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冷的泥水,混杂着血腥与狼妖的污秽腥臭,包裹着昊天半跪的身躯。三头魔化狼妖如同三座喷吐着毒焰与死亡的移动魔山,将他死死围困在冰冷的岩石与泥沼之间。魔气翻涌,如同粘稠的沼泽,侵蚀着空气,也侵蚀着昊天残存的意识。

魔狼首领那燃烧着紫黑魔焰的兽瞳中,暴虐与嗜血几乎要满溢出来。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呼噜声,幽绿的毒涎顺着狰狞的獠牙不断滴落,在泥地上腐蚀出缕缕刺鼻的黑烟。刚才的扑击落空,显然激怒了这头被魔气侵蚀了心智的凶兽。

“吼——!”它猛地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后肢肌肉如同虬结的魔铁般瞬间绷紧!庞大的暗红色身躯再次化作一道腥风毒影,不再试探,直扑昊天!速度之快,在雨幕中拉出一道扭曲的残影!那张开的巨口,目标直指昊天的头颅!幽绿的毒牙如同淬毒的匕首,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另外两头魔狼也同时发动!一左一右,如同两道污秽的闪电,獠牙对准昊天的腰腹和右腿!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死亡!近在咫尺!

昊天半跪在地,瞳孔中倒映着那三张急速放大的、喷吐着死亡气息的巨口!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瞬间缠绕心脏!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尖叫着逃离,但残破的躯壳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汞!

跑?无处可逃!

挡?拿什么挡?!

枯枝?血肉之躯?!

就在这思维即将被死亡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灵魂最深处,那点沉寂的混沌珠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痛灵魂的剧烈悸动!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强烈百倍的本源洞察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昊天混乱的思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昊天眼中,那三头狂扑而来的魔化狼妖,它们狰狞的形态、燃烧的魔焰、滴落的毒涎…所有外在的表象都在瞬间褪去、虚化!取而代之的,是三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由无数扭曲污秽的紫黑色魔气线条构成的、蠕动的核心!

三颗!三颗如同黑色心脏般、在它们额心魔焰深处疯狂搏动的魔种!魔气流转的节点,力量的核心,也是…唯一的死穴!

洞察!绝对的洞察!源自混沌本源的、洞穿一切虚妄、直指能量核心的绝对之眼!

与此同时,那只被地脉浊气反复铸炼、沉重如玄铁山岳的左脚掌,仿佛与灵魂深处的混沌烙印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一股前所未有的、沛然莫御的蛮荒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爆,轰然从脚掌深处爆发出来!

沉重!无与伦比的沉重感瞬间贯通整条左腿!仿佛这条腿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连接着整片昆仑大地的地脉!一股狂暴的、足以踏裂山峦的巨力在脚掌内疯狂咆哮!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早已超越了思维的桎梏!

“喝——!”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从昊天喉咙深处迸发!他左腿猛地一曲,那只沉重如山的左脚掌,如同蓄满了万钧之力的巨锤,狠狠向身下冰冷湿滑的泥泞大地跺下!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巨响猛地炸开!仿佛大地深处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以昊天左脚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泥沼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挤压、抬升!粘稠的泥浆混合着碎石枯枝,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轰然向上方狂涌而起!形成一道高达丈许、浑浊厚重的泥石巨浪!泥浪之中,无数尖锐的碎石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这并非法术,而是纯粹到极致的、由大地浊气催发的恐怖蛮力!搅动地脉,掀翻大地!

三头正凌空扑下的魔化狼妖,首当其冲!

它们那燃烧着魔焰的猩红兽瞳中,嗜血的狂暴瞬间被惊骇取代!它们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量,在这股蛮横不讲理、掀翻大地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庞大的身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大地本身构成的叹息之墙!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

魔狼首领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被狂暴掀起的泥石巨浪狠狠拍中!它那足以撕裂精钢的利爪,在纯粹的大地浊力面前如同朽木!覆盖着暗红魔毛的坚韧皮肉,如同纸糊般被泥浪中裹挟的尖锐碎石轻易撕裂!腥臭的魔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瞬间从它口鼻和撕裂的伤口中狂喷而出!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泥浪蕴含的恐怖冲击力狠狠撞得倒飞出去!

另外两头魔狼同样未能幸免!一头被激射的碎石贯穿了燃烧魔焰的左眼,发出惨烈的悲鸣!另一头则被泥浪直接拍进了侧面的冰冷泥沼,只剩下半截身子在外面疯狂挣扎!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泥浪翻涌、碎石激射、魔狼哀嚎的混乱轰鸣!冰冷的雨丝被狂暴的气流搅得粉碎!

掀起的泥浪遮蔽了视线,也遮蔽了昊天摇摇欲坠的身影。

就在这泥浪腾空、视线受阻的万分之一刹那!

昊天动了!

