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种联盟”。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奇异魔力的烙印，随着云飘飘清冷的尾音落下，重重地砸在灵兽苑——不，现在应该叫“六宗联合善后处置及战略资源开发临时协调中心”——的每一个角落，也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悠悠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云飘飘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冷疏离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怨种…联盟？她还成了中心主任？负责…债务清算统筹？这算什么？破产重组后的职业经理人？还是被套上缰绳的拉磨驴？
包打听和贾仁心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和一丝…诡异的归属感？至少，这名字听着比“灵兽苑罪人”顺耳点？还有职务！包打听甚至下意识挺了挺瘦弱的胸膛。
慧莽挠着光头，一脸懵懂：“怨种…联盟？啥意思？管饭不？”
了无盘膝闭目，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低声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众生皆苦…” 他这“思想品德指导”和“化解怨念”的活儿，听起来就任重道远。
冷清霜抱着那个依旧散发“余韵”的瓦罐，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眸子扫过云飘飘时，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派驻代表？监督资源分配？这似乎…不算太坏？至少她的符纹草肥料供应有保障了。
欧阳子期摇扇子的动作顿住了，桃花眼里精光爆闪！“六宗联合”、“战略资源开发”、“临时协调中心”！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他商业头脑里炸开！这哪里是“怨种联盟”？这分明是一座尚未发掘的金矿！神医谷圣女亲自坐镇财务总监！万佛宗佛子当名誉顾问！月清宗符仙是合作方！再加上他成风宗的渠道和技术…这平台！这资源整合！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灵石在向他招手！
“妙啊！云师姐高瞻远瞩！”欧阳子期第一个反应过来，抚掌赞叹，笑容灿烂得如同偷到鸡的狐狸，“怨种？不不不！这是精英汇聚！潜力无限！我成风宗第一个响应！公输雨！以后你就常驻中心！负责‘战略资源’的深度开发和符阵加持！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公输雨顶着一头爆炸毛，茫然地抬起头：“啊？哦！肥料…净化…符阵…数据…” 他又埋头扎进了仪器堆里。
云飘飘对欧阳子期的反应视若无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依旧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沈悠悠身上。
“中心主任沈悠悠，”她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即刻起，履行你的职责。首要任务：统筹‘叶孤帆祖传剑穗悬赏’事宜，一百灵石定金，务必收回。作为中心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一百灵石？沈悠悠一个激灵，从巨大的荒诞感中挣脱出来。钱！虽然少，但也是钱！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债务大山压顶，每一块灵石都是救命稻草！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委屈和不甘！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努力挺直腰板，脸上瞬间切换成了职业经理人的模式：“是！云总监！保证完成任务！”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自己的“班子”：
“包打听！情报信息整合及风险预警！立刻启动！目标：锁定剑穗悬赏任务所有相关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叶孤帆当前状态、问剑宗内部反应、悬赏金支付流程！风险点：叶孤帆醒了会不会赖账？！”
“贾仁心！特殊资源技术研发及优化！刚鬣同志现在是我们中心的首席安全顾问享受特级饲料待遇！它的康复是头等大事！你负责配合神医谷后续治疗，研究如何将‘战略资源’的活性因子安全高效地融入它的特级饲料配方！务必让刚鬣顾问早日重返岗位！”
“慧莽师兄！”沈悠悠看向扛着猪的金刚，“麻烦您将刚鬣顾问护送到神医谷特级兽舍！路上务必平稳！安全第一！它可是我们中心的宝贵资产！”
“欧阳师兄！公输师兄！”她转向奸商二人组，“中心的‘战略资源’深度开发和符阵加持就拜托二位了！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出净化方案和优化成品！冷师姐那边还等着要货呢！”
一连串指令如同连珠炮般下达，条理清晰，目标明确。虽然内容依旧带着灵兽苑特有的荒诞气息比如“首席安全顾问猪”，但那雷厉风行的架势，还真有几分“中心主任”的样子。
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按照指令行动起来。
慧莽小心翼翼地扛着刚鬣，跟着一名闻讯赶来的神医谷弟子走了。了无在慧莽的搀扶下也一同离开，他需要尽快回万佛宗驻地压制秽毒。
包打听立刻掏出他的情报小本本，开始疯狂联络线人，嘴里念念有词：“叶孤帆…醒了没…悬赏金…支付方式…”
