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宗后山的“怨种中心”，灯火熬干了最后一滴灯油，终于在破晓前挣扎着熄灭。晨光熹微，带着初秋清冽的寒意，透过破窗棂，斑驳地洒在沈悠悠布满血丝的眼球上。
她趴在冰冷的破木桌上，半边脸颊压着几张墨迹未干的纸——那是她熬了大半夜的成果，《六宗联合善后处置及战略资源开发临时协调中心未来三个月详细还债计划书（初稿）》。
字迹潦草，带着社畜熬夜后的虚浮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狰狞。条目倒是列得密密麻麻：
* **短期目标（1-7天）：**
1. 回收剑穗悬赏金100下品灵石（启动资金！重中之重！）。
2. 与问剑宗谈判刚鬣顾问工伤赔偿（目标：500下品灵石+后续饲料补贴）。
3. 公输雨完成“灵肥净化符阵”雏形，稳定产出第一批净化版“战略资源”（满足冷清霜30吨样品需求）。
4. 贾仁心初步确定“刚鬣特级饲料”基础配方（安全第一！产能提升！）。
* **中期目标（1-3月）：**
1. 建立稳定“战略资源”供销渠道（主攻月清宗符纹草种植基地、成风宗旗下灵植园）。
2. 优化“灵肥净化符阵”，降低成本，提升产能（目标：月产净化版200吨）。
3. 开发“战略资源”衍生产品（贾仁心：毒药/肥料，冷清霜：特种符墨）。
4. 探索刚鬣顾问“粉丝经济”可行性（形象包装，周边预售？）。
* **长期目标（债务清零）：**
1. 核心业务肥料稳定盈利。
2. 衍生产品线成型。
3. 中心品牌效应初显（口号待定，如：“怨种出品，必属精品”）。
* **风险管控（血泪史）：**
1. 叶孤帆仇恨值MAX： 讨债行动务必隐蔽！远离剑尊活动范围！必要时启用包打听“声东击西”战术！
2. 云飘飘高压监管： 每日汇报！账目清晰！绝不拖延！目标超额完成！
3. 金手指失控风险（极度致命）：*保持心态强行保持心态！时刻默念：废了祸源=彻底完蛋！怨念是力量，失控是毁灭！
4. 公输雨爆炸风险：研发场地远离中心主建筑！配备灭火符（冷清霜赞助版）！
5. 贾仁心副作用风险：新配方需小范围活体实验（优先考虑中心敌对目标？）。
看着这份凝聚了她一夜心血和怨念的计划书，沈悠悠心里半点底都没有。每一项后面都跟着巨大的问号和现实的重锤。尤其是最后那条“金手指失控风险”，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她神经最敏感的地方。
就在这时，丹田深处那股熟悉的、带着寒意的涓涓细流又开始涌动。疲惫、焦虑、对巨额债务的绝望、对云飘飘威胁的恐惧、对叶孤帆拔剑的阴影……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那个代表【社畜的怨念能量场】的光点！
“不好！”沈悠悠心中警铃大作！昨晚强行压下的怨念，在极度疲惫和看到计划书具体条目引发的“还债地狱”想象中，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她猛地想直起身，试图深呼吸压制。但动作太急，手臂撞到了桌角，那份墨迹未干的计划书被蹭掉了几页，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就在她弯腰想去捡的瞬间——
嗡！
识海深处传来一声奇异的嗡鸣！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扭曲、荡漾！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从她眉心逸散而出，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整个“主任办公室”！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飘落在地上的计划书纸页，上面的文字…活了！
“100下品灵石”、“500下品”、“200吨”、“5600中品灵石”、“废了祸源”、“叶孤帆仇恨值MAX”……这些冰冷的文字、数字、警告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扭曲着、挣扎着从纸面上挣脱出来！它们化作一缕缕散发着浓郁灰黑色怨念气息的、半透明的烟雾状鬼影！
这些“怨念文字鬼影”飘飘荡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尖叫、盘旋！
“100灵石”的鬼影最小，但飘得最快，像个小催命符，绕着沈悠悠的脑袋打转。
“500下品”和“200吨”的鬼影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发出只有沈悠悠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最恐怖的是那个“5600中品灵石”的鬼影，它体积最大，颜色最深，几乎凝成实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一个巨大的、灰黑色的“债”字印章，悬在沈悠悠头顶，沉沉欲坠！
还有那“废了祸源”四个字，化作四柄小小的、却寒光四射的灰色冰锥，在她周身要害若隐若现地穿梭，带来刺骨的威胁感！
“叶孤帆仇恨值MAX”则像一团燃烧的、扭曲的灰色火焰，散发着暴戾和锋锐的气息，在角落里不安分地跳动。
整个房间，瞬间被这些由她自身怨念催生、具象化的“计划书鬼影”填满！阴风阵阵，鬼影幢幢！
沈悠悠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鬼影代表的压力和情绪，它们如同实质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更要命的是，她能感觉到，这些鬼影的力量来源，正是她失控的怨念能量场！它们在疯狂抽取她的精神力和情绪！
“停下…给我停下！”她在心中疯狂呐喊，拼命想要收回失控的能量。
就在这时——
砰！
竹舍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主任！好消息！叶孤帆被凌师妹劝住了，暂时回静室调息了！现在正是去庶务堂兑换悬赏的最佳时机！咱们……”包打听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瘦小的身影沐浴在晨光里，脸上带着邀功的兴奋。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包打听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和茫然！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手指颤抖地指着沈悠悠和她周围：“鬼…鬼…鬼画符活…活了？！沈主任！你…你办公室闹鬼了？！好浓的怨气！比…比咱们的战略资源还冲！”
