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赵德柱被鸿羽那句“韭菜味小鬼”吓得差点当场表演原地升天,电话里那声“啊——”拖得老长,尾音都劈叉了,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大师!鸿大师!您在哪?我这就派车!不!我亲自开火箭去接您!两百万!一分不少!现金!马上到账!求您快收了神通吧!”赵德柱的声音抖得跟开了震动模式似的,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他那张胖脸此刻肯定煞白煞白,汗珠子能直接用来拖地。

鸿羽慢悠悠报了个陵园附近小旅馆的名字,那名字土得掉渣,叫“有家客栈”,听着就跟武侠片里黑店似的。挂了电话,他对着空气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昏暗的旅馆房间里闪着算计的光:“昆昆,听见没?火箭接送!这排面,比明星走红毯还拉风!两百万啊,够买多少包辣条了?”

昆昆在脑子里疯狂打call,声音激动得能掀翻房顶:“主银威武!主银霸气!这波空手套白狼简直教科书级别!建议写入《老六的自我修养》第一章!火箭?我看他开拖拉机都够呛能准时!”

果然,半个小时后,楼下传来一阵能把整条街都吵醒的引擎轰鸣,不是火箭,也不是拖拉机,是辆破得快要散架的二手金杯面包车,刹车时发出的尖叫比刚才赵德柱的惨叫还刺耳。车门“哗啦”一声被粗暴拉开,一个滚圆的身影几乎是“滚”了下来。

赵德柱,西山陵园的老板,此刻哪还有半点老板的派头?头发乱得像被十级台风蹂躏过的鸟窝,眼袋垂得能装二两花生米,一身皱巴巴的西装沾满了不明污渍,活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难民。他手里死死攥着个鼓囊囊的黑色旅行袋,那分量,一看就知道里面装满了“诚意”。

“鸿大师!鸿大师救命啊!”赵德柱一眼就瞅见了倚在旅馆门口、一脸“世外高人”范儿的鸿羽(虽然拄着根新买的、依旧很廉价的拐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那架势恨不得当场给鸿羽磕一个,“钱!两百万!一分不少!您点点?”他手忙脚乱地把旅行袋往鸿羽脚边一放,拉链拉开一道缝,露出里面一捆捆崭新的红票子。

鸿羽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拐杖头轻轻点了点赵德柱的肩膀,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急什么?钱先放一边。赵老板,你这几天,是不是感觉后背特别沉?像压了座五指山?晚上睡觉总做噩梦,梦见加班加到死?早上起来肩膀酸得跟被容嬷嬷扎了一宿?”

赵德柱浑身一激灵,眼珠子瞪得溜圆,看鸿羽的眼神跟看活神仙似的:“神了!大师您真是神了!对对对!就是这样!后背沉得要命,脖子都快抬不起来了!晚上一闭眼就是报表、KPI、deadline!梦里都在敲键盘,敲得手指头都抽筋!醒来这肩膀,哎哟喂,比落枕还难受一百倍!我还以为是最近压力太大,颈椎病犯了呢!”

“颈椎病?”鸿羽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凡人啊,你们太天真”的优越感,“你这背上,趴着个东西呢。怨气冲天,还是个加班加到猝死的社畜同行,估计生前跟你一样,也是个被老板压榨的可怜虫。”

“啊?!”赵德柱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扭头往后看,脖子却僵硬得跟生了锈的门轴似的,嘎吱作响,愣是转不过去。他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嗖嗖”地往上爬,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趴…趴着?大师您别吓我!在…在哪儿呢?长啥样啊?”

“别动!”鸿羽低喝一声,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虽然拄着拐杖,但那股子气势愣是让赵德柱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鸿羽装模作样地伸出两根手指,在赵德柱后脖颈上方凌空虚点,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加班社畜快显形!急急如律令!呔!”

随着他这声“呔”,赵德柱感觉后背猛地一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舒服得他差点呻吟出来。紧接着,一股阴冷刺骨的风打着旋儿从他背后卷起,吹得他后脑勺发凉。

一个半透明、穿着格子衫、头发稀疏、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虚影,踉踉跄跄地被那股无形的力量从赵德柱背上“扯”了出来,飘在半空。这鬼魂一脸生无可恋的疲惫,手里还虚握着一个不存在的鼠标,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方案…明早…交…改第108版…甲方爸爸是傻…”

“卧槽!真…真有鬼!”赵德柱虽然看不见,但那股子阴冷和瞬间轻松的感觉做不了假,再看鸿羽那严肃(装的)的表情,他腿一软,差点又给跪了。

鸿羽没理他,眯着眼,对着那飘忽的社畜鬼魂,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喂,那个格子衫!996猝死那位!别敲你那破键盘了!说说,你们这群孤魂野鬼,平时蔫了吧唧的,这几天抽什么风?组团在人家赵老板的陵园里开趴体?蹦迪蹦得比广场舞大妈还嗨?扰民了知道不?”

