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逐渐散开,黑衣虬髯的老者池怀言赶忙走到村长池怀中——也是他的大哥身边,他看看四下无人,赶紧把池怀中拉到一边,有点焦急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在搞什么鬼?你也知道的,这几年朔郡妖气越来越重了,你怎么敢让他们去修炼的?万一这些娃娃们妖气入体,他们刚刚学会修炼,连脉门都没开也运转不了周天,根本没法净化妖气,最后走火入魔了要怎么办!我们两个现在经脉全断,修为尽毁,万一发生点什么......你这不是把池家最后这点种子往火坑里推吗?”
面对二弟连珠炮似的发问,池怀中只是笑而不语。气的池怀言一拍大腿:“唉,笑什么笑,我知道你有主意了,你就快说吧!”
池怀中这个糟老头子继续坏笑,急得他二弟满地转圈,忽然他正色道
“我只是说要教功法,也没说要教他们修炼啊。”
“啊?”池怀言挠挠头,显然是不解其意。
“我只是教他们一些活跃气血的办法,毕竟……我们都是废人了,哪怕想要教他们修炼也力不从心。”
池怀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池怀言说:“我隐约感到我池家的孩子中,似乎有一人武道天资甚高。“
“当真?!”池怀言精神一振,旋即压下激动,大哥池怀中在这种大事上从来没错过。立刻问“是谁?是池寒枫?“
“我查探过了,不是。”
“那是.....”
池怀言脸上有些失望
池怀中摇头,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道“我神魂只剩下一丝,探查需要时间。让我慢慢来。我似有若无地能感受到一丝天道气息。此人灵根绝不寻常!“
池怀言瞬间屏息,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天下武学,浩如烟海,而武学之根基莫非灵气,人体灵气之本源则是灵根。
灵根主掌灵气吸收快慢,感知能力,自然是极大影响修行速度,可谓踏上天道之路的地基柱石。
然而灵根好坏则基本全靠天生,据说那个在浑河跑得最快,又在后来收拾池家时跳的最欢的镇国公龙镇岳,他那个小世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一点灵根都没有的小废物。
他老爹贵为镇国公,乃是天璜贵胄,当今皇帝龙渊的胞弟,更是在龙渊闭关的时候兼领六部总揆百官,地位堪称在九州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饶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权势与资源,他这个当爹的为世子寻遍天下仙山名师,各种天材地宝仙品奇珍,只要是有的已经全用上了,到最后这小崽子还是个纯废物。
若池家真出此等天才……重振声威,绝非幻梦!
“另外,”池怀中语气陡然严肃凝重,“务必看紧池寒枫!”
池怀言一怔:“寒枫?”
“对!”池怀中斩钉截铁,“碾子上的话,不是玩笑!背不会一百卷圣贤书前,绝对不准他碰任何功法!连明天的导引术,也不准学!”他目光灼灼盯着二弟,“老二,这事你亲自盯!寸步不离!他是三弟唯一的骨血!是我们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侄儿了!”
黑衣虬髯的老者池怀言目光中闪烁过一丝疑惑,转而就严肃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大哥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他的考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池怀言沉声道:“既然大哥你这样嘱咐,我一定办到。我也早就想狠狠整治一下这个一点正事不干的小子了,大哥,你就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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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
独自被留在书斋里背书的池寒枫正昏昏欲睡,忽然一阵怪叫惊的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池寒枫赶忙爬到窗棂上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情景惊得他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池家堡鸡飞狗跳,好像捅了只因窝一般,仔细看去哪有那么多鸡啊。那打谷场上是一地的人在地上蹲坐着,好像母鸡一样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
小点的孩子还好,就当玩老鹰捉小鸡了,他们还觉得挺开心,发出的叫声都是找到虫吃的老母鸡在叫。
大一点懂点事的少女少年们可就惨了,一来懂了点事,这种幼稚的模仿在他们看来丢人丢大了,二来少年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真是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出这种丑,他们的声音就像得了鸡瘟一样有气无力的。
人群间,白衣老者池怀中和黑衣老者池怀言在人群里穿行着,两个人都提着一根老长的哨棒,一脸严肃地一路敲敲打打。
“腰绷直!有力一点!”
