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红交缠的剑罡,如同撕裂混沌的初光,悍然撞入翻涌咆哮的血色巨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般的嗤嗤声!粘稠灼热的血浪被这道决绝的剑罡从中硬生生剖开!剑光所过之处,猩红的液体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沸腾、蒸发,发出刺鼻的白烟!那些扑在最前面的、由污血怨念凝聚的模糊魔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剑罡触及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雪人般消融溃散!

沈墨这一剑,倾注了他残存的全部力量与意志,竟硬生生在铺天盖地的血浪魔影中,劈开了一道短暂的、仅容两人通过的狭窄缝隙!灼热的气浪和魔气碎片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后背和手臂上又添新伤,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道被他劈开的生路!

“走!”他嘶吼一声,抱着红绡冰冷的身躯,将速度催动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顺着剑罡劈开的通道猛地向前冲去!

噗通!噗通!

粘稠的血池液体被他的冲势带起巨大的浪花。通道两侧被劈开的血浪如同愤怒的墙壁,剧烈地翻腾挤压,试图重新合拢,无数扭曲的魔影在血浪中尖啸扑击!沈墨咬紧牙关,将青霜剑挥舞得密不透风,青红交织的剑光在他身前形成一道短暂的光幕,艰难地抵挡着两侧的挤压和魔影的撕扯。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山上奔跑!魔魂残念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重锤,不断轰击着他的识海,试图摧毁他的意志。血池的腐蚀性能量透过护体灵光的缝隙灼烧着他的皮肤。怀中的红绡随着颠簸,伤口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那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沈墨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前方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他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离开这沸腾的、该死的血池!

终于,在体内力量即将彻底枯竭、护体剑光摇摇欲坠的刹那,前方翻涌的血色壁垒骤然消失!脚下猛地一空!

噗通!

沈墨抱着红绡,重重地摔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脱离了那令人窒息的粘稠血池!巨大的惯性让他们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扬起一片干燥的黑色粉尘。

脱离了血池的灼热和魔气最浓郁的区域,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和血腥味,但那种灵魂被疯狂撕扯的窒息感顿时减轻了不少。沈墨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挣扎着半跪起来,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红绡。

她的情况依旧糟糕透顶。脱离了血池,伤口失去了那种诡异的压力,鲜血涌出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一些,那圈守护的暗金色符文光芒也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的脸色白得透明,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如同已经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红绡!红绡!”沈墨焦急地低唤,手指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指尖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气流,让他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一丝。还活着!至少还活着!

他这才有余力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片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洞窟。地面是冰冷的黑色岩石,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不断有细碎的黑色粉尘扬起。洞窟顶部极高,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看不到尽头。空气干燥而阴冷,与刚才血池的灼热粘稠形成鲜明对比。

唯一的光源,来自他们刚才冲出的方向——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火山口般的环形深渊边缘!深渊下方,正是那片无边无际、依旧在狂暴翻腾的猩红血池!沸腾的暗红光芒如同地狱的熔炉,将靠近深渊边缘的洞窟岩壁映照得一片诡异猩红,也将沈墨和红绡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

而在他们身后,远离深渊的方向,洞窟则向着更深、更黑暗的地底延伸,仿佛巨兽的肠道,不知通往何处。阴冷的风从那个方向的黑暗中吹来,带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气息。

危险并未解除。血池深渊中,那魔魂残念被彻底激怒的咆哮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狂暴和怨毒,无形的冲击波如同潮汐般一阵阵扫过这片平台。沈墨能感觉到,深渊中的魔气正在剧烈地翻涌、凝聚,似乎在酝酿着更可怕的攻击。而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就在深渊边缘,如同风暴中的孤岛,随时可能被重新卷入那沸腾的血色地狱!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至少,要处理红绡的伤口!

沈墨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将红绡小心地背在自己背上,用撕下的破烂道袍布条尽可能将她固定住,避免颠簸加重她的伤势。他一手紧握着光芒黯淡、剑身残留污血的青霜剑,警惕地扫视着通往洞窟深处的黑暗通道。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脚下的黑色岩石地面。借着深渊血池反射上来的微弱红光,他看到自己刚才摔落时溅开的黑色粉尘下,似乎掩埋着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用剑鞘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黑色粉尘。

铮!

一声轻微的金铁摩擦声。

粉尘下露出的,是一段断裂的金属!颜色暗沉,布满锈蚀的痕迹,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兵器的残骸。断口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拗断。

沈墨的心头猛地一跳!他加快动作,剑鞘在周围的黑色粉尘中迅速扫动。

铮!铮!铮!

越来越多的金属碎片暴露出来!断剑、破碎的甲叶、扭曲变形的头盔、断裂的矛尖……各式各样,数量惊人!它们无一例外,都蒙着厚厚的岁月尘埃,锈蚀严重,静静地躺在这厚厚的黑色“骨灰”之下,仿佛已经沉寂了千万年。

这是一片巨大的古战场遗迹!脚下踩着的哪里是什么岩石粉尘?分明是无数岁月之前,在此陨落者的骸骨所化的齑粉!

一股苍凉、悲壮、死寂的气息,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怨念和不甘,如同无形的潮水,从脚下这片埋葬了无数兵器与亡者的“骨灰”之地弥漫开来,无声地冲击着沈墨的心神。他仿佛能听到无数金戈铁马的碰撞、战士濒死的怒吼,最终都归于这片永恒的寂静与黑暗。

更让沈墨感到心悸的是,当他试图释放出一丝微弱的神念去探查这片遗迹时,脚下的“骨灰”深处,似乎有无数极其微弱、但充满了冰冷恶意的意念碎片被惊动了!如同沉睡在墓穴中的怨灵被生者的气息唤醒!

嘶嘶……窸窸窣窣……

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开始从四周的黑色粉尘下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沉寂了万古的“骨灰”之下,被惊扰,开始缓缓复苏!

深渊血池的魔魂咆哮还在持续,身后的黑暗通道深不见底,脚下是怨念沸腾的古战场遗迹!前狼后虎,步步杀机!

沈墨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剑,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他看了一眼背上气息奄奄的红绡,又望向那片通往未知黑暗的洞窟深处。眼神中的疯狂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凝重。

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他深吸一口带着硫磺、血腥和古老尘埃味道的冰冷空气,将体内残存的力量再次压榨出来,迈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背着红绡,一步一步,坚定地踏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无边的黑暗通道。每一步落下,都扬起一片黑色的骨灰粉尘,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随即又被从深渊吹来的、带着硫磺气息的风,缓缓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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