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承华殿里，烛火晃晃悠悠，似随时会熄灭。我坐在桌案前，手指下意识地在袖子里摩挲着那根从御花园捡到的银簪，脑子乱糟糟的，各种念头在里头横冲直撞。
“娘娘……”阿宁小心翼翼地喊我，声音里带着犹豫，“您真就打算啥都不做？”
我抬起眼看向她，烛光把她的眉眼照得软软的，可还是藏不住眼角的担心。“当务之急，得先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我压低声音，“皇后开始怀疑我，慧贵妃也在一旁蠢蠢欲动，要是我们急着反击，不就等于告诉人家我们慌了嘛。”
阿宁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奴婢愿意为娘娘拼命，您自己可得多保重。”
我看着她，心里一暖，却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阿宁不见了。一开始我以为她去御膳房帮忙了，可一直到中午都没见她回来。我心里头有点发慌，正打算派人去找，小顺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都吓白了。
“娘娘，大事不妙！”他声音压得低低的，“阿宁昨晚上偷偷去了御膳房，今儿一早被人发现行迹可疑，让慧贵妃的人给扣下了！”
我猛地一下站起来，心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怎么回事？”我着急地问。
小顺子喘着粗气说：“奴才打听清楚了，阿宁昨晚故意在御膳房捣乱，趁着乱把一封密信藏到给承华殿送的点心盒子里。结果半路上被人查出来了，消息泄露，现在被关在慧贵妃宫里的偏殿。”
我浑身一震，一下子明白了——阿宁是想把皇后怀疑我的消息传给我！
“她现在咋样了？”我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和着急。
“暂时还没受刑，不过慧贵妃的人已经盯上她了。”小顺子小声说，“奴才听说，她们正逼着阿宁交代信里写了啥。”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银簪，指甲都快嵌进手心了。阿宁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
“你先下去，让我想想办法。”我沉着脸说。
小顺子走了之后，我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株开得正好的白梅，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该咋办。
阿宁被抓，说明我们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呢。要是我现在急着去救她，不光救不了，还得连累更多人。皇后那边，肯定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她既然怀疑我，肯定在暗处看着我啥反应呢。
想了一会儿，我拿起笔写了一封信，让人给皇后身边一个平时很低调的老嬷嬷送去，还附上一块玉佩当信物。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当年她跟我说：“要是碰到难处，拿这块玉找人帮忙。”
安排好这些，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让人准备好香炉和经卷，装成去佛堂祈福的样子，亲自去皇后宫里请安。
一路上，我故意走得很慢，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特意在那棵老梅树下停了停。树枝上的雪沙沙地往下掉，寒风吹在脸上，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声念着佛号。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宫女来催我：“明嫔娘娘，皇后娘娘等您半天了，赶紧去凤仪宫吧。”
我睁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慢慢往前走。
凤仪宫里，皇后端坐在主位上，手里还拿着那把玉如意。她看见我进来，眼睛闪了一下，没说话。
我走上前跪下磕头，恭恭敬敬地说：“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轻轻放下玉如意，冷冷地说：“这几天你倒挺清闲啊。”
我低下头回答：“臣妾最近身子不舒服，怕打扰了皇后，所以没敢过来。”
她冷笑一声：“身子不舒服？巧得很呐，今儿有人给我送来一封密信，说是你写给老嬷嬷的。”
我心里一紧，脸上却还是很镇定：“臣妾确实写了封信，是家里祖母病得厉害，求皇后开恩让我回去看看。不知道皇后答应不答应？”
皇后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你倒是个孝顺孩子。”
我低着头没说话，心里明白，她没全信我，但也没抓到我把柄。
“算了。”皇后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我起身告退，转身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她身边的宫女翠缕恶狠狠地盯着我，眼里带着得意。
我知道，这一局，我还没输。
回到承华殿，天已经黑透了。我让宫女们早点休息，只留小顺子在殿里。
“娘娘打算咋办？”小顺子一脸担心地问。
我慢慢地说：“阿宁不能出事，但也不能白白牺牲。我们得让皇后知道，真正想挑拨我们关系的，另有其人。”
小顺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娘娘您的意思是……”
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很坚定：“明天你去趟御膳房，找一个叫春桃的宫女。她是阿宁的好朋友，说不定能帮咱们传个话。还有，你去查查翠缕最近跟谁来往得勤。”
小顺子使劲点点头：“奴才这就去办。”
夜深了，周围静悄悄的，我一个人坐在灯下，手指轻轻摸着那块玉佩。我娘临终前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跟我说：“玥儿，你得学会忍着，更得学会反击。”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里没了害怕。
这场棋，我已经走出第一步了。
外面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人影闪进殿里。
“娘娘！”来人是春桃，脸色煞白，着急得不行，“奴婢刚从慧贵妃宫里逃出来，阿宁姐姐还在里面，她让我给您带句话——‘娘娘别冲动，万事小心’。”
我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说：“谢谢你，春桃。你看见阿宁受苦了吗？”
春桃摇摇头：“她被关在偏殿，看守得严严实实的，不过听说还没受刑。就是……慧贵妃昨天见了一个陌生男人，好像是藩国来的使者。”
我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藩国使者？”
春桃点点头：“是，奴婢没听太清楚，不过确实是这么说的。”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藩国公主跟慧贵妃勾连很久了，要是真有藩国使者掺和进来，这事比我想的要复杂得多。
我深吸一口气，对春桃说：“你回去告诉阿宁，让她撑住，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
春桃走了之后，我转头对小顺子说：“你现在就去查那个藩国使者是啥来头，还有，他为啥会在慧贵妃宫里。”
小顺子领命走了，我一个人站在殿门口，望着满天星星，心里亮堂起来。
这一夜，注定睡不着觉。
而我，也终于看清了敌人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