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气,仿佛在陈破军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时间,也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浑身浴血、手持巨斧的男人身上。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李威脸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平日里被他随意欺压、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冷宫弃子,这个任他克扣军饷、抢夺功劳连句怨言都没有的软蛋,刚才说了什么?

叫我把脏手拿开?

从他的战利品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轰然爆发的狂怒!

“小杂种,你他妈说什么?!”李威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指着陈破军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找死是不是?!一个卑贱舞女生的野种,也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他身后的几十名亲兵“唰”的一声,齐齐拔出了腰刀,刀锋森然,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将陈破军和张虎团团围住。

伙夫张虎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颤抖着声音,拉了拉陈破军的衣角:“百……百夫长,别……别冲动啊!他是千夫长,我们惹不起的!”

然而,陈破军却恍若未闻。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如万年寒铁,死死地锁定在李威身上。

【鹰眼视觉】之下,李威脸上每一块颤抖的肥肉,瞳孔中闪烁的色厉内荏,以及他身后那些亲兵看似凶狠、实则脚步虚浮的站位,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群乌合之众。

“我再说最后一遍。”陈破军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人,是我杀的。功劳,是我的。谁敢动,谁就死。”

平淡的话语,却蕴含着尸山血海般的恐怖杀意!

这股杀气是如此的纯粹和浓烈,以至于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亲兵,竟被这股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李威被陈破军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毛,但他身为千夫长的尊严,以及对功劳的贪婪,让他无法退缩。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他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肥猪,“给老子砍了他!砍死这个以下犯上的狗东西!出了事,老子一力承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陈破军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杀!”

一名离得最近的亲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挥舞着腰刀,当头就向陈破军的脑袋劈去!

他要用这个“软柿子”的血,来换取千夫长大人的赏识!

张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陈破军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手中的巨斧。

他没有用锋利的斧刃,而是用宽厚的斧背,轻描淡写地挡住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紧接着,陈破军手腕一抖!

一股诡异的震荡之力顺着斧背传到了刀身之上。

“嗡——!”

那名亲兵只觉得虎口剧震,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腰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陈破军动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倾斜,手中的巨斧顺势抡起,划出一道沉闷的弧线。

不是劈砍,而是……拍!

“砰!”

沉重的斧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那名亲兵的胸口。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名亲兵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深深凹陷了下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七八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击!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击!

如果说之前斩杀蛮族狼骑兵,展现的是他神乎其技的斧法。

那么此刻,一斧背拍死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展现的,就是他那碾压性的、不讲道理的恐怖力量!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彻底震住了。

这……这他妈还是人吗?

李威脸上的嚣张和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掩饰的惊恐。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陈破军,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软柿子了。

这是一头苏醒的猛虎!一头会吃人的猛虎!

“你……你敢杀害同袍?!你这是死罪!”李威色厉内荏地尖叫道,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

“同袍?”陈破-军笑了,笑容中充满了讥讽和不屑,“对我拔刀相向,也配叫同袍?李威,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提着滴血的巨斧,一步步逼近。

他每向前一步,李威和他的亲兵们,就齐齐向后退一步。

几十个人,竟被他一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一,现在,立刻,带着你的狗,从我面前消失。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陈破军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

李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他看不起的“野种”逼退,这让他颜面何存?

“你……你休想!你这是在造反!”李威咬着牙,强撑着说道,“弟兄们,别怕!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剁了他!功劳赏钱,人人有份!”

然而,这一次,他身后的亲兵们却犹豫了。

他们看着陈破军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再看看地上那具胸骨尽碎的同伴尸体,握着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没人是傻子。

赏钱虽好,也得有命去花才行。

眼前的陈破军,分明就是一尊杀神,谁上谁死!

看到无人响应,李威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看来,你选了第二条路。”

陈破军的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了。

他不再废话,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出现在李威面前!

太快了!

快到李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在眼前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不——!”

李威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陈破军手中的巨斧,在距离他脖颈只有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凌厉的劲风,刮得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流了下来,散发出一阵骚臭。

他竟被活活吓尿了!

“废物。”

陈破-军不屑地吐出两个字。

他猛地收回巨斧,然后闪电般地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了李威的膝盖上!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啊——!”

李威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他那肥硕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抱着自己那条已经扭曲变形的右腿,倒在地上,像蛆虫一样翻滚哀嚎。

陈破军看都没看他一眼,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群已经彻底吓傻的亲兵。

“还有谁,想要我的功劳?”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连他们的主子都被一脚废了,他们这些做狗的,哪还敢有半点心思?

“滚!”

陈破军一声暴喝。

那群亲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抬起还在地上哀嚎的李威,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沙丘之后,张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陈破-军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敬畏,有崇拜,但更多的是担忧。

“百夫长……您……您闯下大祸了!”张虎的声音都在发颤,“李威他叔叔可是城守校尉张德彪啊!他不会放过您的!”

陈破军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他若来,我便杀。”

平淡的语气,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霸气。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与蛮族百夫长的死战,斩杀五名狼骑兵,最后又强行震慑李威一伙人……

这一切,早已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体力。

更重要的是,他之前被蛮族百夫长震伤的内腑,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百夫长!”

