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承华殿窗前,眼睛朝着御花园方向直勾勾地望。天色全暗下来,天边最后那点亮光早没了影,宫墙内外一片死寂。
小顺子被慧贵妃罚了后,虽说阿宁尽心照料,可他背上伤口看着吓人。他牙咬得死紧,愣是没吭一声疼,就眼里那股子愤怒和不甘心藏都藏不住。
我晓得,慧贵妃这一巴掌,不光打在小顺子身上,也是给我个下马威——我不过是刚进宫的妃子,想在这后宫活下去,就得乖乖低头。
我低头了吗?
没有。
那天我硬撑着稳住了场面,换来了一小段安生日子。可我心里头啊,反倒更堵得慌。皇后送来的那件绣着凤凰的宫装,还好好地挂在屏风后面,就像个无声的警告,提醒我她没安好心。
夜深了,人都睡了,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就有冷宫的消息传出来,说那儿的妃子没人管,有的疯疯癫癫,有的瘦得只剩骨头架子。她们从前也是皇上宠爱的人,现在却被扔在最黑的角落里,连个喊冤的动静都听不到。
我哪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那晚,我下定决心去一趟冷宫。
“娘娘,您真要去?”阿宁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睛里全是担心,手还不自觉地揪着衣角,“那地方就是鬼门关,晚上阴森森的,万一……”
“就因为这样,我才得去。”我轻轻打断她,眉头皱起来,“咱都不管这些事儿,这宫里还有谁会在乎她们死活?”
阿宁嘴唇咬得发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那我去准备。”
我俩花了两天时间,盯着宫里侍卫巡逻的规律。好不容易挑了个最好的时间:子时三刻到丑时一刻,去冷宫的小道上基本没侍卫。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就带了阿宁一个人,还提前换上了普通宫女的衣服。
那天晚上,月亮惨白惨白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和阿宁偷偷出了承华殿,顺着偏僻的回廊往前走。脚步放得轻轻的,就怕吵醒了守夜的太监宫女。绕过东六宫的角门,再穿过一道破破烂烂的侧门,就到了冷宫边上。
冷官门前,有个守卫靠着墙打瞌睡。我给阿宁使了个眼色,让她等着,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细细的金簪,在那守卫后颈轻轻敲了一下。他身子晃了晃,就呼呼大睡起来。
我松了口气,掏出随身带的细铁丝,插进铜锁里。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咔哒”一声,门开了。
冷宫里全是黑沉沉的雾气,空气里一股子霉味和腐烂的味道。风一吹过破屋檐,就跟鬼哭似的。我紧紧攥着手里的灯笼,那点儿微弱的光映在墙上,坑坑洼洼的墙上还有指甲划的印子。
“娘娘,咱们真要进去?”阿宁声音抖得厉害,手还抓着我的袖子。
我点点头,抬脚就走了进去。
走到冷宫深处,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嘟囔。我俩顺着声音找过去,在一间破厢房里,瞧见了那个疯妃子。她缩在墙角,头发乱得像草,衣服破破烂烂的,眼神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念叨着。
“你是谁……是谁来了……”她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蹲下来,轻声说:“我是明妃,来看看你。”
她愣了一下,接着咯咯笑起来:“明妃?呵……你也到这儿了……早晚有一天,也跟我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告诉我,你为啥被关这儿?”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眼神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好像陷进了什么回忆里:“因为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我看到血……好多血……还有那个人……她笑得可美了……”
我大气儿都不敢出:“你说的是谁?”
“她……她穿着凤袍,头上戴着珍珠冠……不是皇后……也不是慧贵妃……我不认识她……可她手里拿着个东西,全是血……她说,只要没人知道,就没人追究……”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又不吭声了。
我和阿宁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害怕。
“你还记得那东西是啥不?”我接着问。
她摇摇头,小声嘀咕:“记不清了……但我记得……它藏在角落里……一件旧衣服里……那衣服染了血……”
我心里一惊,立马站起来,在屋里到处找。阿宁也帮着翻,我们在一堆破布里头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塌了的木箱下面找到了一件发黄的裙子。虽说颜色都褪得差不多了,可还能看出上面暗红色的痕迹。
“这是……”阿宁手指抖个不停。
我小心地把裙子收起来,心里有了个想法——这裙子,说不定就是当年哪个妃子被害时穿的。那个疯妃子说的神秘女人,没准就是背后搞鬼的人。
“娘娘,咱赶紧回去吧。”阿宁扯着我的袖子,脸都吓白了,“这地方太吓人了。”
我点点头,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就看见那疯妃子死死盯着我,眼神比刚才清醒多了。
“你小心……那个女人……还在宫里……她的眼睛……像蛇一样……”
话还没说完,她就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好像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我心里一紧,拉起阿宁的手:“走!”
我俩赶紧出了冷宫,把门锁好,把那个守卫放回原来的地方,这才悄悄回了承华殿。
回到屋里,我把染血的裙子藏在箱子底下,可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慧贵妃坏透了,可真正让我害怕的,是那个神秘女人。她到底是谁?为啥能在后宫藏得这么严实?她跟皇后的示好有没有关系?
那一晚,我一夜没合眼。
天刚蒙蒙亮,我就梳洗好了,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昨晚的事儿就像一场噩梦,可又真实得让人受不了。
阿宁端着茶走进来,轻声问:“娘娘,接下来咋办?”
我放下梳子,眼神挺坚定:“先别轻举妄动。我得查查这血衣是咋回事,也得弄清楚那个女人是谁。”
“可是……娘娘不怕危险?”
我轻轻笑了笑:“怕。但我没办法。”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我手里的金簪,也照着我心里那份决心。
这后宫的争斗,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