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阁包厢内,暖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餐桌。精致的凉菜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暂时充当了安抚剂,稍稍压下了苏婉心头那顽固的不安。家人围坐,气氛在美食的催化下重新变得轻松愉悦。
“来来,都尝尝这个水晶肴肉,看着就清爽。”李慧兰热情地招呼着,用公筷给每个人夹了一块。
苏国强尝了一口,赞道:“嗯,确实不错,肉冻入口即化,咸淡也正好。”
“妈!我要吃那个藕!甜甜的!”苏雅迫不及待地指着那碟晶莹的桂花糖藕。
“好,给你。”李慧兰笑着夹了一块放到苏雅的小碟子里,“慢点吃,别弄到衣服上。”苏婉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水晶肴肉。口感冰凉滑嫩,带着淡淡的肉香和酒香,确实开胃。她小口吃着,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味蕾的感受上,试图屏蔽掉那如影随形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粘稠感。然而,那感觉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并未真正离去。每当包厢外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或是服务员推着餐车经过时,她的心脏都会不自觉地微微一紧。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为了让妹妹安静下来,苏婉指着包厢一角一个精致的落地大鱼缸:“小雅,你看那边,好多漂亮的鱼。”
“哇!”苏雅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鱼缸里灯光柔和,各色锦鲤和热带鱼悠闲地游弋着,水草轻轻摇曳,构成一幅静谧的画面。苏雅立刻放下筷子,跑到鱼缸前,小脸贴在玻璃上,看得津津有味。“姐!快看那条金色的!好大!还有那条身上有斑点的!”
“嗯,看到了。”苏婉也走过去,站在妹妹身边,目光落在那些色彩斑斓的鱼儿身上,试图借助这宁静的画面平复心绪。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一位笑容甜美的女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您好,您的松鼠桂鱼和凉拌海蜇丝。烤鸭师傅正在片,稍后就到。”
“好的,谢谢。”李慧兰笑着回应。就在服务员摆菜,门尚未完全关上的瞬间,苏婉的目光无意中透过那道门缝,瞥向了外面灯光相对柔和的走廊。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攫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就在距离梅香阁包厢门口不远的地方,靠近大厅方向的走廊拐角阴影处,站着两个男人!
他们的穿着极其普通,深色的夹克,休闲裤,丢在人堆里毫不起眼。但就是这两个看似普通的男人,让苏婉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其中一个男人(猎犬)身材中等,微微侧身站着,似乎在观察着大厅的方向。他站立的姿势看似随意,但苏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像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他的脖颈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正以一种极其专注、极其冰冷的方式,缓缓扫视着大厅入口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欣赏,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审视和锁定!仿佛在搜寻着某个特定的猎物!
而另一个男人(夜魆)则几乎完全隐没在拐角更深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倚靠在墙边,姿态似乎很放松,甚至带着点懒散。但苏婉却感到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粘稠的寒意,正是从那个方向源源不断地渗透过来!那是一种如同毒蛇盘踞在暗处,收敛着所有气息,只待致命一击的蛰伏感!他整个人仿佛与那片阴影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苏婉刚才那惊鸿一瞥,几乎无法察觉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这两个人的存在,与周围优雅的环境、低声谈笑的服务员、以及包厢内温暖的氛围形成了极其诡异、极其强烈的反差!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猎犬那如同实质般的锐利焦灼,夜魆那如同深渊般的冰冷蛰伏——正是苏婉自踏入金鼎轩以来一直感受到的、令她心悸烦躁的源头!那粘稠的、带着恶意和杀机的冰冷感,此刻找到了清晰的来源!
苏婉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指尖冰凉刺骨。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僵硬,几乎要撞到身后的鱼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要干什么,但一种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警报在她脑海里疯狂尖啸——危险!极度危险!离他们远点!
“姐?你怎么了?”苏雅察觉到姐姐的异常,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苏婉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没…没事。”苏婉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门缝外那令人窒息的身影,伸手揽住妹妹的肩膀,将她往远离门口的方向带了带,“鱼好看吗?我们…我们回座位等烤鸭吧?”她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但微微的颤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哦,好吧。”苏雅似乎还想再看会儿鱼,但看到姐姐脸色不好,还是乖乖地跟着苏婉走回餐桌。“婉婉,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李慧兰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异样,关切地探过身,伸手想摸摸她的额头。
“妈,我真没事,就是…就是刚才看鱼缸有点晕光。”苏婉躲开母亲的手,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迅速低下头,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狂跳的心脏。热水烫得舌尖发麻,却丝毫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她不敢再看向门口,但全身的感官却不由自主地高度戒备起来,如同拉满的弓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那两道冰冷的气息并未离开!猎犬的焦灼感似乎更加强烈了,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滚油;而夜魆的冰冷蛰伏则更加深沉,如同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冰原。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目标绝不是她们这一家普通的食客。但那种被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目光扫过的感觉,却让苏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包厢内的欢声笑语仿佛被隔在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之外。父亲苏国强还在点评着凉菜,母亲李慧兰在给苏雅擦掉嘴角的糖渍,妹妹苏雅晃着小腿期待烤鸭。只有苏婉,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看似温暖安全的玻璃罩里,而罩子外面,是两头在阴影中磨砺爪牙、随时可能扑出的凶兽。烤鸭的香气似乎也变了味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那点细微的刺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感。梅香阁的温馨,在门外冰冷的注视下,脆弱得不堪一击。风暴的中心,正悄然向这条灯光柔和的走廊汇聚,而她们一家,似乎正坐在了漩涡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