张虎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扶住他,却发现陈破军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快!快救人!去回春堂!快!”

张虎急得满头大汗,对着旁边几个同样被吓傻的士兵大吼道。

……

血石关,南城,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坐落着一间小小的医馆,牌匾上书写着三个娟秀的字迹——回春堂。

这里是整个血石关最特殊的地方。

因为它的主人,苏梦雪,是一个美得不像话,也冷得不像话的女人。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只知道三年前她忽然出现在这里,盘下了这间铺子。她医术高明,无论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她似乎都能救回来。

但她也有规矩。

第一,诊金极高,寻常士兵根本付不起。

第二,她看病,全凭心情。心情好,分文不取;心情不好,千金不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她从不救治蛮族,也从不救治那些品行不端的将领。

此刻,回春堂的大门紧闭。

张虎带着几个士兵,抬着昏迷不醒的陈破军,正焦急地拍打着门环。

“苏神医!苏神医开开门啊!救命啊!”

“吱呀——”

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张不施粉黛却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脸庞露了出来。

她身穿一袭素白长裙,青丝如瀑,肌肤胜雪,一双凤眸清冷如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只是,她看着门外满身血污的陈破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医。”

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说完,她便要关上门。

“别啊!苏神医!”张虎急了,连忙用身体抵住门,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您了!我们百夫长是为了抵御蛮族才受的重伤!他是英雄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血石关的英雄,每天都在死。”苏梦雪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我这里不是善堂。没钱,或者,我不愿医的人,抬走。”

她的目光扫过陈破军,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军营里的莽夫,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让她不舒服的血腥和阳刚之气。

“我们有钱!有钱!”张虎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他们凑出来的所有积蓄,“只要您能救活我们百夫长,这些都给您!”

苏梦雪的目光落在钱袋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对她而言,金钱毫无意义。

她正要再次拒绝,目光却无意中瞥见了陈破军那只受伤的右手。

那只手,虎口处曾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此刻,伤口周围的血肉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方式,自行蠕动、愈合着。

而且,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生命气息,正从陈破军的体内散发出来,顽强地修复着他破败的身体。

“咦?”

苏梦雪清冷的凤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讶异。

这种体质……

她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快如闪电般搭在了陈破军的手腕上。

一缕冰寒刺骨的真气,顺着她的指尖,探入陈破军的经脉之中。

下一秒,她的脸色豁然一变!

她发现,陈破军的经脉坚韧宽阔,远超常人!而且他的气血之中,蕴含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奇异能量!

这股能量,正在与一股狂暴的蛮族煞气,以及一股震伤内腑的暗劲互相纠缠、对抗!

最让她震惊的是,当她的那一缕冰寒真气探入时,那股奇异的生命能量仿佛受到了刺激,竟主动分出一丝,将她的真气包裹、吞噬、同化!

虽然过程极其缓慢,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好霸道的体质!”

苏梦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修炼的《玄阴素女经》至阴至寒,真气更是霸道无比,寻常武者沾之即伤,触之即死。

可这个男人的身体,非但没有被她的真气所伤,反而能本能地去同化它?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第一次被打乱了。

她看着昏迷中的陈破军,眼神变了。

不再是厌恶和冷漠,而是像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般,充满了研究和探索的欲望。

或许……

或许这个男人,能帮她解决那个困扰了她数年之久的大麻烦!

“抬进来。”

苏梦雪收回手指,淡淡地说道,转身走进了医馆。

张虎等人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七手八脚地将陈破军抬了进去。

医馆内,一股清幽的药香扑面而来,与外面的血腥和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苏梦雪将他们引到一间静室,指了指床榻:“把他放上去,你们可以出去了。”

“是是是!”张虎等人不敢有丝毫违逆,小心翼翼地将陈破军安顿好,又对着苏梦雪千恩万谢,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静室内,只剩下了苏梦雪和昏迷的陈破军。

苏梦雪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男人。

刀削般的面庞,紧闭的双眼,哪怕在昏迷中,眉头也依旧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解开了他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血衣。

当看到他身上那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伤疤时,即便是她,也不禁瞳孔微缩。

这些伤痕,有刀伤,有剑伤,有箭伤……甚至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形状古怪的伤口。

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不再多想,从旁边的药柜里取出一套银针,开始为他施针,稳住他体内的伤势。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陈破军,眼皮忽然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绝美的脸庞。

以及……一股让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至阴至寒的气息。

他的【鹰眼视觉】本能地开启,视线瞬间穿透了女子的衣衫,看到了她体内那如同冰河般奔涌的真气。

他看到,那些冰寒的真气在她经脉中运行,所过之处,竟连她自己的脏腑经脉,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那是一种阴寒之气侵蚀本源,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句沙哑的话,从他的口中吐出:

“你练的功法,有问题。再练下去,不出三月,你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整个静室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苏梦雪那双原本清冷的凤眸中,瞬间杀机毕现!

一柄薄如蝉翼的冰刃,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指尖,死死地抵在了陈破军的喉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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