贾仁心则被另一个神医谷弟子引走，去研究刚鬣的特级饲料配方了。
公输雨在欧阳子期的催促下，开始对着那堆肥料样品和一堆符阵图纸抓耳挠腮。
冷清霜抱着瓦罐，走到云飘飘身边，低声交谈了几句。云飘飘递给她一枚玉简大概是新的净化要求和供应协议？，冷清霜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热火朝天的现场，抱着她的“希望之源”，也飘然离去。她需要尽快回去处理被污染的样品和等待新的供应。
欧阳子期则凑到沈悠悠身边，摇着扇子，压低声音：“沈主任！启动资金一百灵石到手后，咱们这‘战略资源’的深度开发，前期投入可不小啊！你看是不是…”
沈悠悠立刻警惕地看着他：“欧阳总监！中心账目由云总监亲自监管！每一块灵石都要用在刀刃上！深度开发方案和预算，你先提交给我，我会转呈云总监审批！公事公办！”
欧阳子期：“……” 得，刚套上的近乎，被“总监”和“审批”堵回来了。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头去盯着公输雨干活了。
很快，喧嚣的中心暂时平息下来。现场只剩下沈悠悠、云飘飘，以及角落里还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但眼神充满新奇的刚鬣它被安置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铺着软垫的草棚里，伤口被重新处理过，气息平稳了许多。
月光如水，洒在焕然一新门口挂了块歪歪扭扭写着中心全称的木牌的“协调中心”院落里。
云飘飘静静地站在那里，青裙曳地，如同月下仙子。她看着沈悠悠那强打精神、却难掩疲惫和眼底深处一丝倔强的侧脸，沉默了片刻。
“沈悠悠。”她忽然开口，声音比月色更清冷。
“在！云总监！”沈悠悠一个激灵，立刻站直，如同等待训话的员工。
“今日之事，”云飘飘的目光落在沈悠悠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你怨念失控，扰乱秩序，本该严惩。”
沈悠悠心一紧。
“但，”云飘飘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念在你情有可原，且…刚鬣护主有功。此事，暂不追究。”
沈悠悠一愣，心头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流，刚想道谢。
“不过，”云飘飘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引动怨念，祸乱中心…”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冰锥，直刺沈悠悠识海深处：
“我便亲手，废了你那‘祸源’。”
“祸源”二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沈悠悠的心上！她瞬间明白了云飘飘指的是什么——她那能引动怨念风暴的金手指系统！废了它？那她岂不是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沈悠悠脸色瞬间煞白！
云飘飘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不再多言，转身，青裙在月色下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句淡漠的余音在沈悠悠耳边回荡：
“明日辰时，我要看到剑穗悬赏定金的回收报告。以及，中心未来三个月的详细还债计划书。”
“逾期，债务追加百分之十。”
沈悠悠独自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怀里那张轻飘飘的账单，此刻重得如同山岳。肩膀上那个“中心主任”的头衔，更像是一个沉甸甸的枷锁。
她回头，看向草棚里已经睡着、发出轻微鼾声的刚鬣，再看看角落里还在对着符阵图纸挠头的公输雨，以及竹舍里包打听隐约传来的通讯声…
怨种联盟…这就…开始了？
还债…还五千六百中品灵石的债…从一百灵石定金开始？
还要写计划书？！
沈悠悠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熟悉的、源自社畜灵魂深处的巨大怨念，如同涓涓细流，又开始在丹田和识海深处悄然汇聚…但这一次，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强行将它压了下去。
不能失控！绝对不能再失控！否则…那个“祸源”…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走到包打听的竹舍门口，敲了敲门。
“包打听！情报整合得怎么样了？叶孤帆醒了没？那一百灵石定金怎么拿？还有，问剑宗那边对刚鬣顾问的赔偿方案有消息没？！”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和…认命般的干劲。
“今晚！必须出初步方案！”
“这破班…不对，这债，咱们得抓紧还！”
草棚里，刚鬣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舒服地哼哼了两声，伤口上绑着的崭新绷带，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它不知道，它已经成为了“怨种联盟”的首席安全顾问，肩负着中心资产安全和沈悠悠债务希望的双重重担。
夜色渐深，长明宗后山这处新挂牌的“六宗联合善后处置及战略资源开发临时协调中心”，灯火通明。一场由巨额债务和一群被迫绑定的“怨种”们共同主演的、鸡飞狗跳的还债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位掌控着财务命脉和生杀大权的云总监，正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静静地等待着明日的“报告”和“计划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