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网吧”猩红的霓虹招牌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褪色，但内部已开始涌动新的生机。旧机器被粗暴地断电、拔线，堆在角落，如同被时代抛弃的残骸。几个穿着工装、动作麻利的汉子正按照陆辰简洁的指令，清理堵塞的消防通道，搬运垃圾。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汗味和一丝破旧电路板被挪动时散发的焦糊味。
陆辰站在略显空旷的网吧中央，手里拿着一张童妖妖刚弄来的、字迹潦草的配置单和报价。他身边站着赵雅芝——身份已从老板娘变成了暂时的“顾问”。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棉布裙子，洗去了昨日的疲惫和绝望，眉宇间多了几分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但看向陆辰的眼神深处，那份敬畏丝毫未减。
“陆老板，”赵雅芝指着配置单，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柔韧，带着职业性的干练，“按您的要求，赛扬800处理器，128M内存，15寸纯平显示器，这些配置都是陆辰精挑细选的，在来京城的第一天，他就让那个房产中介帮忙购买了市面上最热门的电脑设备，经过前世学习的计算机专业，他选择了这最优化的配置。并且还自己设计了基于Delphi开发的C/S架构管理系统，带会员充值联动和远程锁屏功能——这在2000年足以碾压万象管家
中关村几个熟识的档口我都问了，最低价在这里。”她手指点在一个数字上，“但量大，走现金的话，还能再压两个点。不过……”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京城老油条的谨慎：“海龙、硅谷那几个大卖场水深，尤其您要的量这么大，还要求现货当天装完，需要有人跟着。”
陆辰的目光在配置单和报价上扫过，数字在他脑中瞬间完成比对和优化。“就按这个配置和底价。”他声音平淡，将单子递给一旁如同标枪般站立的童妖妖，“妖妖，带钱，跟赵姐去提货。一百台，今天下午三点前，一台不少，装好点亮。”他顿了顿，补充道，“开我的车去。” 那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是他刚让童妖妖去提的，黑色车身上还留着4S店的镀铬保护膜，京A8开头的临时牌在阳光下反着光，低调，却也是实力的象征。
“明白！陆哥！”童妖妖接过单子，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丝毫犹豫。带巨款去中关村鱼龙混杂之地提货？这正是陆哥对她的信任和考验！她下意识挺直腰板，一股被委以重任的亢奋感在血液里奔涌。
赵雅芝看着童妖妖那跃跃欲试、甚至带着点嗜血兴奋的眼神，心头微凛。这女孩，绝对是个狠角色。有她跟着，加上那辆崭新的车，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震慑。她点点头：“陆老板放心，我会盯紧。”
两人刚离开不久，陆辰口袋里的诺基亚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陆曦”的名字。他按下接听键。
“哥……”电话那头传来陆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能听出的鼻音和委屈，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和广播，“你在忙吗？”
陆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说。”
“我……我报完到了，宿舍也分了，在……在9号楼407。”陆曦的声音有些低，“室友都挺好的，就是……就是刚才领教材的时候……”她的话音停住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有人欺负你？”陆辰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像淬了冰。网吧里正在搬运垃圾的工人无端感到一股寒意，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也……也不算欺负，”陆曦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就是……就是几个北京本地的女生，说话……不太好听。说我是小地方来的，土气，能考上传媒是走了大运，还……还说我身上有股怪味……”她的声音终究还是带上了一丝哽咽。她努力想融入新环境，却没想到刚踏入象牙塔，就遭遇了如此直白的地域歧视和恶意。受了委屈的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跟哥哥哭诉。
陆辰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电话那头妹妹强忍的委屈，像一根细针扎进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重生归来，他立誓要守护的亲人，竟在开学第一天就被人如此轻贱！
“她们叫什么？哪个系的？”陆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电话那头的陆曦感到一种莫名的、山雨欲来的压力。
“哥，算了……”陆曦有些慌，“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名字。系别。”陆辰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陆曦沉默了几秒，才小声报出了两个名字和“播音主持系”。
“知道了。”陆辰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安心收拾宿舍。晚上等我电话。”
挂断电话，陆辰站在原地。网吧里灰尘弥漫，工人搬运的噪音不绝于耳。他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冰冷如西伯利亚冻土，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小地方来的？土气？怪味？很好。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通。
“陆哥！”童妖妖刻意压低却难掩亢奋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是嘈杂的叫卖声和汽车喇叭声，显然已在中关村。
“妖妖，”陆辰的声音透过电波，冰冷而清晰，“提货的事交给赵雅芝。你，现在立刻去传媒大学，9号女生宿舍楼下等着。盯住播音主持系，名字叫李娜和王莉的两个女生。我要知道她们今天下午到晚上所有的动向，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给我盯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童妖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点燃的、近乎残忍的兴奋：“明白！陆哥！保证连她们上了几趟厕所都给您数清楚！” 她嗅到了血腥味。陆哥的妹妹被欺负了？这简直是捅了龙王的逆鳞！她仿佛已经看到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凄惨的下场。
陆辰挂了电话，深深吸了一口烟。他需要给陆曦成长的空间，但绝不容忍任何恶意的践踏。这种来自“高等人”的轻蔑，必须用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碾碎。他不需要亲自出手，童妖妖这把刚磨利的“妖刀”，正渴望着第一次见血开锋。
