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带如同淬火的钢环,深深嵌进左大腿根部,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岩浆,在勒绞的皮肉和麻木深处灼烧。林羽紧贴着冰冷嶙峋的岩壁,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肺叶撕裂的灼痛和浓重露水的湿冷。他像一只壁虎,在近乎垂直的“鹰喙岩”北坡向上挪动,仅靠右腿蹬踏、右臂抓抠、以及那条伤腿在剧痛中强行提供的微弱支撑。88狙沉重的枪袋勒在肩上,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左腿的伤处,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止血带勒绞的闷痛。汗水早已浸透伪装服,冰冷地贴在背上。
江晓妍那瓶秘制药膏在伤处深处持续散发着霸道的药力,如同无数细小的烙铁在肌肉深处滚动,带来灼热和奇异的清凉,勉强压榨着肌肉纤维最后的力量,也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将濒临断裂的肌腱强行捆缚在一起。下方,断魂峡如同沉睡的巨兽,笼罩在拂晓前最浓重的墨色里。峡谷入口方向,几道幽灵般的身影——老猫和山魈——正借助绳索和岩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峭壁的阴影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更远处,赵虎、铁锤、剃刀、扳手组成的突击组,正沿着谷底那条浑浊的、如同毒蛇般蜿蜒的溪流边缘,借助嶙峋怪石的掩护,向溶洞入口方向渗透。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时间,是流淌的冰。
林羽的指尖抠进一道湿滑的岩缝,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盖下渗出温热的液体。他猛地发力,右腿狠蹬一块凸起的岩石,身体向上艰难地蹿升了一小段。左腿在动作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止血带勒绞处的闷痛混合着肌肉撕裂的剧痛骤然爆发!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失控地向后一仰!“呃!”一声压抑的闷哼卡在喉咙里!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的腥咸瞬间充斥口腔。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同钢爪般死死抠住岩缝,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趋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冷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浸透全身。他悬在半空,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泥土的腥气。
下方是令人眩晕的黑暗深渊。他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那个冰冷的“空境”。药膏的灼热感在伤处深处奔涌,像燃烧的引擎,榨取着最后一丝动力。萧云龙冰冷的脸、江晓妍疲惫的眸、赵虎粗豪的信任、金链子头目绝望的嘶吼……所有的画面如同熔炉的燃料,点燃了那点不肯熄灭的倔强火焰。不能停!鹰喙岩,就在头顶!他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上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突出的岩顶轮廓。他再次调动起全身每一丝力量,无视左腿传来的毁灭性警报,向上攀爬!动作更慢,更稳,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喉咙深处压抑的呜咽。当第一缕惨淡的灰白色艰难地刺破东方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涂抹在断魂峡狰狞的峭壁上时,林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右臂猛地探出,死死抓住了“鹰喙岩”顶端冰冷、粗糙的边缘!他像一条脱力的鱼,挣扎着、拖拽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和那条废腿,一点一点地翻上了那片狭窄、布满碎石、如同刀锋般突兀的悬崖平台。
他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汗水、血水(嘴唇咬破的)和露水混合在一起,在脸上糊成一片。左腿的剧痛和止血带勒绞的麻木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神经。药膏的药力似乎也在这场搏命攀爬中燃烧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钝痛。但他没有时间喘息。黎明将至,进攻的信号随时可能发出!他挣扎着,如同濒死的困兽,用右臂和右腿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到平台边缘。这里的地势如同名字一般,如同鹰隼探出的锋利喙尖,俯瞰着整个断魂峡。
下方,狭窄的谷底溪流、扭曲的溶洞入口、两侧陡峭的崖壁……尽收眼底。他卸下沉重的88狙枪袋,动作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异常笨拙、颤抖。打开枪袋,冰冷的金属枪身落入手中,那熟悉的沉重感和棱角分明的触感,带来一丝残酷的安定。他迅速检查枪械状态,弹匣稳固。将高倍率光学瞄准镜和夜视/热成像模块稳稳地安装在导轨上。就在他准备架枪的瞬间,耳机里传来灰雁刻意压低的、带着急促电流杂音的警报:“‘利爪’报告!A点遇伏!重火力!请求压制!重复!A点遇伏!请求压制!”几乎同时!“哒哒哒哒哒哒——!!!”一阵狂暴到令人心悸的重机枪咆哮,猛地从谷底溶洞入口侧翼的一片乱石堆后炸响!曳光弹如同致命的火鞭,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狠狠抽打在赵虎小组隐蔽的岩石区域!碎石和泥土如同喷泉般溅射!密集的弹雨压得突击组根本无法抬头!“操!是PKM通用机枪!至少两挺!交叉火力!位置刁钻!”赵虎的怒吼在枪声中炸开,充满了愤怒和憋屈!“扳手!左侧石堆!给我轰了它!”剃刀冷硬的指令带着杀意!“不行!角度太死!有巨石挡着!”扳手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躁!“铁锤!压制右翼!”赵虎狂吼!铁锤的95班机发出怒吼还击,但火力明显被对方压制!溶洞入口处,几个身影借着机枪掩护,正试图向被压制的突击组侧翼包抄!形势瞬间危急!