那社畜鬼魂似乎被鸿羽的声音惊醒,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扫过鸿羽,又看了看吓得筛糠似的赵德柱,最后定格在鸿羽身上。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那疲惫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恐,连带着虚影都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不…不怪我啊大师!”社畜鬼魂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尖又细,还夹杂着电流般的杂音,听得人牙酸,“我也不想加班…不是,我也不想闹事啊!是…是前几天!天上!天上掉下来个东西!”

“天上掉东西?”鸿羽眉头一挑,来了兴趣,“掉金子了?还是掉林妹妹了?”

“比那吓人多了!”社畜鬼魂激动地挥舞着虚幻的手臂,试图比划,“就…就‘轰隆’一声!跟打雷似的!一道黑黢黢的光,拖着老长的黑烟尾巴,跟烧糊了的窜天猴一样,‘咣当’一下!就砸进那边…那边那个最气派的大坟里了!”他哆嗦着指向陵园深处赵天罡墓的方向。

“那玩意儿一砸进去,好家伙!”社畜鬼魂的声音充满了后怕,“整个陵园的地皮都跟着抖了三抖!跟地震了似的!然后…然后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儿就冒出来了!凉飕飕的,吸一口…嚯!比喝了十罐红牛还提神!比老板画的大饼还诱人!我们这些平时浑浑噩噩、连自己叫啥都快忘了的孤魂野鬼,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不对,是打了龙血似的!精神头倍儿足!浑身是劲儿!感觉…感觉能再肝三天三夜方案不睡觉!”

他喘了口气(虽然鬼不需要喘气),继续哭诉:“这劲儿一上来,就…就有点控制不住了嘛!总想找点事儿干干…唱唱歌啊,吓唬吓唬人啊,找点乐子…真不是存心要闹赵老板的场子啊!我们也是受害者!被那黑烟给整亢奋了!大师明鉴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苦主。

鸿羽和脑子里的昆昆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碎片!那玩意儿掉赵天罡坟里了!还自带兴奋剂效果,把整个陵园的鬼都给整嗨了!

赵德柱虽然看不见鬼,但社畜鬼那尖利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尤其是听到“天上掉黑光砸大坟”、“整个陵园鬼都打了鸡血”时,脸都绿了,看向鸿羽的眼神充满了哀求:“鸿大师!您可都听见了!这…这真不怪我啊!是那坟…那坟里掉进去的邪门东西搞的鬼!您可得救我!两百万!值!太值了!只要您把这源头给平了,让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鸿羽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绷得紧紧的,一副“问题很严重,老子很生气”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其实是那社畜鬼)冷哼一声:“哼!就算被那玩意儿影响了,也不是你们扰民的理由!看看你们把赵老板这风水宝地折腾成什么样了?乌烟瘴气!鬼哭狼嚎!比菜市场还热闹!今天本大师就替天行道,好好给你们这群亢奋过度的家伙醒醒神!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他猛地一跺脚(拐杖点地),对着陵园深处那阴气最重、鬼哭狼嚎最响亮的方向,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树上的枯叶,充满了老六特有的混不吝和霸道:

“里面的孤魂野鬼都给老子听好了!你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识相的,自己麻溜儿滚出来排好队,接受本大师的‘爱的教育’!不识相的…嘿嘿,别怪老子下手黑!专治各种不服!我抓鬼,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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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还在阴森森的陵园里回荡,跟自带混响似的,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后面,就飘出来一个白影。那白影长发飘飘,身段看着还挺婀娜,就是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唇涂得跟刚啃了死孩子一样血红。它飘到一座新坟前,清了清嗓子(鬼也需要清嗓子?),然后…开腔了!

“啊~~~西湖的水~~~我的泪~~~啊啊啊~~~”

那调子跑的,直接从西湖干到了西伯利亚!高音上不去,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低音下不来,沉得跟拖拉机发动似的。更绝的是,它还自带颤音,抖得跟帕金森晚期患者,每一个尾音都带着九曲十八弯的破锣嗓子效果,听得人脑仁儿嗡嗡作响,恨不得当场失聪。

赵德柱离得老远,脸都皱成了苦瓜:“哎哟喂!又来了!就是它!天天晚上嚎!嚎得比我家隔壁装修还闹心!昨天刚送走的老王头家属还投诉呢,说他们老爹在下面听得血压都上来了,托梦让他们买速效救心丸烧下去!”

鸿羽也被这魔音灌耳震得嘴角直抽抽,他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卧槽!这他娘的是索命还是催命啊?就这水平还敢出来卖唱?梁静茹给你的勇气都过期了吧?” “昆昆,上!给它整个活!让它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艺术’!”

鸿羽默默地掏出了一个…老年机!还是那种屏幕贼小、按键贼大的古董货!