他拄着枯枝的右手猛地发力!借着左脚跺地掀起的反冲力,身体如同鬼魅般,不退反进!拖着残破的身躯,以左脚为轴心,猛地旋身!目标,直指那头被泥浪拍飞、正倒卷而回、魔血狂喷的魔狼首领!

速度不快!甚至因为伤势显得踉跄而笨拙!

但他的右臂,却在这一旋身之际,灌注了全身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力量,以及…那根腐朽枯枝所承载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滔天恨意与帝皇裁决之念!

“死——!”

一声如同九幽寒冰摩擦的嘶吼,伴随着他旋身挥臂的动作!

枯枝!依旧是那根布满裂纹、腐朽不堪的枯枝!在昊天手中,却在这一刻,被赋予了超越凡俗兵刃的“意”!那点混沌烙印的洞察之力,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瞬间锁定了魔狼首领倒飞轨迹上,那颗在它额心魔焰中疯狂搏动、因受创而剧烈波动的黑色魔种!

枯枝的尖端,没有光华,没有剑气。

只有一道凝聚到极致、由昊天不屈意志与脚下大地浊气强行牵引的…无形之“线”!一道冰冷、凝练、斩断因果、裁决生死的意念之刃!

无声无息。

枯枝的尖端,以一种玄奥难言的轨迹,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极其精准地、轻柔地…点在了魔狼首领额心那团燃烧的紫黑魔焰最核心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魔狼首领倒飞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僵!那双燃烧着狂暴与痛苦魔焰的猩红兽瞳,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源于生命本源的极致恐惧所充斥!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闷响,从它额心传来。

那棵疯狂搏动、作为它力量核心与生命源泉的黑色魔种,在枯枝点中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阳的薄冰,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魔种湮灭的刹那——

“嗷——!!!”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哀嚎,猛地从魔狼首领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兽吼,更像是无数怨魂被同时点燃发出的绝望尖啸!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瞬间瘫软!覆盖全身的暗红魔毛如同被泼了强酸,飞速枯萎、脱落!坚韧的皮肉如同风化的岩石,寸寸龟裂、剥落!露出下方同样在飞速腐朽、化为飞灰的骨骼!

仅仅一个呼吸!

那头凶威滔天的魔狼首领,就在昊天面前,在冰冷的雨幕中,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冲刷,从内而外彻底腐朽、崩塌,化为一片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飞灰!被狂风一卷,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连一丝残骸都未曾留下!

魔种灭,魔躯崩!

另外两头魔狼,一头被碎石贯穿魔眼,一头深陷泥沼,在魔狼首领湮灭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它们体内那两颗相对弱小的魔种,如同失去了源头支撑的烛火,剧烈摇曳了几下,噗地一声,同时熄灭!

“呜…呜…”两声短促而充满迷茫的痛苦呜咽响起。

那头瞎了眼的魔狼,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覆盖的暗红魔毛迅速褪去,露出原本的黑色,但那双眼睛只剩下空洞的血洞,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栽倒,彻底失去了生息。而陷在泥沼中的那头,挣扎的动作也瞬间停止,魔气消散,庞大的身躯如同腐朽的木桩,缓缓沉入冰冷的泥浆之中,只留下几个浑浊的气泡。

死寂。

只有哗哗的雨声,依旧冰冷地冲刷着这片狼藉的战场。翻涌的泥浪缓缓回落,浑浊的泥水重新填满被掀开的浅坑。激射的碎石散落一地,如同大战后的狼藉墓碑。

昊天保持着挥出枯枝的姿势,僵立在冰冷的泥水中。

身体,如同被彻底掏空。所有残存的力量,在刚才那跺地掀浪、旋身点杀的一击中,消耗殆尽。左肩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身体。断骨在胸腔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然而,更恐怖的反噬,却来自那只铸满了大地浊气的左脚!

一股远比之前铸体时更加狂暴、更加混乱、更加沉重凝练的浊气洪流,如同失控的怒龙,正以他的左脚掌为源头,沿着腿部骨骼和刚刚被强行拓宽、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细微经络,疯狂地向上逆冲!

这浊气,不再是滋养与铸炼,而是纯粹的毁灭与吞噬!

所过之处,脆弱的凡俗血肉如同投入岩浆的冰雪,瞬间被灼烧、被侵蚀、被碾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力量压成齑粉!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经络疯狂攒刺!又像是有无数沉重的磨盘,在体内一寸寸地碾磨着他的血肉筋骨!

“噗——!”

昊天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紫色污血狂喷而出!眼前彻底被黑暗和扭曲的金星占据!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他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体因那恐怖的浊气反噬和全身的伤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那只沉重的左脚,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惊人的高温和混乱的浊气波动,暗沉的角质皮肤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如同岩浆流淌般的纹路在疯狂闪烁!

