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将墨言惊醒。他猛地呛出一口水，发现自己半跪在浅滩上，湍急的暗河正冲刷着他的小腿。芙蕾雅面朝下漂在不远处，银发像水草般散开。他踉跄着冲过去将她拖上岸，触手却是异常的体温——她皮肤烫得吓人，锁骨下的链接符文泛着不祥的紫光。
"醒醒！"墨言拍打她的脸颊。芙蕾雅睫毛颤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链接符文爆发出刺痛，墨言眼前闪过片段：腐化的鱼群、发光的洞穴、还有漩涡深处一闪而过的巨大阴影...
"水里有东西..."芙蕾雅剧烈咳嗽，吐出的水带着血丝，"它跟着我们..."
暗河出口是片被灰雾笼罩的沼泽。扭曲的枯木枝桠刺向天空，宛如挣扎的尸骸。墨言用玉璧确认方位——这里已经是林海外围的无人区，距离沉眠之泉还有两日路程。
"走这边。"芙蕾雅指向东北方的小径。她走路还有些摇晃，但声音已经恢复冷静："猎魔人的秘密路线，避开主要腐化区。"
小径上的腐叶厚得能没过脚踝，每步都陷在绵软的腐烂物质里。墨言注意到这些"腐叶"其实是有机质的混合物，隐约能看到碎骨和昆虫甲壳的残片。当他踩碎某片"叶子"时，底下突然窜出群紫黑色的蜈蚣，瞬间爬满他的靴子。
"别动！"芙蕾雅指尖凝聚风刃，精准地将蜈蚣切成两段。死去的蜈蚣尸体立刻融化成粘液，腐蚀得靴面嘶嘶作响。
越往深处，灰雾越浓。到后来连呼吸都带着腐朽的甜味，像在吸食某种变质的花蜜。墨言点燃"引火符"，火光在雾中只能照出三步远，反而让周围的阴影更加扭曲可怖。
"停。"芙蕾雅突然按住墨言肩膀。她闭眼感应风中的信息，银发无风自动："前方三十步，有东西在吃腐叶。"
墨言改用观气之术。在他眼中，灰雾变成了深浅不一的能量流，而前方确实有团浑浊的紫气在蠕动。当他想看得更清楚时，那团紫气突然"转头"，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腐叶堆炸开的瞬间，墨言拽着芙蕾雅扑向右侧。原来盘踞在那里的根本不是生物，而是由无数腐化藤蔓组成的拟态陷阱！藤蔓中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倒刺密布的"咽喉"，喷出的紫黑色孢子雾瞬间笼罩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闭气！"墨言甩出"避瘴符"。符纸燃烧形成的淡蓝色屏障暂时隔绝了孢子，但藤蔓已经察觉到猎物，正像巨蟒般游走过来。更糟的是，孢子雾附着在屏障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符力。
芙蕾雅折断一截枯枝，在上面缠绕银发丝。当她念动咒语，发丝迸发出冰蓝色光芒，枯枝竟化作临时法杖。"掩护我十秒！"她喊道。
墨言连续抛出三张"爆炎符"。火焰在藤蔓表面炸开，却只烧焦了表皮——这些植物对常规魔法有抗性。他急中生智，将朱砂混入最后一张符纸，画出改良的"雷火符"。这次爆炸带着金色电光，终于让藤蔓痛苦地蜷缩起来。
"闪开！"芙蕾雅的法杖顶端凝聚出微型旋风。当她把旋风推向藤蔓时，墨言惊讶地发现风眼里闪烁着符文碎片——她居然把之前见过的东方符咒拆解后融入了风系魔法！
融合法术的效果远超预期。旋风所过之处，藤蔓被绞成碎末，连孢子雾都被吹散。但芙蕾雅也因透支跪倒在地，临时法杖碎成齑粉。
"不要命了？"墨言扶起她时摸到满手冷汗。链接符文传来阵阵刺痛，显示芙蕾雅的魔力已经见底。
她挣开他的手，指向藤蔓来的方向："看..."
被绞碎的藤蔓残骸正在蠕动重组，断口处伸出新的触须。更可怕的是，整条小径两侧的"枯木"全都活了过来——原来它们都是藤蔓的休眠体！现在这些怪物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最近的距他们不足五米。
墨言迅速评估局势：芙蕾雅暂时失去施法能力，自己的符咒存量有限，而藤蔓的数量...他抬头看向灰雾深处，那里还有更多阴影在蠕动。
"跑不过的，"芙蕾雅喘着气说，"它们对震动敏感..."
墨言突然注意到地面有规律的能量流动——这些藤蔓的根系在地下形成了庞大的网络，而能量节点正是...
"那个方向！"他指向藤蔓最稀疏的缺口，"跟着我的脚印！"
当第一根藤蔓缠上脚踝时，墨言已经画完最后一笔。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地裂符"上，符文没入地面的刹那，整个沼泽剧烈震动起来。以他们为中心，半径十丈的地面突然塌陷，形成个完美的圆形深坑。藤蔓们疯狂扭动着坠入深渊，而墨言早在爆炸前就拉着芙蕾雅跳向唯一安全的落脚点——
坑壁突出的岩架上，两人紧贴石壁喘息。脚下是仍在蠕动的藤蔓海洋，而头顶...灰雾不知何时变成了紫黑色，正缓缓向坑中沉降。
"圣水，"芙蕾雅声音嘶哑，"背包侧袋..."
墨言摸出水晶管，里面的荧光液体只剩三分之一。他毫不犹豫全倒在芙蕾雅锁骨下的符文上，液体接触伤口的瞬间腾起青烟。芙蕾雅咬住嘴唇直到出血，但腐化痕迹确实褪去了些。
"为什么救我？"她哑声问，"明明可以自己逃..."
墨言正在检查符匣，闻言头也不抬："你死了谁带路？"
紫黑色雾气已经沉到头顶。墨言突然发现岩壁上有道裂缝，刚好容人侧身通过。当他用玉璧照射时，玉佩突然剧烈发烫——裂缝深处传来微弱的能量反应，与玉璧同源。
"走！"他推着芙蕾雅挤进裂缝。当雾气完全填满深坑时，最后一丝缝隙也被蠕动的藤蔓封死。
裂缝后是条向上的天然隧道。墨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刚才的"地裂符"透支了太多精力。芙蕾雅的状态更糟，链接符文传来的感知时断时续，像接触不良的传讯符。
隧道尽头是片突兀的空地。没有灰雾，没有腐叶，只有中心一株干枯的古树，树下散落着几块刻有符文的石碑。最奇怪的是，这里连空气都清新得不正常，仿佛被某种力量净化过。
"沉眠之泉的支脉..."芙蕾雅突然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插入泥土，"地下有圣水流动..."
墨言却盯着古树树干上的刻痕——那分明是墨家的"镇"字，只是被人用利器划掉了下半部分。当他伸手触碰时，树皮突然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断剑。
剑柄上的雷纹与玉璧如出一辙。
"父亲..."墨言握住剑柄的刹那，树干突然裂开，露出个漆黑的树洞。腐化的气息从洞中喷涌而出，其间夹杂着细微的、仿佛无数人同时低语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