赵德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鸿…鸿大师?您这是…?”

鸿羽没理他,手指在按键上“噼里啪啦”一阵按,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几秒钟后,他把那破老年机的喇叭口,对准了还在忘情“演唱”的唱歌鬼。

下一秒——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瞬间炸响!那破喇叭的音质渣得跟用铁皮桶放出来似的,还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但架不住音量够大、节奏够强、旋律够魔性!凤凰传奇那充满生命力的歌声如同滚滚洪流,瞬间就把唱歌鬼那破锣嗓子发出的“西湖水”冲得七零八落!

“!!!” 唱歌鬼的歌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脖子。它那惨白的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表情——懵逼!彻彻底底的懵逼!它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乡土气息的狂暴声浪是什么玩意儿!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充满动感的节奏,那朗朗上口的旋律,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唱歌鬼那半透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跟着节奏…轻微地抖动起来!先是肩膀,然后是腰,最后连那飘飘荡荡的裙摆都开始有规律地左右摇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唱歌鬼惊恐地尖叫,声音都变调了,它想停下,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抖得越来越欢实,活像在坟头蹦迪,“停下!快停下这邪门的曲子!我的调!我的范儿!全没了!啊啊啊!感觉…感觉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鸿羽在旁边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点评:“看见没?这就叫‘以毒攻毒’!用魔法打败魔法!用神曲净化鬼音!给它循环播放!单曲循环到天亮!让它今晚的梦里都是‘留下来’!”

唱歌鬼在《最炫民族风》的疯狂洗脑下,抖得跟通了电的筛子似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咽,最后“嗖”地一下,化作一道扭曲的白烟,慌不择路地钻回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坟包里,仿佛那坟包是它最后的避难所,再待下去它怕自己会忍不住跟着唱“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赵德柱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这就…跑了?神曲…真能驱鬼?”

“基操,勿六。”鸿羽摆摆手,一脸“小场面”的淡定,“走,下一个!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出来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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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收拾完唱歌鬼没走几步,路过一片相对稀疏的墓区。月光惨白,照在一排排冰冷的石碑上。突然,斜刺里猛地窜出一道灰影,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子阴风,直挺挺地就朝着走在最前面的老六“撞”了过来!

那架势,那角度,那精准度,活脱脱一个专业碰瓷二十年的老手!不,是老鬼!

“哎哟喂——!” 一声凄厉夸张到极点的鬼叫响起,那灰影在即将“撞”上鸿羽的瞬间,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以一个极其违反物理定律的、慢动作回放般的姿态,“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正好“摔”在一块半新不旧的墓碑前面。它捂着胸口,声音颤抖,充满了“痛苦”和“控诉”:

“撞…撞鬼啦!没天理啊!光天化月夜之下,你们…你们两个大活人欺负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鬼啊!把我撞得魂体不稳,三魂去了两魂半!赔钱!必须赔钱!没有个百八十亿的冥币,外加三牲祭品,今天这事儿没完!哎哟…我的老腰…我的波棱盖儿…我的腰间盘啊…”

这碰瓷鬼演技精湛,台词熟练,一看就是碰瓷界的“老艺术家”了。它一边“哀嚎”,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鸿羽,赵德柱,观察他们的反应。

赵德柱脸都黑了,气得直哆嗦:“又是它!这老油条!上个月讹了我两刀纸钱三只烧鸡!前天还想讹一个来扫墓的小姑娘,吓得人家小姑娘差点把手机当板砖拍它脸上!”

鸿羽乐了,抱着胳膊看戏:“哟呵?业务挺熟练啊?生前是干这行的吧?专业素质过硬!可惜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戏谑,“你碰瓷也不看看对象?碰我们老六?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哦不对,你已经是死的了。”

鸿羽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脚边、正“痛苦”呻吟的碰瓷鬼,又看了看碰瓷鬼身后那块它“不小心”靠着的墓碑。那墓碑看着有些年头了,边缘被风雨侵蚀得有点锋利。

鸿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非常自然地抬起脚,然后…对着碰瓷鬼靠着的墓碑,看似不经意地、轻轻地…踹了一脚!

动作幅度很小,力道…嗯,对于老六这种深藏不露的家伙来说,可能真的只是“轻轻”的。

“嘎吱——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石头摩擦声响起!那块看着挺敦实的墓碑,在鸿羽这“轻轻”一脚之下,竟然…竟然晃悠了两下,然后…朝着碰瓷鬼“躺”的方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卧槽?!” 碰瓷鬼的“哀嚎”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它那点碰瓷的演技瞬间破功,魂体吓得都透明了几分!它想躲,可刚才为了表演逼真,“躺”得太投入,位置卡得死死的!

“砰!”

一声闷响!墓碑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碰瓷鬼刚才“捂着”的“老腰”位置!尘土飞扬!

“嗷——!!!” 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