“你的腿是没吃饭吗?使点劲!”
“你这个翅膀要上天吗?胳膊放下来!放到肋上!”
池寒枫都惊了,这是在干什么啊?怎么和话本里写的不一样啊?
仿佛是听到了池寒枫内心所想,白衣老者池怀中走动到队伍末尾,朗声向少年少女们说道:“莫要觉得羞耻!这就是你们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步!”
“这一步,踏出的是安逸与平凡!前方或许是荆棘密布,是寒霜酷暑,是千难万险!但记住,”池怀中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打谷场间回荡,“你们脚下踩着的,更是通往超凡脱俗、掌握自身命运的通天大道!”
池怀中长老那番激昂的鼓劲话语似乎还在山谷间隐隐回荡,少年少女们胸中的热血尚未平息。然而下一刻,这位刚刚还如同擎天之柱、气势迫人的白衣老者,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瞬间石化、差点憋出内伤的动作。
只见他,池怀中,池家堡德高望重的村长,也是池家的族长,竟然几步走到队伍旁边一块平坦光滑、铺着厚厚干草的大青石旁。然后,在全场几十双眼睛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这位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庄重地……缓缓蹲了下去。
稳稳地“坐”在了那块青石上。姿势极其标准——双腿分开,膝盖向两侧打开,形成一个稳固的“八”字底盘;腰背微微前倾,但脖颈却努力地向上抻着,下巴微抬;两条手臂没有自然垂落,而是非常敬业地微微抬起,手肘向外支棱着。
真的活像一只孵了无数蛋的老母鸡一般!
仿佛收到了村长这种身先士卒的感召,刚才还红着脸,心里无比抵抗这滑稽功法的少女少年们也不再纠结,纷纷有样学样地蹲了下去。
池寒枫看见池雪霁还有样学样的扇了扇翅膀,没想到这会雪霁也看见了自己,她小脸一红,但看看上面蹲着岿然不动的大爷爷池怀中,立刻正色修行起了这奇怪功法。
池寒枫感觉手也有点痒痒的,他看看手里那本根本看不懂的《礼》,心想大家都在修行,自己还看这中庸,怕不是真的要变成庸才了。
这样想着,他爬上书桌,把书放在屁股下面,学着外面小孩的样子也有样学样地开始修习。但好巧不巧,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那黑影在窗前停下,看了看池寒枫,然后不由分说,杀气腾腾地冲进了书斋。
那还能是什么人,是二爷爷池怀言!
身高九尺的黑衣老者黑着脸一棍子把池寒枫从桌子上掀下来,一边揍一边骂
“好你个池寒枫!老子让你读书,你居然蹲在圣贤书上拉屎!”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看外面练功想试一下!”
“我看你是越发不把我和村长放眼里了!村长昨日才与你说了,背的会中庸,自然有你功练!一日背不会《中庸》,一日就不准你练功!你当我们两个都老了提不动刀了?敢把我们的话当屁放!”
池怀言一把拎起来池寒枫,像插秧似的给他按在座位上,黑衣老者一顿手中的哨棒,杀气腾腾地像铁塔一样站在书桌前,把那本书往桌子上一拍,三两下翻到中庸篇。
“老子今天哪也不去了,念!”
“子曰.........“人皆曰‘予知’........”
“大点声!听不见!重来!”
“子曰,“人皆曰‘予知’.........”
“听不见!这么小声还想修武道!重来!在池家堡,我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
“子曰,“人皆曰‘予知’.........”
“眼睛别往别处看!不准东张西望!你那是读书的姿势吗!重来!”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池寒枫用尽平生力气喊着。
与此同时,外面咯咯哒的声音响成一片,合奏成一阵很有精神的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