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新居的百叶窗,切割出锐利的光带,落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搬家后的淡淡灰尘味和新家具的木质气息。陆建国坐在沙发上,对着崭新的29寸大彩电调试天线,眉头微蹙,似乎在适应这过于清晰的画面。厨房里传来李秀兰略带心疼的嘀咕:“这煤气灶火也太猛了,费气……”
陆曦穿着干净的米白色连衣裙,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本本新教材放进书包,动作轻快,带着对大学生活的新奇憧憬。她偷偷抬眼看向坐在餐桌旁的大哥陆辰。前天的恩爱,让两个人的心更进一步。
陆辰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李秀兰煮的鸡蛋面。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沉静而棱角分明。昨晚那一些仿佛从未发生。只有坐在他旁边,同样吃着面,却显得有些拘谨和过度亢奋的童妖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属于陆辰的宽大外套,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腥风。她低着头,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陆辰,那里面是燃烧到极致的爱意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忠诚。
“哥,”陆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一会儿……你去学校报到吗?”她知道大哥的学校是清华,但总觉得他做的事,远比单纯上大学要复杂得多。
“嗯。”陆辰咽下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声音平淡,“先办点事。妖妖。”
“在!陆哥!”童妖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放下碗筷,挺直了腰板。
“换身利索的,跟我出去。”陆辰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沾了点尘土的外套。童妖妖立刻会意,这是要去“接收”了!昨晚的铺垫,今日的收割!她眼中瞬间爆发出狼一般的光,用力点头:“明白!陆哥!”
陆辰起身,走进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不起眼的黑色尼龙旅行袋。袋子看起来鼓鼓囊囊,拉链封得严严实实。他提着袋子,步履沉稳,仿佛提着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巨款,而是一袋寻常杂物。阳光落在他平静的脸上,却让一旁的童妖妖无端感到一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今早出了酒店以后,陆哥特意跟她一起去取的“工具”。
陆建国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目光,看着儿子提着袋子出门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目光复杂地重新看向那过于清晰的、有些陌生的彩色画面。李秀兰端着洗好的碗出来,只看到关上的门,嘀咕了一句:“这孩子,刚来就忙……”
极速网吧。
白天的景象比昨夜更显破败。门口的霓虹灯管坏了几根,“速”字残缺了一半。透过沾满灰尘和不明污渍的玻璃门,能看到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排笨重的大头显示器后面,零星坐着几个熬夜未归或早起的网虫,敲击键盘的声音噼啪作响,混合着劣质香烟和泡面汤的味道。
赵雅芝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碎花衬衫,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疲惫却难掩风情的侧脸。她正费力地拖着一桶水,准备擦拭昨夜被孙强踹翻桌椅留下的狼藉。几个染着黄毛、眼神飘忽的年轻混混坐在角落的机器前,看似在玩游戏,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吧台,带着不怀好意的窥探和一丝幸灾乐祸的戏谑。孙强虽然被收拾了,但余威和他留下的债务麻烦,显然还在影响着这里。
“吱呀——”玻璃门被推开。
赵雅芝下意识地抬头,逆着光,看到两个身影走了进来。前面是一个穿着白T恤、面容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冷峻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他手里提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尼龙袋。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紧身黑色运动服、扎着利落马尾的女孩,眼神锐利如刀,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雌豹,冷冷地扫视着整个网吧,尤其在角落那几个混混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警告。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那几个混混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假装专注地盯着屏幕,不敢再乱瞟。
赵雅芝的心猛地一跳。是他!昨天那个出手相助、眼神深不见底的年轻人!他……他真的来了?他来做什么?
陆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狼藉的地面,落在赵雅芝那张带着疲惫、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的脸上。
“赵老板。”陆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网吧里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昨晚睡得还好吗?”
