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敲过三下,李妮儿吹熄了闺房中的蜡烛。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她那张被丫鬟精心打扮过的脸上——柳叶眉、樱桃口,额间还贴了花钿。
"小姐,要奴婢伺候更衣吗?"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李妮儿懒洋洋的道"不必了,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脚步声远去立刻变了脸色,三两下扯掉繁复的衣裙,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黑布包裹。包裹里是一套夜行衣和几样精巧的工具——这些都是姚侍郎那个老狐狸"孝敬"她的。
"老狐狸倒是识相"李妮儿想起姚侍郎被她拿捏时那副面如土色的模样就忍俊不禁,谁能想到,堂堂工部侍郎年轻时竟参与过军火走私。
"李慕白“死了,她回不去镜山村,必须找个新身份掩护,从老铁匠留下的罪证中找到一个曾经参与走私军火的工部小吏,如今的侍郎。
现在她的身份,是姚侍郎的远房亲戚在进京路上救助的失忆少女,白天,她是深闺小姐,夜里,她是查访案情的夜行人。
包裹里有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戴上后人的模样大为不同,她对着镜子里的少年郎轻声道“加油”
推开后窗她像只灵巧的猫儿般翻上屋顶,月光被云层遮蔽,人纵行夜色,如鬼魅。
御史台的密档库就在两条街外,今夜她要查的是三年前兵部调令的存档,父亲留下的线索表明崔氏父子构陷先太子时曾假借兵部之手调动边关守军。
御史台的墙格外高耸,借着飞行爪她轻松翻过墙头。
"东南角第三间..."她照着老铁匠的布局图所述,一点点靠近目的地。
突然,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两个巡夜的差役提着灯笼走过,嘴里还抱怨着值夜的辛苦。
李妮儿屏住呼吸,等巡逻走远才继续前进。
密档库的大门和墙体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正确的开启方式,很快就会报警,她掏出父亲留下的钥匙,找到锁眼的位置轻轻一推,慢慢转,锁开了。
推开门,里面弥漫着纸张的清香和久未打扫的浮尘。
她摸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线寻找兵部的卷宗架,目光被一个标记着"平今"的匣子吸引,刚伸手去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有人来了!
她迅速熄灭火光,闪身躲到书架后。
来人也有密档库的钥匙,借着月光,她看清来人穿着皇城司的制服,腰间配着一把造型独特的弯刀。
皇城司?
李妮儿心头一跳,皇城司的人怎会深夜出现在御史台?
来人在书架中逡巡,似乎也在寻找什么,随着他的步伐越来越靠近,李妮儿的呼吸都凝滞了。
人在兵部卷宗前停下,取下一本册子快速翻阅。
就在这时一只老鼠从角落窜出,发出吱吱的声音,李妮儿受了惊,不小心推动卷宗。
“谁?”
白胪目光如电,射向声源处。
李妮儿一个箭步冲向大门,顺带推翻了档案架阻挡了追兵,白胪慢了一步,追出来李妮儿已翻出高墙,人一面打出警示一面追上屋脊。
一个跑一个追,两道黑影在月光下的鬼魅穿梭。
转过一条小巷李妮儿突然折身钻进一处暗门,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地道,通向城中的排水系统——这是她早就勘察好的退路。
七拐八绕,确信甩掉了追兵才敢停下喘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那人翻看的好像也是兵部去年的调兵记录…..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发现崔氏父子嫌疑的,不止她父亲?
回到姚侍郎安排的宅院已是四更天,李妮儿刚换回女装,就听到院门被叩响,心头一紧,从枕下摸出匕首,轻手轻脚走到门边。
"谁?"
"小姐,是老奴。"门外是管家"老爷让老奴来传话,说是有贵客来访,请小姐准备见客。"
李妮儿皱眉"什么贵客?"
"听说是皇城司的白大人,路过此地想讨杯茶喝。"
匕首差点从李妮儿手中滑落。
皇城司,白大人?自己被发现了?
丫头们进来重新梳妆,李妮儿出现在花厅。
"白大人,这就是奴家路上拾到的干女儿"陈老妪上前搭着李妮儿的手“乖女儿,莫怕,白大人是皇城司,哦,专查各种案子的大人,因听说你的事,就说想具体了解下,兴许能帮你找到家人”
烛光下,白胪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仪表堂堂,腰间那把独特的弯刀让李妮儿一眼认准,就是在御史台意外相遇的那位夜访者。
"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白胪拱手行礼,御史台遭窃皇城司全体出动,逐家排查。结果一排查,查出不少可疑人,比如这家。
宅子是工部侍郎姚侍郎的外宅,不久前借给了远房亲戚住,蹊跷的是,这远房亲戚在路上拾了个失忆少女。
黑衣人狡猾如狐,他跟丢了踪迹,追到附近,突然冒出个没有身份的人,怎叫他不怀疑。
人轻踩莲步款款而来,举止温柔娴静,白胪被那风流之姿迷了眼,满肚的疑惑烟消云散,声音如錦帛般丝滑"冒昧打扰,听闻小姐失去记忆?"
李妮儿装作怯生生的样子,微微低头。
"大人,小女因遭遇莫测有些怕生人,还望见谅"陈老儿忙帮腔,命丫鬟去取李妮儿房中的画作“小女深锁闺房,日日凭记忆作画,倒画了许多花草山石,不若大人看几眼,许就有认识的人呢”说着又解释了一句“小女的诗词书画都不凡,应是大家的千金,又说的一口好官话,许就是京里的,大人见识广,帮看看,若认得出地方,也好送她回家”
丫鬟奉上茶点,白胪毫无兴趣,目光一直停留在李妮儿脸上。李妮儿被看得心里发毛,生怕被看出什么,心里仔细检查自己,从头到脚。
丫鬟们捧着画进来,白胪目光一扫,突然问"小姐可曾去过牡丹园?"
李妮儿摇头,陈夫人忙道"自入京就一直深居简出,只记得自己姓李,家人唤她阿昭,可家在哪里全然不知,看着,多好的一个闺女,家里父母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我们姚老爷也帮着问了许多户大户人家,至今未有消息”
白胪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姓李?
"不知小姐可否赏光,明日与我同游牡丹园?正值花期,满园春色..."
李妮儿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情况?不是追捕嫌犯?怎么成了邀约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