林羽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猛地扑倒在地,脸颊狠狠贴上88狙那冰冷坚硬的贴腮板!肩膀死死抵住带有橡胶缓冲垫的枪托!右眼瞬间紧贴在高倍瞄准镜的目镜后!视野瞬间拉近!幽绿的夜视成像混合着热源的橙红轮廓,在瞄准镜视野中剧烈晃动。下方战场硝烟弥漫,曳光弹的轨迹如同死神的画笔。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压下所有的剧痛和眩晕,将全部心神凝聚在视野中!十字分划如同最冷静的毒蛇,瞬间锁定了左侧乱石堆后那个疯狂喷吐着火舌的热源轮廓!目标在石堆后只露出小半个身体和机枪的上护盖,位置极其刁钻!距离:六百三十米!俯角极大!风向:侧逆风,风速不稳!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心跳如鼓!耳鸣尖锐!左腿的剧痛疯狂干扰着身体的稳定!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鹰眼!压制左翼火力点!立刻!”萧云龙冰冷如铁的命令在耳机里炸响!没有时间精确测距!没有时间计算复杂弹道修正!只能靠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枪感!林羽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极其缓慢、绵长地将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排出。身体随着呼吸的节奏,极其细微地调整着姿态,寻找着那近乎不可能的稳定点。肩膀、手臂、腰腹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如铁,却又协调如一。指尖再次轻轻搭上扳机,轻得像怕惊走羽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扳机那细微的行程,和冰冷的金属质感。
世界凝固了。风掠过峡谷的呜咽,下方激烈的枪声,甚至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都被强行剥离。只有十字线中心那个疯狂闪烁的、代表机枪枪口焰的热源点,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扳机上的压力在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增加。一丝一毫,不容差错。就在那临界点即将到来的瞬间——“砰!!!”一声巨大的爆炸在不远处响起!是扳手终于找到角度投出的手雷!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烟尘猛地扩散开来,震得林羽身下的岩石都微微颤抖!瞄准镜视野剧烈晃动!十字线瞬间脱离了目标!巨大的干扰!林羽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重新锁定!目标似乎被爆炸惊动,机枪火力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就是现在!扳机上的压力瞬间恒定!击发!“砰------!”88狙低沉有力的咆哮,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决绝,在“鹰喙岩”顶端炸响!枪口喷吐出短暂的火光!枪托沉稳地撞击在早已做好准备的肩窝上!瞄准镜的视野因为后坐力猛地向上跳动了一下,随即回落。
耳机里一片死寂。只有下方战场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在回荡。一秒。两秒。“‘鹰眼’!好样的!”赵虎狂喜的吼声猛地撕裂了通讯频道的寂静,“左翼哑火了!那挺PKM废了!红颜料糊了那狗日的一脸!”视野中,左侧乱石堆后那个疯狂的热源轮廓,如同被掐灭了火焰,瞬间黯淡下去,瘫倒在掩体后。代表“命中”的猩红鲜血标记在热成像视野中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林羽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虚脱感和肩膀传来的剧烈酸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耳鸣尖锐。但他没有时间庆祝,甚至没有时间拉动枪机退弹壳!十字线如同最饥饿的猎鹰,瞬间移向右翼!另一挺PKM机枪依旧在疯狂咆哮!目标位置更刁钻!几乎完全躲在一块巨大的、只露出枪管的岩石后面!更大的挑战!更远的距离!更混乱的战场!他强迫自己再次进入那冰冷的专注。指尖重新搭上冰冷的扳机。
伤腿的剧痛如同背景噪音,被强行压入意识深处。鹰喙岩上,那个与冰冷枪械融为一体的身影,再次凝固成了战场上空最沉默、最致命的裁决之眼。断魂峡的黎明,在枪火与硝烟中,被染上了第一抹残酷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