子连皮带骨咬下来的!”

“一饭之德必偿!”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睚眦之怨——必报!!”

“吼——!!!”

“睚眦必报!!”

“咬死霍克!!”

“干翻他们!!”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吼瞬间席卷了整个食堂!矿工们,不,雇佣兵们,红着眼睛,挥舞着拳头,敲打着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卡洛吼得最响,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连一向沉默的雷克都用力捏紧了拳头!安德烈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亚伦站在袁章身后,看着眼前这如同沸腾熔岩般的战意,胸中也激荡着热血。

袁章最后那句“睚眦之怨必报”,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将所有人的恐惧瞬间转化成了同仇敌忾的狂暴意志!

夜深了。狂欢散尽,矿场陷入了大战前最后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岗哨探照灯扫过的光柱,以及整备库隐约传来的、为机甲做最后调试的机械声,打破这沉重的黑暗。

袁章站在陆地基地最高的瞭望平台上,凛冽的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望着矿坑外那片被红雾笼罩、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荒原,明天,钢铁与死亡的洪流将从那里涌来。

脚步声响起,卡洛那矮壮的身影出现在平台上,手里拎着两个水壶。

“少爷,夜里风大。”卡洛递过一个水壶,里面是温热的劣质合成饮料。

袁章接过,喝了一口,那廉价的甜味在嘴里化开。“还没休息?”

“睡不着。”卡洛靠在冰冷的栏杆上,也灌了一口饮料,目光同样投向无边的黑暗,“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明天的仗,想着…以前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属于矿工粗粝的迷茫:“我打小就没爹没妈,在矿渣堆里和野狗抢食长大。力气大,脾气暴,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后来被巴索的人抓来,当矿工,当打手,当耗材,好不容易成为机师了,又因为不满巴索命令手下的部队去送死而被丢回矿坑…浑浑噩噩,活一天算一天,跟条野狗没什么区别。”

他转头看向袁章,昏暗的灯光下,袁章侧脸的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挺直的脊梁却异常清晰。“直到遇见您,少爷。”卡洛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敬佩,“您跟我们不一样…呃,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过惯了好日子的。可您能为了我们这群泥腿子,跟巴索斗,跟霍克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我卡洛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服您!真心服!跟着您干,死了也值!”

袁章握着水壶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没什么值不值的。只是…被逼到绝路罢了。”

“霍克…”卡洛的眼中燃起凶光,声音也带上了戾气,“这条野狗!老子迟早非宰了他不可!”

听到“霍克”这个名字,袁章一直压抑在平静表象下的某种东西仿佛瞬间被点燃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愤怒猛地从他眼底迸射出来!那眼神凶狠、暴戾,充满了毁灭的欲望,与他平日里竭力维持的冷静理智判若两人!连他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如同刮骨的寒风:

“霍克…”袁章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个名字,“他以为我们是他可以随意踩死的虫子?派几条狗就想把我们碾碎?做梦!”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敌人捏碎。

“他想要矿场?想要我们的命?好啊!那就让他自己来拿!用他手下那些铁疙瘩的血,用他引以为傲的精锐的血,来浇灌这片红土!我倒要看看,是他霍克的爪子硬,还是我们的‘睚眦’…更懂得什么叫‘必报’!”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那顶名为“袁章老爷”的冠冕,此刻已化作荆棘,深深勒进他的血肉,却也激发了他骨子里从未被发现的凶狠与决绝。

为了活下去,为了这些将性命托付给他的人,他必须成为一头真正的“睚眦”!

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掩饰的凶戾,让卡洛都微微一怔。他看着袁章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的侧脸,心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涌起一股更加炽热的认同感!这才是领袖该有的样子!对待敌人,就该像睚眦一样,有怨必报,赶尽杀绝!

“对!碾碎他们!”卡洛重重地捶了一下栏杆,发出沉闷的响声,“少爷!明天您就看好了!看我卡洛怎么开着‘睚眦’,把霍克那群狗崽子,一个个砸成废铁!”

袁章眼中的凶光缓缓敛去,但那份冰冷的杀意却沉淀在了眼底最深处。他拍了拍卡洛厚实的肩膀,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孕育着风暴的无边黑暗。

——————

第二天下午。

深红矿星D4区特有的红雾,比往日更加浓稠粘滞,仿佛凝固的血浆,沉沉地压在红云矿场上空,将本就昏暗的天光过滤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陆地基地的所有探照灯早已打开,粗大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红雾,徒劳地扫视着矿坑入口外那片荒芜的平原。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红色沙尘,发出如同鬼魂低泣般的声响。

所有防御阵地早已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战壕里,雇佣兵们紧握着冰冷的枪械,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紧紧贴着潮湿冰冷的掩体壁,只露出一双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红雾深处的眼睛。

汗水混合着红色的尘土,在他们紧张的脸上留下道道泥痕。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提前撒放的干扰粉末)、汗味、机油味,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压抑的杀气。

反装甲火力点内,扛着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的士兵们,喉咙发干,一遍遍地检查着手中的武器和身旁的弹药,呼吸粗重。

雷克冰冷的声音在内部通讯频道中反复强调着射击纪律和优先目标。

整备库大门轰然洞开。

四台“工蚁III”如同披甲的战狼,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率先驶出,在矿坑入口处展开防御阵型。

雷克的双链锯“工蚁III”位于锋矢位置,双臂上装载的两把链锯剑如同出鞘的獠牙。

安维尔、凯、布兰登的机体紧随其后,炮口森然。

最后,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如同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锈迹斑驳却透着冷冽幽蓝的钢铁巨神——“睚眦”,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走出了整备库的阴影,如同移动的山岳般,缓缓行进到防线的最前方,站定!

幽蓝的巨目在红雾中亮起,如同深渊的凝视,穿透迷雾,锁定了未知的敌人。

卡洛坐在驾驶舱内,双手死死握着操纵杆,感受着机体引擎传来的澎湃力量,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战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睚眦”的古地球字符。

控制中枢内,袁章和亚伦站在巨大的战术屏幕前。屏幕上,代表矿场防御的绿色标记和代表敌方的红色预测标记正在缓缓接近。

亚伦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声音冷静地汇报:“红雾浓度指数持续升高,远程侦测范围缩小至二十公里…侦测到高能量反应!多目标!方位正东!距离…五公里!速度极快!预计接触时间…十五分钟!”

袁章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片迅速扩大的、令人心悸的红色光斑。

三台卓越级“兵蚁II”,十二台先驱级“工蚁III”,近千名武装步兵……霍克的讨伐军,来了!

深红矿星的红雾深处,钢铁与死亡的洪流,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威势,正汹涌而来。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