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爷抱着血流如注的大腿，剧痛让他整张脸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脸上的黑灰滚落。他看向柜台后那个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却眼神依旧冰冷锐利的少年，心中除了剧痛，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他知道，自己败了，彻底败了。这小子虽然看起来也到了强弩之末，但他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冷酷的杀心，让赵爷根本不敢再赌！谁知道他怀里是不是还藏着能要人命的东西？而且，拖下去，万一这小子的援兵来了……（赵爷脑补中）
“小…小兄弟！住手！住手！”赵爷强忍着剧痛，声音嘶哑地喊道，带着前所未有的服软，“误会！都是误会！是赵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兄弟！我认栽！认栽了！”
陆尘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短刀没有丝毫放松。他在抓紧每一秒恢复体力，也在评估着赵爷的状态。
“我走！我立刻就走！”赵爷见陆尘不为所动，更加心慌，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腿上的剧痛让他又跌坐回去，只能用手撑着地往后挪，“今天的事，我赵阎王认栽！死掉的兄弟算他们命短！绝不敢再找小兄弟和百草堂的麻烦！我发誓！对天发誓！”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沾着血迹的钱袋（似乎是之前收刮的“平安钱”），用尽力气扔向陆尘脚边：“这…这点心意，给小兄弟压惊！赔罪！求小兄弟高抬贵手！”
钱袋落在血泊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陆尘目光扫过钱袋，又落回赵爷那张因恐惧和疼痛而扭曲的脸上。他知道，赵爷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黑虎帮死了人，这事绝不可能善了。但此刻，他确实没有余力彻底解决赵爷。杀了赵爷，动静太大，立刻就会引来黑虎帮的疯狂报复，以他现在的状态，十死无生。
放走赵爷，是饮鸩止渴，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缓兵之计！他需要时间！
“滚。”陆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你的死人，立刻滚出我的视线。记住你说的话，再敢踏入百草堂一步，下一刀，就是你的喉咙！”
“是！是！多谢小兄弟！多谢！”赵爷如蒙大赦，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站起来。他看都不敢再看地上的尸体和陆尘，踉跄着冲到门口，也顾不上那两个手下的尸体，自己先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子尽头。
直到赵爷的身影彻底消失，陆尘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但他依旧不敢大意，强撑着走到门口，警惕地向外张望了片刻，确认无人窥视后，才迅速关上店门，插上门栓。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如同散了架。灵力彻底枯竭，精神力透支，后背的伤和刚才搏杀时的多处擦碰都在火辣辣地疼。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衣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杀人了…第一次杀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那血腥的画面和触感，依旧冲击着他的心神。
“呃…呃…”角落里传来老李头牙齿打颤的声音。他惊恐地看着陆尘，如同看着择人而噬的妖魔。
陆尘疲惫地抬起头，看向老李头，眼神复杂。他知道，自己在这个百草堂，是待不下去了。今晚的事，瞒不住。赵爷为了推卸责任，必然会将他的“邪门”和“凶残”添油加醋地传出去。黑虎帮绝不会善罢甘休。老李头要么被牵连，要么为了自保，很可能会出卖他。
“掌…掌柜的，”陆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此地…不能留了。”
老李头猛地一哆嗦，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又看看浑身浴血的陆尘，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陆…陆尘…你…你惹下塌天大祸了！黑虎帮…黑虎帮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我啊！我…我的铺子…完了！全完了！”
“铺子保不住了。”陆尘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赵爷扔下的那个钱袋前，捡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里面除了铜钱，似乎还有几块碎银子。他掂了掂，将钱袋抛给老李头，“这些钱，算是我买下铺子里那口小丹炉和剩下所有药材。你拿着钱，立刻离开青岚城，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还能活命。”
老李头下意识地接住钱袋，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再看看地上恐怖的景象，脸上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点头：“好…好！我走！我马上就走！”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后屋，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拾细软。
陆尘不再管他。他走到那口蒙尘的黄铜小丹炉前，费力地将它抱起。又走到药架旁，将那些剩下的、还算完好的药材，不管贵贱，一股脑地用几张油纸包好。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他之前处理好的、品质相对较好的药材上，犹豫了一下，也包了起来。这些都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资本。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后院水缸旁，舀起冰冷的井水，胡乱地清洗掉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又撕下破烂衣襟，简单包扎了一下身上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冰冷的水刺激得他精神稍振。
他换上一件老李头留下的、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粗布短褂，将小丹炉用布裹好背在背上，药材包袱挎在肩上。最后，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数月、给了他仙道启蒙却也见证了他第一次杀戮的破败铺子，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决然。
推开后院的小门，外面是更深沉的夜色和泥泞的小巷。
老李头已经抱着个小包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陆尘紧了紧背上的丹炉，辨明方向，朝着与老李头相反、通往青岚城外荒山的方向，迈开了脚步。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
青岚城，已成是非之地。仙路艰难，血染开端。下一步，该往何处去？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消化今晚所得，巩固修为，并真正开始探索青玄石心与丹道结合之路。
夜色中，少年孤独而坚韧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无边的黑暗。百草堂内，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