“嗬…嗬嗬…”破碎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他试图控制那失控的浊气,但此刻油尽灯枯的神魂,根本无力驾驭这股狂暴的地脉之力!只能眼睁睁(或者说感知着)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在左腿内横冲直撞,疯狂破坏,并向着脆弱的躯干蔓延!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

不仅来自外敌,更来自这强行获得的力量本身!

就在昊天意识即将被剧痛和反噬彻底淹没,身体在泥水中痛苦蜷缩、抽搐的瞬间——

“戾——!!!”

一声穿金裂石、蕴含着无尽暴虐与冰冷杀意的尖锐嘶鸣,猛地撕裂了昆仑山脚上空厚重的雨幕云层!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撕裂神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哗哗的雨声和昊天痛苦的喘息!

一股比魔狼首领强横十倍不止的恐怖魔威,如同无形的海啸,从天穹之上轰然压下!冰冷!粘稠!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瞰与毁灭一切的意志!

昊天残存的意识被这恐怖的魔威狠狠一刺,如同被冰水浇头,竟暂时压过了体内的剧痛!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沾满泥血的眼帘沉重地抬起,望向嘶鸣传来的方向。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沸腾的墨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裂口之中,一头庞然大物的轮廓,缓缓显现!

那是一只巨鹰!不!那形态已经超出了凡俗鹰隼的范畴!

它的翼展遮天蔽日,仿佛能覆盖小半个山坳!每一根羽毛都并非柔顺的翎羽,而是如同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漆黑刀刃!边缘锋利,散发着切割一切的锐利气息!巨大的鹰首之上,没有眼睛!原本应该是眼窝的位置,燃烧着两团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不断翻滚沸腾的暗紫色魔焰!魔焰之中,仿佛有无数痛苦的灵魂在无声哀嚎!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双爪!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爪,更像是两柄巨大无比的、由扭曲骸骨和污秽魔金熔铸而成的恐怖钩镰!钩镰的刃口处,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恶臭的紫黑色魔液!魔液滴落之处,连空间都发出细微的、被侵蚀的滋滋声!

魔化鹰妖!而且是经过域外魔心之力深度侵蚀、彻底蜕变的恐怖魔物!

它悬停在云层裂口之下,巨大的魔翼缓缓扇动,每一次扇动都卷起下方山坳中狂暴的飓风,将泥浆和雨水卷上高空!那燃烧着暗紫魔焰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层层雨幕,瞬间锁定下方泥沼中那个如同蝼蚁般渺小、散发着浓烈血腥和微弱混沌气息的身影!

冰冷!残酷!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欲望!

“吼——!!!”

一声饱含着无尽杀意、仿佛要碾碎神魂的恐怖鹰啼,再次从它那如同深渊裂口般的巨喙中爆发出来!声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向下方!

“噗!”昊天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本就摇摇欲坠的意识被这恐怖的魔音冲击得几乎溃散!身体在泥水中被无形的声浪压得更加佝偻!

魔鹰显然发现了目标!它那巨大的魔翼猛地一收!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撕裂天幕的黑色闪电,带着刺耳的空气爆鸣和令人窒息的魔威,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泥沼中垂死的昊天,俯冲而下!

死亡的阴影,比昆仑山更加沉重地笼罩而下!这一次,是真正的绝杀!

***

九重天阙,魔气翻涌的凌霄残骸。

紫薇帝君高踞于骸骨与魔铁铸就的狰狞魔座之上,脸色阴沉得如同万载寒冰。他周身翻腾的魔焰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狂躁,将整个残破大殿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就在刚才!就在那魔狼首领魔种湮灭的瞬间!

“噗!”

紫薇帝君面前悬浮着的一面由污秽魔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黑镜,镜面中原本清晰映照的三点猩红魔焰(代表三头魔狼),其中最为炽亮的一点,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投入虚无般,瞬间熄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

紧接着,另外两点稍弱的魔焰,也随之剧烈摇曳,噗噗两声,同时寂灭!

“废物!”一声饱含着滔天怒火与难以置信的咆哮,猛地从紫薇帝君喉咙里炸开!恐怖的魔威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爆发!他身下的魔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哀嚎的怨灵面孔瞬间被魔焰点燃,化为灰烬!

他死死盯着镜面中那三处彻底熄灭的黑暗,眼中燃烧的魔焰疯狂跳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怎么可能?!三头被魔心之力深度侵蚀、足以撕碎地仙的魔化狼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灭?!而且是被彻底湮灭了魔种!连一丝残魂都未能逃回?!

那个在泥沼中挣扎的蝼蚁…昊天!他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混沌珠?!一定是那该死的混沌珠!

惊怒!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伴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如同附骨之蛆般悄然蔓延的…寒意!

“昊天!!!”紫薇帝君猛地从魔座上站起,周身魔焰狂涌,将靠近的几个低阶魔物瞬间焚成虚无!他眼中魔焰炽盛到极点,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骨髓,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影枭!给本帝…碾碎他!把他的神魂带回来!本帝要亲手…将他炼成魔灯!灼烧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