赵雅芝放下水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抹布,强自镇定:“还……还好。昨晚……谢谢你。” 她声音有些干涩,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陆辰身后那个气势凌厉的女孩,还有他手中那个沉甸甸的袋子。
“举手之劳。”陆辰走到吧台前,将那个黑色尼龙袋随意地放在有些油腻的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吸引了所有角落里的目光。“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这间网吧。”
赵雅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谈网吧?他想干什么?收购?还是……
角落里的混混们也竖起了耳朵,其中一个黄毛甚至偷偷按下了手机的某个按键。
“这网吧……位置还行,但机器太老,环境太差,消防通道堵塞,文化许可证也快到期了吧?”陆辰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目光锐利地扫过狭窄的过道和堆满杂物的安全出口,最后落在吧台后面墙上挂着的、有些发旧的许可证上。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赵雅芝心上,也让她瞬间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心血来潮,而是做足了功课,精准地掐住了她所有的软肋和困境。
赵雅芝脸色微微发白,嘴唇动了动,想辩解什么,却发现对方说的全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涌了上来。
“孙强那笔所谓的‘旧账’,本金加他胡诌的利息,总共是八万七千块,对吗?”陆辰继续开口,报出的数字精准得让赵雅芝浑身一颤!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赵雅芝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就是拿这个当借口……”
“这钱,我替他还了。”陆辰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赵雅芝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辰。
“不止这个。”陆辰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吧台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在赵雅芝的心弦上,“这间网吧,连同所有债务、麻烦,包括昨天那个渣滓留下的所有烂摊子,我接手了。”
他微微倾身,深邃的目光直视着赵雅芝有些慌乱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开个价。”
赵雅芝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法思考。替她还债?接手烂摊子?开价?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看着陆辰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再看看他身后那个如同护法般、眼神凶狠扫视着角落混混的女孩(童妖妖感受到赵雅芝的目光,冷冷地回视了一眼),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感觉笼罩了她。
“我……我……”赵雅芝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她根本没想过卖店!这是她最后赖以生存和翻身的希望!可是……不卖?孙强的阴影虽然暂时被驱散,但债务是实打实的,混混的骚扰不会停止,机器老化、证件问题、客流稀少……每一样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赵老板,”陆辰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断了她的混乱,“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给你一个选择。拿着钱,干净脱身,开始新生活。或者,继续守着这个随时可能被查封、被混混骚扰、被债务压垮的烂摊子,直到彻底被拖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个明显竖起耳朵、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混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相信我,后者的结局,不会比孙强好多少。”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雅芝心上,也清晰地传到了角落那几个混混耳中。他们联想到昨夜孙强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音讯全无的传言,再对上童妖妖那看死人般的冰冷眼神,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其中一个混混的手机滑落在地,都忘了去捡。
赵雅芝的脸色变幻不定,挣扎、不甘、恐惧、最后是一丝绝望中的希冀。她看着陆辰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又看了看吧台上那个沉默却散发着巨大压迫感的黑色袋子,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三十万。连店带所有东西,还有……所有麻烦。”
这个价格,在2000年初的中关村边缘,对于一个生意惨淡、问题缠身的小网吧来说,其实偏高。但包含了解决孙强债务和潜在的混混骚扰,也算赵雅芝最后的倔强和试探。
陆辰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连讨价还价的兴趣都没有。
“成交。”
两个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辰拉开了那个黑色尼龙袋的拉链!
“哗啦——!”
一捆捆崭新的、散发着浓郁油墨气息的百元大钞,如同红色的瀑布般倾泻而出,瞬间堆满了大半个吧台!那刺目的红,那崭新的质感,那扑面而来的金钱气息,在昏暗的网吧里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键盘的敲击声停了。
角落混混的呼吸停滞了。
赵雅芝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堆成小山的现金!她不是没见过钱,但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震撼的现金堆叠!三十万!整整三十万现金!就这么堆在她面前?!
那几个混混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睛死死盯着那堆红彤彤的钞票,贪婪、震惊、恐惧交织,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身体却僵硬得不敢动弹分毫。童妖妖的存在,如同最森冷的刀锋,悬在他们头顶。
陆辰慢条斯理地从那堆钱里数出八万七千块,单独推到赵雅芝面前:“孙强的债,现在清了。”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
接着,他又数出二十一万三千块,推过去:“剩下的,是买店的钱。点一下。”
赵雅芝看着面前两堆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现金,又看看陆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旁边那堆依旧刺目的“钱山”,最后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几个噤若寒蝉、如同被抽了骨头的混混……一种巨大的、荒诞的、却又真实无比的冲击感席卷了她。她伸出的手微微颤抖,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而崭新的钞票边缘,一股不真实感让她几乎眩晕。
就在这时,网吧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银行制服、腋下夹着公文包、额头微微见汗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吧台上那堆惊人的现金,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脸上堆起无比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小跑着来到陆辰面前。
“陆先生!您要的验钞机和点钞机!还有空白支票本!都给您送来了!” 银行经理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他目光扫过那堆现金,又敬畏地看了一眼陆辰。这位昨天刚在行里存入天文数字巨款的年轻客户,一个电话就让他这个经理亲自跑腿,他哪敢怠慢半分?
