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洼地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月光惨白地泼洒在崩塌的冰骸之上,银色光柱囚禁着献祭般的痛苦身影。血肉剥离、骨骼碎裂的爆鸣混合着非人嘶吼的回音,将死亡描绘成最血腥的地狱壁画。陈风和幸存者们僵在光柱边缘,眼神惊骇地钉在那片被月辉和翻滚黑气笼罩的毁灭漩涡中心,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这非人之物的终焉之舞。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密集骨裂声从光柱内部骤然加剧!如同千万冰晶在巨压下同时崩碎!林羽残躯上最后几块未被彻底冰晶化的胸骨、肋骨再也支撑不住玄冰道台崩毁与血色冰煞对冲的恐怖压力,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捏碎,瞬间爆裂成无数细小白骨碎片,混合着粘稠滚烫的血液和破碎的内脏残渣,向着周围银辉狂喷猛射!
噗——!!!
冰柱中心,仿佛盛开了一朵巨大的、妖异的血肉冰霜之花!滚烫的猩红夹杂着骨白和脏器暗紫的秽物,溅射在冰冷的幽蓝光壁上,瞬间冻结、炸裂成绚烂而残酷的红黑冰晶,如同地狱的烟花在神罚的囚笼中绽放!
“呕——!”离得最近的一名赵家武者亲眼目睹这超越了生命承受极限的恐怖景象,胃部痉挛狂翻,捂着嘴弯腰干呕起来,胆汁混合着恐惧的酸水溢出指缝。
连陈风也面如金纸,握着法杖的指节捏得发白,强烈的生理不适和灵魂层面的冰冷排斥感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死了!这怪物终于自毁殆尽!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毁灭的终局!
然而——
就在这炸裂的血肉冰霜风暴席卷了全部感官的刹那!
银色光柱的核心深处!那片被喷溅污血最浓烈、血骨碎屑几乎完全遮蔽的位置——
一点极其微弱、却凝练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冰蓝星芒,毫无征兆地破开猩红血雾!如同穿透宇宙尘埃风暴的恒星星核!骤然亮起!
这一点冰芒之亮,竟瞬间压下了光柱本身的银辉!它太微小,比尘埃更渺小!但它存在本身所蕴含的那种冰冷的秩序、那种凝固了时间和存在的永恒感,却如同宇宙核心的灯塔,无情地刺穿了所有喧嚣的毁灭幻象!
一个如同冰晶摩擦、冰冷到不含任何情绪的意念烙印,伴随着这一点冰芒的诞生,无声而霸道地强行投射进林羽那早已濒临溃散的混沌意识核心:
“天玄道种……(冰魄)……初成……”
嗡——!
刚刚亮起的冰魄星芒瞬间化作无形的波纹!它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内卷!向内坍缩!如同星体的引力奇点!
那些在光柱内部疯狂肆虐、代表毁灭的银色月辉、浓稠怨毒的阴冰煞雾、乃至林羽自身破碎躯壳炸开的所有血肉、骨骼碎屑、喷溅的冰晶尘埃、被强行剥离逸散却蕴含着他最后生命精元的血气……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铁律强令,被那坍缩的冰魄星芒爆发的巨大引力瞬间捕获、强行吸附、鲸吞湮灭!
轰隆隆——!
整个光柱剧烈地震颤、收缩!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内部的能量风暴被强行压制、压缩!
塌陷!
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坍缩!构成光柱边界的银辉能量被疯狂拉扯,如同被黑洞吞噬!那些悬浮冻结的血肉冰晶、骨骼碎片被无形的巨力揉碎、碾压、化为更基础的粒子!连同外溢的磅礴能量,一同被卷入那核心一点急速旋转的冰魄漩涡之中!
坍塌的终点!
那一点最初亮起的冰魄星芒所在的核心位置!
一面悬浮的、直径仅有三寸、如同最纯净的宇宙寒冰雕琢而成的玄奥冰镜凭空凝结!
镜体光滑剔透,光可鉴人!镜面并非平整,而是内蕴着无数细小的、按照某种至高法则永恒旋转的冰冷涡旋!漩涡中心深处,正是那一点冰魄星芒所化的深邃核心!镜身边缘,流淌着丝丝缕缕由太阴月华精粹与冥幽九阴煞气强行糅合而生的、如同冰霜雕琢符文的幽深秘纹!整面冰镜散发着一种仿佛来自宇宙尽头冰冷的秩序感,一种镇压诸天紊乱的永恒孤高!
天玄冰魄镜!
《冷月天玄经》铸道根基的终极显化之一!以此镜为基,方可容纳、转化、驾驭诸天寒源!是凌驾于血肉冰晶鬼体之上的、更高层次的冰冷道体雏形!
这面天玄冰魄镜出现的刹那,整个寒潭洼地的气流瞬间凝固!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冻僵的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冰神,无声降临!连时间似乎都变得粘稠!
然而!
冰魄镜成形的威压仅仅维持了不足一息!
冰魄镜下!
那些未被冰镜完全吞噬的、林羽残躯炸裂后散落在银辉光柱中、混杂着大量骨髓与脏腑碎块的血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如同熔融的金属被投入冰冷模具般……瞬间重塑!皮肤、肌肉、骨骼……这些血肉组织以超越生命法则的速度疯狂再生、愈合!不再是冰晶鬼体那种冰冷的异化状态,而是实实在在的、充满弹性与血气的鲜活血肉之躯!
