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的冲击,如同被沉重的沙袋从半空砸落。林羽的双腿狠狠撞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枯草的地面上,巨大的反冲力沿着骨骼筋脉直窜而上,震得他膝盖发麻,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阵翻腾。他顺势向前翻滚,用肩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沉重的伞包和装备在崎岖的地面上刮擦、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世界在翻滚中天旋地转,尖锐的碎石硌进作训服,带来清晰的痛感。翻滚终于停止。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泥土、腐叶和硝烟残留的冰冷气息,刺得肺叶生疼。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林羽的脑海!他猛地扯开胸前的快拆扣,“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伞包带瞬间松开!但他没有立刻脱离!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在伞衣即将完全覆盖下来的瞬间,猛地向旁边翻滚!同时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伞衣的一角,利用翻滚的力量和身体的重量,将那片巨大而轻飘的尼龙布狠狠拖拽、裹卷!动作迅捷而无声!伞衣被他强行裹成了一团巨大的、纠缠的布团,带着潮湿的露水,沉重地拖在身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四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旁边是茂密得几乎不透光的低矮荆棘丛!就是那里!他像一头负重的蛮牛,拖着那团沉重湿滑的“累赘”,手脚并用地扑向岩石后的荆棘丛!尖锐的荆棘刺毫不留情地穿透伪装服,扎进皮肉,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他不管不顾!用肩膀和后背死命地将那团巨大的伞衣塞进荆棘丛最深处!粗大的伞绳也被他缠绕、塞入!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向后一缩,蜷缩在冰冷的岩石根部,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汗水瞬间浸透了内层衣物,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顾不上查看手臂和背部被荆棘划伤的血痕。
右手闪电般探向背后——88狙冰冷的枪身瞬间落入掌中!动作一气呵成,带着训练千遍刻入骨髓的本能。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全身,驱散了翻滚带来的短暂燥热。他迅速蜷缩进旁边一处低矮的、被枯黄荆棘覆盖的岩石凹陷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密集的鼓点,撞击着耳膜。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胸膛起伏的幅度逐渐减小。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荒草和荆棘发出的、如同鬼魂低泣般的“沙沙”声。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一切,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远处起伏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沉默的剪影。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泥土深处渗出的寒意和某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他迅速检查装备。枪械完好,弹匣稳固。夜视仪启动,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染成一片幽绿。视野清晰度提升,但依旧被浓重的黑暗和复杂的地形所限制。他按照记忆中的地图和GPS坐标,迅速确认了自己的位置——距离预定集结点的误差不到300米。运气不错。
耳机里传来极其轻微的电流杂音,随即是老猫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如同耳语:“‘老猫”就位。东北方向,安全。‘山魈’?”
“就位。西南,干净。”一个更轻、更飘忽的声音回应,是山魈。
“‘灰雁’,通讯良好。坐标确认。伞具已处理。”灰雁的声音平稳,但提到“伞具”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扳手’,就绪。伞包埋了。”扳手的声音简短。
“‘铁锤’,就位。妈的,这伞布真难缠。”铁锤的呼吸有些粗重。
“‘剃刀’,就绪。处理干净了。”声音冷硬如铁。
“‘利爪’,就位!伞塞石头缝里了,差点卡住!”赵虎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后的后怕和庆幸。
林羽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和刚才处理伞具的匆忙带来的不安,对着喉麦低声道:“‘鹰眼’,就位。伞具已隐蔽。视野受限,暂未发现异常。”他特意强调了“伞具已隐蔽”。
“ ‘灰雁’,建立通讯节点。保持静默,按预定路线,向A点集结。注意规避,可能有暗哨。”萧云龙冰冷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像无形的鞭子抽在每个人的神经上,“伞具处理是第一要务,都给我埋深、藏死!谁暴露了位置,自己知道后果!”那冰冷的警告,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收到。”林羽低声回应,目光透过夜视仪的幽绿视野,迅速扫视着前方那片更加浓密的、如同怪兽般蛰伏的山林。A点,就在那片山林边缘的一处隐蔽山坳。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身后那片吞噬了伞衣的黑暗荆棘丛,确认没有一丝异样,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前路。
他像一头融入夜色的猎豹,身体紧贴着起伏的地面,借助岩石、土坎和枯草的掩护,开始无声地移动。每一步都经过精确的计算,落脚点选择在松软的泥土或苔藓上。88狙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伪装服。荆棘的尖刺刮擦着伪装服,发出极其细微的“嘶啦”声。他停下动作,凝神倾听。没有异常。他继续前进,如同在黑暗的刀锋上行走。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被寒风一吹,冰冷刺骨。终于,他接近了那片浓密山林的边缘。预定的A点集结地,就在前方几十米的一处被巨大山岩遮蔽的山坳里。耳机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叩击声,三短一长——代表安全的暗号。是老猫。
林羽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他加快脚步,如同幽灵般滑入那片被岩石环抱的、相对避风的山坳。山坳里,几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已经聚集。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泥土味、金属和油脂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新翻泥土的气息——那是处理伞具留下的痕迹。
赵虎靠着岩石,正大口咀嚼着高能压缩口粮,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坳口。铁锤抱着他那挺沉重的95班用机枪,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脚边有新鲜的泥土痕迹。剃刀蹲在阴影里,正用一块磨石极其缓慢地打磨着匕首的刃口。扳手检查着背包里的爆破器材。灰雁背靠一块岩石,戴着耳机,手指在单兵战术终端上快速操作。山魈则像一只真正的山魈,悄无声息地伏在坳口边缘一块岩石上。老猫嘴里叼着一根新的草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刚进来的林羽,目光在他手臂和后背被荆棘划破的伪装服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多余的话语。林羽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靠着冰冷的岩石坐下,卸下背上的88狙,迅速检查枪械状态,目光透过岩石缝隙,投向集结地外围的黑暗。这里是临时的安全点,但伞具处理的匆忙和刚才潜入时可能的疏漏,让他丝毫不敢放松。他必须为小队提供最外围的警戒,同时留意自己来时可能留下的痕迹。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队员们默默地检查装备,补充水分和能量。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如同弓弦般越绷越紧的紧张感,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消散。
每个人都知道,那巨大的伞衣,如同一个悬在头顶的幽灵,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突然!一直如同雕塑般伏在坳口岩石上的山魈,身体极其轻微地绷紧!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老猫的方向,用快得几乎看不清的手指,打出了一连串急促而精准的手语!老猫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冰锥!他猛地抬手,对着所有人做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带着死亡威胁意味的“噤声!绝对隐蔽!”的手势!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无声地搭在了腰间手枪的握柄上!整个山坳瞬间陷入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赵虎口中的压缩饼干碎屑无声地掉落在膝盖上。铁锤抱着机枪的手臂肌肉瞬间贲起。剃刀的磨石停在半空。灰雁的手指悬停在终端按键上。扳手的手按在了爆破装置的保险栓上。林羽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疯狂擂动!他屏住呼吸,身体如同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88狙的枪口无声地抬起,透过夜视仪幽绿的视野,死死锁定了山魈示警的方向——正是他刚才处理伞具、潜入山林的方向!幽绿的视野里,只有被风吹动的、模糊的树影和荒草。
死寂。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几秒钟后。极其轻微、极其规律的“沙…沙…”声,由远及近,透过风声,清晰地钻入了林羽高度集中的听觉!那声音,像是皮靴的硬质鞋底,极其小心地、刻意地轻轻刮擦着地面枯叶和碎石的声音。节奏稳定,带着一种冰冷的、搜索的意味。不是动物!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他们在搜索!在靠近!林羽的指尖瞬间冰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