陆辰微微颔首,没说话。经理立刻手脚麻利地将验钞机和点钞机放在吧台上,又将支票本恭敬地递上。
赵雅芝看着眼前这一幕——银行经理小跑送服务,崭新的点钞机,还有那堆象征着绝对资本力量的现金……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陆辰身上。这个年轻人,平静地站在风暴中心,用最原始、最粗暴、也最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到来和掌控。
什么讨价还价,什么合同陷阱,什么后续麻烦……在绝对的现金和随之而来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赵雅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没有去碰那台点钞机,而是从吧台抽屉里拿出一串用红绳系着的、有些磨损的铜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而略带沉重的声响。
她将钥匙轻轻放在那堆属于她的现金旁边,推向了陆辰。动作带着一丝解脱,一丝不舍,最终化为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陆老板,”赵雅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柔媚,却多了一份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极速’,是您的了。”
银行经理见赵雅芝收好钱,立刻识趣地转向陆辰,腰弯得更低了些:“陆先生,您看这店……后续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开户、转账、大额取现,我们行一定提供最顶级的服务!”他双手恭敬地将支票本再次奉上。
“暂时不用。”陆辰的声音平淡无波,将支票本随意地丢回吧台上,“把机器带走。留个名片。”
“是!是!”经理如蒙大赦,连忙掏出烫金名片双手递上,然后麻利地收拾起验钞机和点钞机,又对着陆辰和童妖妖连连点头哈腰,这才夹着公文包,几乎是踮着脚尖,快速退出了这片被猩红灯光笼罩的、气氛压抑的空间。玻璃门关上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卷起地面几缕灰尘。
陆辰伸出手,拿起那串带着赵雅芝掌心余温的铜钥匙。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瞬间渗入掌心。
啪嗒!
就在这时,网吧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玻璃门,被“砰”地一声,粗暴地踹开了!
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三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胳膊上纹着劣质青龙白虎图案、满脸横肉的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眼神凶狠,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吼道:
“赵雅芝!给老子滚出来!妈的,孙强那孙子躲哪去了?他欠我们龙哥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今天再不连本带利吐出来,老子砸了你这破……”
光头男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清了网吧里的景象。
吧台后面站着的,不是预想中那个惊慌失措的风情老板娘,而是一个穿着白T恤、面容冷峻平静得可怕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把玩着一串黄铜钥匙,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正淡淡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几只闯进来的苍蝇。
吧台旁边,一个扎着马尾、眼神锐利如刀的红发女孩(童妖妖)正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尼龙袋拉链拉上,随手甩在肩上。那袋子的形状和分量……光头男眼皮猛地一跳!他混迹底层多年,对这种装现金的袋子再熟悉不过!
气氛不对!非常不对!
光头男和他身后的两个打手瞬间绷紧了身体,凶悍的气势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陆辰、童妖妖和那诡异的黑色袋子之间来回扫视。
童妖妖将袋子甩上肩后,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她向前走了两步,挡在陆辰侧前方,双手随意地插进运动裤口袋,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牢牢锁定了为首的光头男:
“哟?哪条道上的野狗,跑这儿来吠了?找孙强?那废物早他妈滚出京城了,要找,去阴曹地府排队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蔑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对方脸上。
光头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辱骂“野狗”,这简直是在抽他的脸!尤其身后还有两个小弟看着!一股邪火“噌”地窜了上来!
“操!小婊子你他妈找死!”光头男身后的一个打手按捺不住,仗着己方人多,又看童妖妖是个女的,狞骂一声,抡起拳头就朝童妖妖冲了过来!拳头带风,直奔她面门!
角落里的黄毛混混们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仿佛已经预见了下一秒血溅当场的画面。
然而——
童妖妖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插在裤兜里的右手闪电般抽出,不是格挡,而是后发先至,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对方打来的手腕!
那打手只觉自己的手腕仿佛被烧红的铁钳死死夹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剧痛和巨力传来!他冲势顿止,整个人被硬生生钉在原地!
“呃啊!”痛呼还没完全出口!
童妖妖眼中厉色一闪,抓着对方手腕的手猛地向下一拗!同时左腿如同毒蝎摆尾,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踹在对方毫无防备的小腹上!
“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噗——!”那打手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身体弓成一只大虾,眼珠暴凸,一口混杂着胃液的酸水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哐当”一声重重砸翻了两张电脑桌,显示器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他蜷缩在狼藉中,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嗬嗬的抽气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网吧里只剩下显示器碎片闪烁的电流声和那倒霉打手压抑的、濒死般的呻吟。
光头男和另一个打手脸上的凶狠彻底僵住,如同被冻住的劣质面具,只剩下瞳孔中急剧放大的惊骇!他们甚至没看清童妖妖是怎么出手的!
太快!太狠!一招!仅仅一招!就废了他们一个兄弟!
这他妈还是人吗?!
童妖妖甩了甩手,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她脸上那恶劣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加张扬,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光头男和另一个已经吓傻的打手:
“现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轮到你们了?是跪下磕头,还是跟他一样躺着出去?”