但这重生的躯干与悬于其上的冰冷天玄冰魄镜形成了极度割裂、令人毛骨悚然的对照!
镜面无情悬于头顶,如同冰冷的王冠审判。躯干血肉扭曲重生,如同濒死蠕虫挣扎。最可怕的是——林羽那张破碎脸上刚刚愈合了血洞,显露出轮廓的脸!没有任何血肉新生应有的血色与生命感!而是如同新琢的玉像,苍白死寂!尤其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眼睛!那不是人的眼睛!
深邃如宇宙寒潭的漆黑底色上,没有眼白与瞳孔的分界!整个眼眶被深邃无边的暗蓝色冰晶彻底覆盖!两块毫无人类情感、如同冰层下冻了万载星辰碎光的晶状体!镜面深处,两个倒映着整个混乱洼地景象、却在冰冷镜面扭曲中透着绝对漠然审视的冰镜瞳孔!每一个细微转动,都闪烁着精密而冷酷的法则寒光!
冰魄镜悬顶!血肉重生躯!冰镜魔瞳!
这幅景象超越了所有人对“存在”的认知极限!是冰冷的道兵熔炉镶嵌在挣扎的血肉祭坛之上!
“呃……啊……”
一声痛苦压抑到极致、如同喉骨寸断又被强行粘合的呻吟,从林羽苍白的唇间挤出。这细微的响动,却如同投入凝固湖面的石子!
砰!砰!砰!三名距离稍近、直面那双冰镜魔瞳的武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浑身剧震!眼前幻象丛生!冰风蚀骨、血脉冻结的可怕错觉直冲脑髓!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连惨叫都发不出,直挺挺地倒栽下去,口鼻中涌出冰霜冻结的泡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白,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热气!精神层面的冰魄威压冲击!
陈风瞳孔骤缩!亡魂大冒!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所有理智都化为一个字:逃!他转身化作一道疾风青影,头也不回地向洼地之外亡命飞遁!
剩下的幸存者终于崩溃!哭喊声、绝望的咒骂声撕破夜空,如同被驱赶的羊群,不顾一切地向各个方向溃散奔逃!什么冰臂道宝!什么奇珍!都是索命的阎罗!
洼地边缘,那片被林正雄毒血冰泪冻结的绝望之地。李氏枯槁残躯中最后一丝温度,在听到儿子那声痛苦压抑的“啊”时,如同回光返照般颤动了一下。一只被冻得青紫的手,仿佛要抓住虚空中的幻影,艰难地向上抬了寸许……最终。无力地、彻底地垂落在冰冷的冻土血泥之中,僵硬凝固。如同寒潮过境后,冻毙在冰原上的无名草木。那滴挂在枯槁脸颊上、刚刚因最后一丝温热而融化些许的冰泪,瞬间重新冻结,化作永恒的寒露。
洼地被彻底抛弃。崩塌的冰骸顶端,月辉光柱已然消失。只留下林羽那道割裂怪诞的身影。他静静站立在血污与碎骨冻结的地狱冰坛上。头顶悬浮的天玄冰魄镜无声旋转,散发冰冷的秩序威压。身下是刚刚“重生”、流淌着温热鲜血、却苍白死寂如同蜡像的半身。尤其那双冰镜魔瞳,漠然地扫过脚下崩溃奔逃的人影,扫过父亲凝固的冰雕,扫过母亲彻底僵硬的身躯……
冰冷!绝对的冰冷!那刚刚承受了粉身碎骨剧痛的身躯重生部位,在冰魄镜无意识辐射的寒气侵蚀下迅速失去热量,开始僵硬发青。但那颗刚刚经历了湮灭重组、融入道种核心的意识核心(此刻更像冰冷的处理器),除了刚刚成形瞬间残留的、因极致的痛楚撕开喉咙本能喊出的那声破碎呜咽外……再无一丝涟漪。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杀意。
只有一种绝对真空般的漠然。
他就这样漠然地站着。冰魄镜无声流转。脚下的血迹无声凝结成红黑色的冰花。碎裂的骸骨无声碎裂风化。寒潭的水面无声重凝成镜。
如同……一座冰冷的墓碑。
天玄冰魄镜,是他崭新的冰冷道基,也是锁住凡尘血肉的永恒囚牢。
在这座由他自身血肉献祭而铸就的冰晶囚笼深处,在镜面那亿万旋转冰涡的核心星芒中,一缕属于“林羽”的破碎意念烙印被牢牢冻结,沉眠于最深沉的、名为“道”的冰冷冰狱。
冰镜魔瞳倒映着这个冰冷死寂的世界,无悲无喜,唯有那玄冰镜面深处,无数旋转的冰冷涡旋如同星辰轨道般永续运转的秩序图景。
这凝固的画面不知持续了多久。一阵更加凄厉的夜风呜咽着卷过洼地废墟,卷起细小的碎冰与尘埃。那悬于残躯头顶的天玄冰魄镜似乎被风扰动,微微地、缓缓地转动了一丝角度。镜面深处,倒映出一片碎裂冰骸之外、被更浓重黑暗笼罩的、通往未知的幽深寒潭。
冰镜魔瞳随之微微转动。一个指令,如同无形的冷流,在冰冷的意念管道中流淌:“……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