传媒大学，9号宿舍楼下。
高大的梧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新生入学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拖着行李的家长、好奇张望的新生、热情洋溢的学长学姐穿梭其间。童妖妖靠在一棵梧桐树粗壮的树干上，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灰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眼神却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透过帽檐下的缝隙，牢牢锁定着宿舍楼的出口。
她像个幽灵，完美地融入了背景的喧嚣，却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偶尔有路过的男生被她的侧影吸引，刚想搭讪，对上她帽檐下不经意扫过的、如同刀锋般锐利冰冷的眼神，瞬间心头一寒，讪讪地快步走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童妖妖的耐心如同潜伏的猎豹。终于，她的目光捕捉到了目标！
两个打扮入时、画着精致淡妆的女生说笑着走出宿舍楼。正是陆曦描述的那两人！其中一个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短裙和小皮鞋（李娜），另一个身材高挑，背着个新款的单肩包（王莉），两人神态轻松，带着一种本地人特有的优越感，正商量着去哪里吃晚饭。
童妖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混入人流。她的跟踪技巧是混迹底层多年磨练出的本能，如同跗骨之蛆。
两个女生毫无察觉，一路说笑，话题很快转到了陆曦身上。
“啧，你是没看见，咱们宿舍那个外省来的，叫什么曦的，领书时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抱着那几本破书跟抱着金砖似的！”卷发女生（李娜）语气刻薄。
“她那双球鞋是仿匡威的吧？针脚都歪了”“就是，一股子穷酸味儿！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高个女生（王莉）附和着，嫌弃地撇撇嘴，“听说还是小县城来的？啧啧，跟我们一个宿舍，真是倒了霉了！回头得跟宿管说说，看能不能调换一下。”
“调换？我看就该让她自己识相点滚蛋！”李娜嗤笑，“乡巴佬就该待在乡下，跑到京城来污染空气！”
恶毒的话语清晰地飘进童妖妖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她帽檐下的眼神愈发冰冷，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用力，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强压下立刻冲上去撕烂那两张臭嘴的冲动，继续如同影子般跟随。
两个女生走进校外一家装潢不错、学生消费偏高的餐厅。童妖妖在对面街角的报亭停下，随手买了份报纸，目光却穿透玻璃窗，牢牢锁定了她们靠窗的位置。她看着她们点餐，看着她们继续肆无忌惮地嘲笑陆曦的穿着、口音，甚至模仿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发出刺耳的笑声。
童妖妖面无表情，将两人的位置、交谈时夸张的表情、甚至她们点的菜都刻在脑子里。她拿出陆辰给她的新手机，用笨拙但精准的动作，对着窗内，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手机的摄像头像素不高，但足够清晰地记录下目标的面容和位置信息。
就在这时，陆辰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哥。”童妖妖立刻接通，声音压得很低。
“情况。”陆辰的声音简洁。
“目标两人，李娜，王莉。播音主持系。现在校外‘学子居’餐厅二楼靠窗位置。正在用餐，期间持续对陆曦小姐进行侮辱性言论，内容涉及地域歧视、人身攻击。已拍照取证。”童妖妖的汇报如同冰冷的机械，条理清晰，信息精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陆辰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很好。继续盯着。等她们落单。”
“是！”童妖妖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落单？她懂！
挂断电话，童妖妖的目光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继续锁定着餐厅里那两个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优越感和恶趣味中的猎物。餐厅温暖的灯光映照着她们年轻却刻薄的脸，而窗外阴影里，一把无形的妖刀，已悄然出鞘，寒光凛冽。
夕阳的余晖将传媒大学古朴的教学楼染上一层金色。陆曦独自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手里抱着几本刚领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书。她的眼眶还有些微红，但背脊挺得很直。哥哥那句“晚上等我电话”像一颗定心丸。她不需要哥哥为她打架，但仅仅是知道哥哥知道了，并且绝不会让她白白受委屈，就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她抬起头，看向被晚霞浸染的天空。京城很大，很陌生，甚至带着些不友善。但她不再是那个在小县城里孤立无援的小女孩了。她的身后，站着一头沉默却足以撕碎一切恶意的猛虎。
陆曦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书本。那里面，是她的未来。她迈开脚步，步伐比来时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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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媒大学西门，“学子居”油腻的玻璃窗隔绝了街道的喧嚣。二楼靠窗的卡座里，李娜正用刚做的水晶指甲戳着新款爱立信T28的按键，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不耐烦的脸。“烦死了！我爸非让我给什么龙哥回电话！不就借他点钱买这手机嘛，催命似的！”她语气骄纵，带着本地人特有的优越感。
对面的王莉叉起一块菠萝咕咾肉，撇撇嘴：“龙哥那人看着就凶，你赶紧回一个呗。别真惹急了。”她嘴上劝着，眼神却有点幸灾乐祸。
“凶什么凶？还能吃了我不成？”李娜嗤笑一声，满不在乎，手指却还是按下了重拨键。电话接通，她脸上的骄纵瞬间切换成甜腻的假笑，声音也嗲了几分：“喂~龙哥呀？刚才在图书馆呢，没听见……钱？哎呀您放心啦，下个月生活费一到立马还！我李娜说话算话……嗯嗯，好嘞，改天请您吃饭赔罪哦！”她掐着嗓子说完，迅速挂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鄙夷：“切，土鳖一个，就知道钱！”