光头男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冷汗瞬间浸湿了背心。他看着童妖妖那双毫无人类感情的眼睛,又看看她身后那个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在把玩着钥匙的年轻男人……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钢板了!还是带倒刺的那种!
“大……大哥!误会!都是误会!”光头男猛地一个激灵,脸上的凶狠瞬间被谄媚和惊恐取代,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我们是‘龙腾财务公司’的,就是……就是来问问孙强那笔账……没……没别的意思!绝对没别的意思!”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旁边那个吓傻的打手使眼色。
那个打手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借条,双手颤抖着递了过来,头都不敢抬。
童妖妖嗤笑一声,看都没看那张借条,目光依旧锁定光头男,带着猫戏老鼠的戏谑:“龙腾财务?没听说过。孙强的账?”她指了指地上还在抽搐的同伴,“你们现在,还想问吗?”
“不不不!不问了!不问了!”光头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那孙子欠的钱跟这位大哥……跟贵店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这就走!这就滚!打扰了!实在是对不住!”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就想往后退。
“慢着。”一直沉默的陆辰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闸门,瞬间定住了光头男三人的动作。
陆辰的目光终于从那串钥匙上抬起,平静地落在光头男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钱,可以给你们。”
光头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陆辰伸手,从吧台上那堆还没完全塞进袋子的现金里,随意地抽出几沓,看也没看,估摸着有一两万的样子。他手指轻轻一弹,那几沓崭新的钞票如同垃圾般,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散落在光头男和他同伴的脚边。
红色的钞票散落在肮脏的地板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却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
“要钱?”陆辰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冷到骨子里的弧度,“可以。”
他的目光转向童妖妖,如同君王在点将,声音平淡无波:
“要闹?”
陆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光头男和他同伴的颈动脉,仿佛能感受到那皮肤下血液奔流的脆弱。
“得问问我的人,答不答应。”
童妖妖闻言,脸上那恶劣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淬毒的罂粟花!她捏了捏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如同猛兽出笼,凶戾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轰然压向门口三人!
光头男和他的同伴,包括地上那个还在呻吟的打手,瞬间魂飞魄散!
“不不不!不敢闹!绝对不敢闹!”光头男几乎是哭嚎出来,看都不敢再看地上的钱一眼,也顾不上地上的同伴,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冲!另一个打手也吓得屁滚尿流,紧随其后!
两人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撞开玻璃门,瞬间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里,只留下地上一滩水渍和那个手腕折断、小腹重创、还在痛苦呻吟的打手。
童妖妖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废物,又看了看散落的钞票,抬脚踢了踢:“陆哥,这……”
“脏了。”陆辰眼皮都没抬一下,“处理掉。人,扔出去。”
“明白!”童妖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她弯腰,像拎死狗一样抓住地上那打手的衣领,另一只手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沓钞票,看也不看,随手塞进旁边一个吓傻了的、正在上网的年轻人口袋里。那年轻人如同被烙铁烫到,浑身一哆嗦,脸都白了。
童妖妖却不管他,拖着那半死不活的打手,走到门口,像丢垃圾一样,直接扔到了门外的人行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玻璃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视线。
网吧里,死一般的寂静。猩红的“极速”二字在吧台后方无声闪烁,将每个人脸上残留的惊骇和恐惧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
陆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拿起吧台上那张皱巴巴的借条,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金额(孙强),手指轻轻一搓。
嗤啦。
借条在他指尖化为细碎的纸屑,如同苍白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油腻的地面上。
尘埃落定。
陆辰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的意味,扫过整个网吧的布局。破败、陈旧、混乱,却也蕴含着巨大的改造空间。他的手指在吧台冰冷的台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如同战鼓,在这片刚刚被他以最铁血的方式征服的领地上,敲响了重建的序章。
“清场。”陆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地吩咐道,“所有机器断电。无关人等,十分钟内离开。”
一声轻响,吧台角落那台老旧的、布满灰尘的“极速网吧”霓虹灯招牌电源,不知被谁接通了。猩红色的“极速”二字骤然亮起,刺破网吧的昏暗。
那猩红的光,透过脏污的玻璃门,投在门外街道上蜷缩在垃圾桶旁阴影里的一个流浪汉身上,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斑驳光影,宛如一幅末世油画的注脚。
陆辰握着冰冷的钥匙,站在猩红的霓虹灯光下,身影被拉长,如同盘踞在新生领地之上的猛虎。他的目光越过赵雅芝,投向门外更广阔的京城天地。
资本的第一块拼图,已悄然嵌入棋盘。而棋盘之上,新的对手,新的风暴,正悄然汇聚。
童妖妖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门外,捕捉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陆哥的京城征途,才刚刚点燃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