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过青岚城外连绵起伏的荒山。陆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脚下的泥泞和碎石硌得生疼。背上沉重的黄铜小丹炉和肩上的药材包袱,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体力。后背的伤势在颠簸中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因灵力透支和伤势带来的闷痛。

但他不敢停。黑虎帮的势力盘踞城南,耳目众多。百草堂的血案很快就会暴露,赵阎王逃回去后,黑虎帮的报复随时可能像疯狗一样扑来。他必须尽快远离青岚城,找到一个足够隐蔽的藏身之所。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陆尘已经深入荒山数十里。四周是光秃秃的、怪石嶙峋的山岭,植被稀疏,只有一些低矮的荆棘和枯黄的杂草在寒风中瑟缩。人迹罕至,鸟兽无踪。

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在一处背风的、被几块巨大山岩半包围的凹陷处停了下来。这里地势较高,视野相对开阔,能观察到山下的动静,岩石又能遮蔽风寒和可能的窥探。

“呼…呼…”陆尘卸下背上的丹炉和包袱,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又被山风吹得冰凉。嘴唇干裂,喉咙里像是着了火。

他挣扎着从包袱里翻出仅有的一个水囊,里面还有小半袋浑浊的凉水。他小心地抿了几口,滋润了一下干涸的喉咙,便将水囊收起。食物只剩下一小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他掰下一小半,艰难地咀嚼着,补充着一点可怜的体力。

稍事休息,恢复了一丝力气后,陆尘没有立刻打坐恢复灵力。他首先强撑着起身,忍着伤口的疼痛,在藏身之地的周围仔细布置起来。他将沿途收集的一些坚韧的藤蔓,巧妙地系在几处必经的狭窄石缝和陡坡上,形成简易的绊索。又搬来一些大小适中的碎石,堆放在几处高耸的岩石边缘,一旦触动藤蔓,这些碎石就会滚落,虽不能杀敌,却能制造声响预警。最后,他还在入口附近的地面上,薄薄地撒了一层干燥的浮土,只要有人踩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做完这些简陋却实用的预警陷阱,陆尘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回到凹陷处,重新盘膝坐下。掌心紧贴怀中的青玄石心。

温润的暖意丝丝缕缕传来,滋养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和枯竭的经脉。

“青玄…”陆尘意念沉入石心,沟通着那团微弱的青色光点,“我需要恢复。”

这一次,青玄的回应似乎比以往清晰了一丝,带着一种同舟共济的意味。一股远比平时更加精纯、更加温和的能量流,从青石中汩汩流淌而出,主动汇入陆尘干涸的经脉。这股能量如同最上等的灵泉,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疼痛迅速缓解,枯竭的灵力以远超平时打坐的速度开始滋生、壮大!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也在快速消退。

陆尘心中微暖,立刻收敛心神,全力引导着这股精纯能量在体内运转周天,修复伤势,恢复灵力。

时间在寂静的山风中流逝。当正午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射进这处岩石凹陷时,陆尘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体内灵力不仅完全恢复,而且在青玄精纯能量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凝练浑厚,炼气二层的境界彻底稳固下来,甚至隐隐向中期迈进了一小步!后背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只余下一些酸胀感。

“这青玄石心,果然是至宝!”陆尘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心中振奋。若非此物,他昨夜绝无可能逃出生天,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落在了那口蒙尘的黄铜小丹炉上。这是他目前最重要的“财产”之一。

他走到丹炉旁,蹲下身,仔细地检查起来。这丹炉只有半尺高,造型古朴简单,通体由黄铜铸造,表面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和斑驳的铜绿,显得破旧不堪。炉身上没有任何符文印记,显然是最低阶的、给凡俗药师或低阶学徒练手用的普通丹炉,连最低阶的法器都算不上。

炉盖已经丢失,炉膛内壁沾满了厚厚的、黑乎乎的、混合着各种药渣的污垢,散发着一股陈年药味和焦糊味。三只炉足倒是还算完好,但也布满了刮痕。

陆尘皱了皱眉。这丹炉的状态实在太差了。想要用它来炼丹,尤其是尝试淬灵与炼丹结合,恐怕连最基本的温度稳定都难以保证。

“清洗…必须彻底清洗。”陆尘打定主意。他将丹炉搬到凹陷处旁边一处有岩石滴水的地方,用一块相对柔软的石头沾着水,开始用力地刮擦炉膛内壁的污垢。

污垢极其顽固,混合着经年累月的药渣和金属氧化物,如同附骨之疽。陆尘刮得手臂发酸,也只清理掉一小片。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附着在石头上,效果稍好,但速度依旧缓慢。

“这样下去,几天也清理不完…”陆尘看着炉膛深处顽固的黑垢,眉头紧锁。他需要更高效的办法。

忽然,他心中一动。目光再次投向怀中的青玄石心。

淬灵?既然青玄的能量能淬炼药材生机,激发生机…那能否用来…“淬炼”这丹炉?或者说,清除这些顽固污垢?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他决定尝试!

他盘膝坐好,将丹炉放在身前。再次沟通青玄,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精纯的能量。这一次,他没有将能量注入药材,而是尝试着将其凝聚在指尖,形成一点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淡青色光晕。

他屏住呼吸,将指尖这点淡青光晕,缓缓靠近炉膛内壁一处最顽固的黑垢。

嗤……

就在光晕接触黑垢的瞬间,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传来!

那处顽固的黑垢,在淡青光晕的笼罩下,竟然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分解!化作一缕缕极其细微的黑烟飘散!而被光晕覆盖的炉壁本身,那层斑驳的铜绿似乎也被“剥离”了一丝,露出底下稍显暗淡的黄铜本色!

有效!青玄的能量,竟有净化、剥离杂质的效果!

陆尘心中狂喜!他立刻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指尖那点淡青光晕,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炉膛内壁缓缓移动。所过之处,顽固的污垢纷纷消融瓦解!虽然速度依旧不算快,且极其消耗精神力和灵力,但比起用石头硬刮,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时间一点点过去。汗水再次浸湿了陆尘的鬓角。他全神贯注,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雕刻。炉膛内壁的污垢大片大片地被清除,露出了原本的黄铜色。虽然依旧显得陈旧,但至少干净了!

就在他清理到炉膛最底部、靠近炉底火口的位置时,指尖的青玄能量拂过一处特别厚实的污垢结块。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那污垢结块被青玄能量净化分解后,下面露出的,并非黄铜,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材质!

那是一小块约莫指甲盖大小、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暗青色金属!它镶嵌在黄铜炉底的中心,与周围的黄铜材质格格不入。暗青色的金属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玄奥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纹路!这些纹路古老而神秘,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只是看一眼,就感觉心神都要被吸进去!

更让陆尘震惊的是,当他的目光和青玄能量触及这块暗青色金属的刹那——

嗡!

他怀中的青玄石心,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强烈的悸动!一股带着无比激动、渴望甚至是…孺慕之情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陆尘的心神!

“丹…炉…核…”

“主…人…找…到…了…”

“补…全…我…”

青玄那断断续续、却情绪无比浓烈的声音,在陆尘脑海中轰然响起!

陆尘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炉底那块不起眼的暗青色金属碎片!

这口破旧不堪的黄铜小丹炉的炉底,竟然镶嵌着一块与青玄石心同源的神秘碎片!青玄称之为——“丹炉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