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九窍封魔龛被沈悠悠像拖死狗一样拖回了灵兽苑,重重地砸在刚清理干净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沈悠悠自己也跟着瘫倒在龛旁,四肢百骸如同被拆散了重组,丹田空得能跑马,识海更像被一千根针反复扎过,疼得她龇牙咧嘴。
“沈姐!您没事吧?”包打听挣扎着爬起来,小脸煞白,腿还在哆嗦。贾仁心则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碧玉盒子,如同抱着亲爹的骨灰罐,一脸劫后余生的呆滞。
沈悠悠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只拿眼睛死死盯着随后踏入苑门的云飘飘。
云飘飘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步履比往日沉重一分,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周身那层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都淡薄了不少,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疲惫。金丹道基受损三成,神识重创,这对任何金丹修士而言都是动摇根基的重伤。她甚至没看地上的封魔龛,目光直接锁定了角落里那个被符箓层层包裹、依旧散发着微弱不祥气息的玄铁箱子。
“东西。”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虚弱威严。
贾仁心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冲过去,和包打听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玄铁箱子挪到封魔龛旁边。两人看向云飘飘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云飘飘没再说话,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翻腾的刺痛和丹田的虚弱感。双手抬起,指尖萦绕起极其微弱、却依旧纯净坚韧的碧绿光华。光华流转,化作一道道玄奥的符文,精准地打入九窍封魔龛古朴的青铜表面。
“嗡——”
封魔龛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表面尘封的岁月气息仿佛被唤醒。那些繁复玄奥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苍凉古老的镇压之力。龛顶九个小孔洞开,隐隐形成一股无形的吸力漩涡。
“开箱。”云飘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贾仁心哆嗦着,撕下那些他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封禁符箓,猛地掀开了玄铁箱盖!
“嘶——!”
一股比之前浓郁了数倍、混杂着极致怨毒、污秽和阴冷的气息,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毒蛇,嘶鸣着冲天而起!墨绿色的浓烟翻滚着,隐约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灵兽苑的温度骤降,刚安抚下来的豪猪群再次惊恐骚动,刚鬣也发出不安的低吼。
就在这污秽气息即将扩散的瞬间,九窍封魔龛的吸力骤然爆发!
九个小孔如同九张贪婪的巨口,形成一股无形的强大引力场!那翻腾的墨绿浓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挣扎,却被那苍凉的镇压之力死死压制,如同百川归海,被强行拉扯、撕碎、吞噬进那九个幽深的孔洞之中!
“封!”
云飘飘一声清叱,最后一道碧绿符文打入龛体!九个孔洞骤然闭合!龛体表面所有亮起的符文瞬间固化、沉淀,如同烙印般深深嵌入青铜之中!那股令人心悸的怨毒气息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封魔龛本身散发出的、沉重而稳固的古老封印之力。
“呼…”云飘飘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又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看似短暂的封印过程,对她此刻的状态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成了!成了!”包打听激动地跳起来。
贾仁心也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感觉捡回了一条小命。
沈悠悠也松了口气,至少最大的定时炸弹解决了。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跟云飘飘商量一下那追加的三千八百灵石能不能分期付款,或者用刚鬣的农家肥抵债…
就在这时,一股温和却带着明显虚弱感的佛力波动,缓缓靠近了灵兽苑。
“阿弥陀佛…”一声熟悉的佛号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万佛宗佛子了无,在武僧慧莽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正站在灵兽苑的竹篱笆外。了无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灰暗无光,眉心甚至隐隐缠绕着一丝驱之不散的墨绿色阴霾。他周身的佛光稀薄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飘忽不定。显然,灵台被污秽怨毒侵蚀的后遗症远比他预想的严重,万佛宗的清净地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涤荡那诡异的污染。
慧莽则是一脸担忧和懊恼,铜铃大眼警惕地扫视着苑内,尤其是那个刚刚完成封印、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九窍封魔龛。
“了无师兄?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沈悠悠赶紧招呼。这可是潜在的金主…呃,盟友!
了无勉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在慧莽的搀扶下走进苑门。“贫僧心系此间污秽之源,亦担忧沈施主与云师妹…咳咳…”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压抑的咳嗽,身体微微摇晃,眉心那缕墨绿阴霾似乎又深了一分。
“师兄!”慧莽急忙扶稳他,急声道,“您看您!说了让您好好静养!此地怨念秽气虽被封印,但残留未散,对您有害无益啊!咱们快回去吧!”
了无摆摆手,目光落在那个散发着稳固封印气息的九窍封魔龛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赞叹:“云师妹,沈施主,辛苦二位了。此物…当真不凡。”他又看向脸色苍白、气息虚浮的云飘飘,关切道:“云师妹,你…可还安好?”