两人继续享用着桌上的菜肴，话题很快又回到了陆曦身上，刻薄的言辞比饭菜的滋味更让她们津津乐道。她们丝毫没有察觉，马路对面街角报亭的阴影里，一双冰冷的眼睛透过帽檐的缝隙，如同狙击枪的瞄准镜，将她们每一个表情、每一次举杯、甚至李娜打电话时那虚伪的嘴脸，都牢牢锁定。童妖妖手中的摩托罗拉T191，无声地记录下这一切。液晶屏幽绿的光，映着她眼中一丝残忍的兴奋。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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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娜和王莉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学子居”，天色已经擦黑。校园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她们年轻的脸上投下暖黄的光晕。两人挽着手臂，讨论着晚上去哪里唱歌，笑声清脆，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和继续挥霍青春的兴致。她们拐进了一条通往校内小剧场、相对僻静的梧桐小径。高大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路灯的光线，石板路在脚下延伸，周围安静下来，只有她们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就是现在。
童妖妖如同从夜色中剥离出来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加速，几步就拉近了距离。她的帆布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完美地融入了晚风。
李娜似乎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回头。
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们身后，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谁？！”李娜心头一跳，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回答她的是一记快到极致的低扫腿！
童妖妖的右腿如同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响，狠狠扫在李娜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踝外侧！
“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在寂静的小径上格外刺耳！
“啊——！！！”李娜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夜空！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平衡，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重重地侧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脚踝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钻心的疼痛让她浑身抽搐，涕泪横流，抱着腿在地上翻滚哀嚎。
旁边的王莉完全吓傻了，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同伴瞬间倒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童妖妖的动作比她转身的念头更快！左手如电探出，五指如同铁钩，一把死死抓住了王莉精心打理的时髦卷发，猛地向后一扯！
“啊！”王莉只觉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所有尖叫都被扯回了喉咙里！
童妖妖借着她后仰的力道，右膝如同攻城锤，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顶撞在王莉柔软的小腹上！
“噗！”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王莉的眼珠瞬间暴凸，所有的声音和空气都被这一记凶狠的膝撞生生顶了回去！她像一只被抽空了内脏的布偶，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身体痛苦地蜷缩成大虾状，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小腹翻江倒海，酸水混合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昂贵的衣服瞬间一片狼藉。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前后不过两三秒。两个前一秒还光鲜亮丽、谈笑风生的女生，此刻如同被丢弃的垃圾，一个抱着扭曲的脚踝在地上翻滚惨嚎，另一个蜷缩在呕吐物中无声地抽搐。
童妖妖站在两人中间，微微喘息着。帽檐下，她的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永不融化的冰层，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没有低头看地上的猎物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她弯下腰，动作精准而冷酷。先是从李娜因为剧痛而无力松开的指间，轻而易举地抽出了那部崭新的爱立信T28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龙哥”的来电。接着，她又从王莉瘫软的身体旁，捡起了那个新款的单肩包。
做完这一切，童妖妖直起身，如同完成了一次精准的收割。她最后扫了一眼地上两个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彻底崩溃的身影，如同看着两堆无意义的有机物。然后，她拉低帽檐，转身，脚步轻盈而迅速地融入了小径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李娜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王莉压抑痛苦的呜咽，在寂静的梧桐小径上回荡，混合着呕吐物的酸腐气味，构成一幅凄厉而残酷的图景。昏黄的路灯光晕笼罩着她们，如同舞台最后的追光，打在失败者身上。
——
陆辰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他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童妖妖的声音传来，清晰、平稳，带着一丝执行任务后的冰冷余韵，如同在汇报天气：“陆哥，任务完成。目标：李娜左脚踝粉碎性骨折，王莉腹部重击，轻微内出血，伴随呕吐失禁。过程无目击。目标随身通讯工具及可能存储信息的包已回收。”
陆辰静静地听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他沉静的侧脸。他的目光落在脚下那道猩红的光痕上，仿佛在审视。几秒钟后，他对着手机，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
“知道了。”
电话挂断。
陆辰收起手机，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尚未安装的窗户，投向远处传媒大学的方向。那里，他的妹妹陆曦，或许正在宿舍里，抱着书本，带着一丝委屈后的坚韧，准备迎接她的大学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