他看到的，正是那满屋子飘荡的、散发着不祥灰黑气息的“怨念文字鬼影”！虽然普通人可能只能感觉到阴冷不适，但包打听作为情报贩子，灵觉本就比一般人敏锐，加上长期接触各种阴暗信息，对这种负面能量异常敏感！在他眼里，这简直是百鬼夜行的阴间办公室！
沈悠悠脑子“嗡”的一声！被发现了！包打听看见了！这要是传出去…传到云飘飘耳朵里…“废了祸源”那四个冰锥鬼影仿佛感应到她的恐惧，猛地朝她心口方向刺近了几分！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失控的怨念！沈悠悠几乎是凭着本能，强行将意念集中在丹田那个躁动的光点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收！！给我收回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嗡！
又是一声低沉的嗡鸣，比刚才微弱许多。
满屋子张牙舞爪的“怨念文字鬼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像是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重新化作无形的、冰冷的怨念气流，倒卷回沈悠悠的眉心！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和阴冷感骤然消失。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几张计划书纸页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墨迹似乎比刚才更暗淡了些。
包打听保持着那个惊恐指鬼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沈悠悠浑身脱力，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死死抓住桌沿才勉强站稳。后背的冷汗黏腻冰冷。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刺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沙哑：
“什…什么鬼？包打听，你是不是熬夜熬出幻觉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哪有什么鬼？你看错了！是…是晨光透过窗棂的影子晃花了眼！对，就是影子！”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弯腰，几乎是抢一样把那几张掉落的计划书捡起来，胡乱拍掉灰尘，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包听听看着她苍白得吓人的脸、额角未干的冷汗，以及那强装镇定的样子，再联想到刚才那瞬间感受到的、几乎让他灵魂冻结的阴冷怨念……幻觉？骗鬼呢！
但他是个聪明的情报贩子。沈主任身上有大秘密！而且是那种能引来杀身之祸、足以震惊整个修真界的大秘密！联想到昨晚那场怨念风暴和云飘飘最后冰冷的警告……包打听瞬间脑补了一百零八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脸上瞬间堆起无比谄媚、无比真诚的笑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对对对！沈主任说得对！是小的眼花了！熬夜不好！熬夜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都怪小的！您看看，把您都吓出汗了！这该死的晨光！角度太刁钻！”
他无比自然地转移话题，仿佛刚才的惊恐从未发生：“沈主任！好消息！叶孤帆被凌师妹劝回静室调息了！现在问剑宗庶务堂刚开门，李管事当值，守卫也松懈！正是咱们去兑换那一百灵石定金的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啊！”
沈悠悠看着他这副“我懂，我都懂，但我绝对不说”的狗腿模样，心知肚明他肯定没信，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拿到那一百灵石！启动资金！证明她这个主任在干活！
新解锁的【怨念可视化】技能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埋在她身体里，但此刻，讨债的压力更大！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不适和恐惧，眼神重新变得凶狠（目标锁定：一百灵石！）：“好！行动！包打听，情报支援！贾仁心呢？叫上他！需要他的‘专业素养’以防万一！”
“贾师兄！”包打听立刻朝隔壁草棚喊，“主任有令！讨债行动，出发！”
贾仁心顶着一对堪比沈悠悠的黑眼圈钻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两个刚搓好的、颜色可疑的小药丸，一脸科研狂人的亢奋：“来了来了！沈主任！我刚调配出‘强效凝神丹’和‘急速腹泻散’！保证让不配合的目标…呃…身心舒畅！配合工作！”
沈悠悠：“……”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
她把那份沾染了怨念的计划书初稿塞进怀里，挺直腰板，目光扫过她的“讨债小分队”：
“目标：问剑宗庶务堂！”
“任务：回收悬赏金一百下品灵石！”
“口号：蚊子腿也是肉，灵石再少也要抠！”
“行动代号：抠门…不，是‘曙光’行动！”
“出发！”
晨光中，三个顶着黑眼圈、带着一身疲惫和诡异气息的沈悠悠的怨念残留、包打听的八卦雷达、贾仁心的药味的身影，如同奔赴战场的悲壮士兵，踏上了为怨种联盟赚取第一桶金虽然只有一百灵石的征途。
沈悠悠走在最前面，怀里的计划书和丹田里那个不安分的光点，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但她的眼神，却死死盯着问剑宗的方向，燃烧着一种被巨额债务和生存压力逼出来的、近乎凶狠的亮光。
一百灵石！必须到手！这破债，从抠门开始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