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忠听见凌云彻这三个字,原本脸色唰地落了下来,又听见嬿婉下半句,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凌云彻是根扎在他骨肉里的刺,稍一碰,就五脏肺腑都流出血来。

炩主儿叫自己给她四十两,是“给”,不是“借”,多亲密!更遑论是用这四十两彻底绝了同凌云彻的关系!

进忠只觉得自己两辈子没听过这样的好消息,心跳得要蹦出胸膛,他眼神发亮,极为欢欣地道:“炩主儿!好炩主儿!四十两可够吗?不若给小凌,呃,凌云彻一百两吧!叫他可别再纠缠!滚得越远越好!”

嬿婉见进忠这喜不自胜的模样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前世二人的矛盾大都因为凌云彻,进忠是只要提到凌云彻就必然发疯的,自己也不知为何,一味地袒护凌云彻,还一直觉得凌云彻仍对自己有意。现在想来 竟然不知道她自己的情谊从何而来。

凌云彻和自己两情相悦时的确帮助过她,但他也并非全心全意,他对如懿可是“超脱男女之情”啊!后来自己进了启祥宫,凌云彻更可以说得上是见死不救了——

这么一个人,她喜欢他什么?!

嬿婉现在想到凌云彻,不禁觉得懊恼,一点也不想提,但不把同凌云彻的关系理清楚,后头难免麻烦。

见进忠还乐颠颠地等她说话,嬿婉总算扫清心中郁闷,“给他一百两做什么,没得便宜了他!就四十两!我真不想见他,但这事非得我自己说清楚不可。”

进忠更凑近了一点,“炩主儿!您不想见他就不见,奴才替您效劳啊!奴才肯定把这事办得滴水不漏,叫那凌云彻此生不能再见您!”

嬿婉轻轻捶了进忠一下,笑答:“你去?你怎么说?生怕咱们的关系不被人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去找凌云彻,话说清了也就是了。”

进忠还有些不甘心,万一炩主儿心中依旧放不下凌云彻可怎么好?

“凌云彻要是不依,纠缠您可怎么好?要是嚷嚷出来,您的清誉可就受损了!”

嬿婉道:“凌云彻不是这样的人,我说同他断了,他就不会纠缠,这倒不用担心。”

进忠听不得嬿婉为凌云彻说一句话,但现在眼前的嬿婉同他说说笑笑实在是难得极了,他也不敢太逼迫。

“那奴才远远跟着您吧?您和凌云彻在一块儿,奴才实在是不放心啊!”进忠说。

嬿婉瞧他一副委屈模样,心知这也差不多就是这人忍耐极限了,也不再反驳,“好,就在这两日,等我去了长春宫便去找凌云彻同他了断。”

进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不忘说:“奴才遵命!”

……

……

两日后。

“嬿婉?你怎么来了这里?”凌云彻正在冷宫守卫,见嬿婉朝他走过来不免心中疑惑,等嬿婉到了他眼前,凌云彻又问:“你不在花房上值,怎么跑来了冷宫?”

嬿婉看向凌云彻。

他此时二十余岁,身材高大,面貌也算周正,和记忆里的小凌子简直判若两人。

嬿婉见赵九宵也在凌云彻身侧,正好把话说开,便掏出荷包从里面拿出四十两银子递给凌云彻。

“凌大人从前借我二十两银子,今日我还您四十两,总算全了一番同乡之谊。”

凌云彻越发摸不着头脑,“什么同乡之谊?嬿婉你说什么?二十两是我给你的,哪里要你还?”

赵九宵感到气氛有些古怪,但他戍守冷宫,总不能擅离职守,也只好在一旁听着。

“凌大人因与我同乡,又看我一人入宫年少无依,家中也不能有所助力,便生了同情之意,愿意借我二十两且不图回报,可我却不能当真如此。”嬿婉对凌云彻说。

“这四十两便算我回报了凌大人,从此咱们两个之间清清白白,旁人看了,自然也说是同乡之情。”

凌云彻不是个傻子,嬿婉话说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懂——

嬿婉这是要和自己一拍两散啊!

可是,前两日还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嬿婉便要和自己一拍两散了!

“嬿婉!你怎么忽然便要和我一刀两断?难道我们从前种种都做不得数吗?!”凌云彻有些恼怒地道。

赵九宵也在一旁劝和,“是啊,魏姑娘,凌云彻可是对你心心念念,他做了什么得罪了你,你只管骂他就是,千万别说什么散不散的话了。”

嬿婉听着他二人的话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

凌云彻不思进取,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小小的冷宫侍卫,她屡次劝他上进,他只当耳旁风,这也叫“心心念念”?

真要是心心念念,她在花房受苦,在启祥宫受折磨的时候他在哪儿?!她那样求他,凌云彻可只让自己“再等等”啊!

今生重来一回,她前日才同进忠说完,明天便可去长春宫了。

两厢对比,凌云彻实在虚伪得叫她恶心!

嬿婉又想,赵九宵恐怕也不是个好的。前世他痴恋澜翠,自己以为他应当不差,可此时这人说话明明白白地站在凌云彻一处,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不知感恩,没事找事。这么一个和凌云彻混在一块儿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可真是一点也配不上澜翠!

嬿婉心里有气,面上也冷了下来。

“二位大人何必如此,从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现在也不必提。”嬿婉说,“我被调到了长春宫当差,往后家里的事我自己便能解决,不劳凌大人费心。凌大人既然对我也无意,如此一拍两散岂不如意?”

凌云彻这才知道嬿婉被调去了长春宫,他面色古怪,讥讽道:“怪不得你要与我一拍两散,原来是攀了高枝儿,姑娘可真是好手段!”

嬿婉已然看透凌云彻,对他早没了一丝期望,因而听见这话竟也不生气,只冷冷道:“我从前叫你上进,求了恩典便可娶我,你从不当一回事,我自己有了出路你也不高兴,还讥讽我是攀了高枝儿,呵!凌云彻你可真是无能虚伪,活脱脱地一滩烂泥!谁和你好才是倒霉!”

凌云彻登时面色涨红,“你!你何时变得这样尖酸刻薄!”

嬿婉却不理他这一套,接着道:“少废话!我说穿了你,你便说我刻薄?哼!你说我好手段?我且问你,我可曾欠过你什么?”

凌云彻怀里还拿着嬿婉给他的四十两,讷讷说不出话来。

嬿婉道:“你借我二十两,我还你四十两,民间放高利贷的也不过如此,你说我还欠你什么?!你有什么颜面指责我?”

赵九宵在一旁见势不对,凌云彻被嬿婉堵得说不出话来,实在憋屈,他只好替兄弟开口:“魏姑娘,这话不对。钱怎可与情混为一谈?你虽然钱财上不曾亏欠凌云彻,可他待你一腔真心,这你如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