云飘飘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清冷的眸子扫过了无眉心的阴霾,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沈悠悠看着了无那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虚弱样子,再看看旁边一脸担忧的慧莽,眼珠子一转。万佛宗家大业大,香火钱肯定不少!这位佛子师兄一看就心善,说不定能帮忙分担点债务压力?
“了无师兄您太客气了!”沈悠悠立刻换上无比热情且谄媚的笑容,凑上前去,“都是应该做的!为了修真界的和平嘛!只是…”她话锋一转,脸上瞬间堆满愁苦,“您是不知道啊,为了搞定这个封魔龛和那个破坛子,我们可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了!云师姐更是为了救我们…唉!”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暗示云飘飘赶紧亮账单。
云飘飘:“……” 她默默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了无看着沈悠悠那夸张的表情,又看看云飘飘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温和道:“沈施主若有难处,不妨…”
他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那头一直在兽栏里焦躁踱步、被刚才封印时泄露的污秽气息刺激得有些神经质的豪猪首领刚鬣,突然发出一声狂躁的嘶吼!它那对小眼睛死死盯住了无眉心那缕不断扭动的墨绿色阴霾!那阴霾的气息,与之前折磨它的污秽怨毒同源!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刚鬣庞大的身躯猛地加速,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带着一股蛮横无匹的巨力,轰然撞碎了本就不甚坚固的兽栏木桩!它低着头,锋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裹挟着腥风,目标明确——直扑向了无眉心的那缕阴霾!
“孽畜!敢尔!”慧莽目眦欲裂,怒喝如雷!他反应极快,一步踏前,将虚弱不堪的了无护在身后,手中镔铁盘龙禅杖卷起狂暴的劲风,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狠狠扫向刚鬣的头颅!这一杖含怒而发,毫无保留!别说一头筑基期的灵兽,就是金丹初期的修士硬接也得重伤!
然而,刚鬣此刻完全被那缕阴霾吸引,陷入了狂暴状态,竟是不闪不避!眼看就要上演一出“豪猪撞金钟,脑浆迸裂”的血腥惨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刚鬣!住手!那是你未来脱单的恩人啊!”沈悠悠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了,对着刚鬣发动了【画饼充饥】!
一股微弱但奇特的意念波动瞬间笼罩刚鬣!它那狂暴冲撞的身形猛地一滞,猩红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脱单…恩人?”。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慧莽那势大力沉的禅杖已然扫到!虽然他也下意识地收了几分力,但杖风依旧凌厉无匹!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刚鬣庞大的身躯被禅杖侧面狠狠扫中,如同一个巨大的皮球,打着旋儿横飞出去!它飞出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灵兽苑里那个刚刚被它和它的兄弟们堆砌得又高又大、新鲜热乎、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农家肥艺术山”!
噗嗤——!
一声极其响亮的、如同重物落入泥沼的声音响起!
刚鬣那油光水滑、雄壮威武的身躯,完美地、深深地、整个儿地嵌入了那座由它亲自领导、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艺术品”中心!只留下四只粗壮的蹄子和一根短小的尾巴,在散发着浓郁气息的“肥料”外面徒劳地、抽搐地挣扎着。
时间,再次凝固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微微晃动的“肥料山”和那几根抽搐的猪蹄。
慧莽保持着挥杖的姿势,一脸懵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杖的“神奇”效果。
了无虚弱地靠在慧莽背上,看着那堆“山”和猪蹄,嘴角抽搐,连咳嗽都忘了。
包打听和贾仁心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鸭蛋。
云飘飘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崩裂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素手捂住了口鼻。
沈悠悠则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完了!刚鬣同志苦心经营的“脱单标兵”形象,彻底崩塌在它自己堆的粪坑里了!这得用多少怨念小饼干才能哄回来?
就在这死寂而诡异的时刻,一个带着哭腔、瓮声瓮气、仿佛隔着一层厚厚棉被的声音,从那堆“农家肥艺术山”深处闷闷地传了出来:
“呜…吼…”
这声音,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嗤…”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忍笑声响起。
众人猛地转头,只见一直清冷如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云飘飘,此刻正侧着身子,肩膀极其轻微地、快速地耸动着。那捂在口鼻上的素手,指缝间似乎泄露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如同玉珠落盘般清脆的…笑声?
虽然她立刻强行止住,重新挺直了背脊,恢复了那副冰清玉洁的圣女模样,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春水破冰般的浅浅笑意,却如同惊鸿一瞥,被离她最近的沈悠悠捕捉得清清楚楚。
沈悠悠:“!!!”
冰山圣女…居然会笑?!还是被一头猪掉进粪坑逗笑的?!
这画面冲击力,比莫三娘的幽冥鬼爪还让她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