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房门洞开的声音，将耳房里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在一众小内侍的注视中，那个身着蓝袍的老太监迈着猫一般的步伐，无声的走了进来。
用冰冷阴翳的目光扫了眼房内的众人，他不阴不阳的开了口。
“这段日子，好吃好喝的供养，想必你们都养的差不多了吧？宫里的白面馒头和鸡子儿，可不是用来养大爷的。进了宫，你们就是陛下的奴婢,就得听使唤。”
“咱家俗姓张，名叫张进。乃是内侍司教习监丞，你们叫咱张公公就好。从今儿往后的一个月，我负责调教你们这些生瓜蛋子。不过今晚咱不教，咱家过来是要给你们看个人儿的。来呀,把人给我带进来。”
对着耳房里一群小内侍自我介绍完毕，名为张进的太监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很快，两个太监便拽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小内侍进了屋。
“这个不知死的狗杀才，吃了宫里几顿饱饭，竟然想着逃出宫去。这就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坏了规矩，就得受罚。”
阴恻恻的撇了眼那只剩下半条命的小内侍，张进伸出了手。
随着他手臂发力,那浑身是血的小内侍竟然如同一块磁铁般，凭空被吸了过去！
张进明明身形未动，下一刻那小内侍的脖子，便卡进了他的手中！
“呃......公公......饶，饶命......”
脖颈被卡住,那小内侍无力的乱蹬着双腿，含糊的求饶。
“桀桀桀、饶命？放心，现在还不到取你性命的时候呢。”
一手卡着那小内侍的脖颈，张进一面从怀中掏出了手帕。就像是给一个洋娃娃打扮一样，将小内侍脸上的污血和脏污细致的擦了下去。
如果不是小内侍那不断乱蹬的双腿，光凭他的动作，真的很难相信他这是在杀人。
那相比于他另一只扼住小内侍喉咙的手，他擦脸的动作实在是过于轻柔。
直到将那小内侍的脸擦干净，显出原本的模样，张进才不阴不阳的一笑，看向了耳房里不断吞咽着唾沫的李烁等人。
“刚才他说让咱家饶他一命，这话说的多可乐啊。进了宫的奴婢还哪有命？你们的命已经被卖给陛下了，私自潜逃，就是对陛下不忠。既是不忠，陛下为何还需要你们这条狗命？”
这么说着，他猛地发力。一股白色的寒气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随着他一头白发愤张，那股阴寒之气顺着他的手臂结成了一层薄霜，飞速延续到了小内侍的脖颈之上！
“呃......呃啊！”
蹲坐在大通铺的角落，李烁清楚的看到那小内侍的脖颈被冰封。
啪！
随着张进手掌轻轻用力，那已经被冻成了冰块的脖颈化成了血渣。
噗通......
断口处被冰封住，一滴血都没流的人头砸在了地上。在地上滚动几圈后，人头终于静止。
人头的双眼仍然惊恐的圆睁着，无神的望着耳房里的一群小太监。
同样瞪大眼睛，看着那令人后背发寒的人头，李烁的瞳孔已经发生了巨震。
这是......武功！
这个世界的武功，竟然这般玄奇！
扫视着屋里一群被吓的脸色煞白的小内侍，成功导演的一出杀鸡儆猴的张进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首和人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太监命令；
“抬走，扔去喂狗。”
两个太监得令，丝毫没有犹豫的抬起了地上的尸首和人头，出了耳房。
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张进将手上的帕子扔到了地上，面露不悦。
“一群没眼力见儿的，没看到地上的血渣子吗？赶紧扫了，早些休息，明早晨钟响前去内侍司教堂集合。”
耳房里的这些小内侍，大多都是这次洪灾受灾县城的农户出身，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看着地上被内功冰冻的血渣子，一个个都不敢上前。
一片沉默中，李烁只觉得身旁一阵微风——刚才和他聊天的小狗子，哆哆嗦嗦的起身，抄起了大通铺尽头的笤帚和撮子。
“公公放心，宫里有白面馒头和鸡子儿，俺们不跑。跑出去就是个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饿疯了的山贼马匪抓去当粮食，傻子才跑哩！”
门口，看着小狗子哆哆嗦嗦的将那些血渣子扫进撮子，张进两道白眉一扬，放生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这小家伙不错。有股子机灵劲儿，以后你们这批新瓜蛋子，就你来当头儿！”
“谢谢张公公，俺一定好好做，不让公公失望！”
被任命成了众人的头头，小狗子拎着笤帚和撮子，笑的憨厚。
蹲在大通铺的角落，看着面色潮红，可能这辈子第一次被如此重用的小狗子，李烁抿起了嘴唇。
他意识到，在皇宫内院这种封闭的环境里，小狗子......找到了能活的更好的规则。
规则的名字，叫做依附和顺从。
......
一场插曲过后，耳房中再次陷入平静。
但也只是表面平静。
那个逃跑失败的小内侍之死，很明显让众人都明白，进了这深宫就已经和外面的世界彻底切割。
绝了回家的念想，小内侍们纷纷打探起了皇宫内院的消息。
躺在大通铺上你一眼我一语，现有的信息加猜测，众人很快就将宫里太监们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大乾宫内贵人们暂且不提，就光说太监们掌控的地方，大致就是十二司。
这十二司，分别是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善监，尚宝监，直殿监，印绶监，都知监和惜薪监。
这其中，司礼监和御马监下方还设有东西二厂，其成员也俱是由太监组成。不过东西二厂比较特殊，虽然是归于宫中十二监的架构内，但二厂却并不设在宫中，而是在宫外。
李烁目前所在的内官监，就相当于管理太监的人事机构，负责太监的选拔，以及各监司新人的输送，和宫中中下层太监的管理。
按照宫中的规矩，新入宫的内侍需要在这里培训一段时间，然后再根据表现分派给到各监司当值。
要是表现好的，可以分配到诸如司礼监，御马监，尚善监这种肥缺上。这几个监司之所以说是肥缺，是因为面圣的机会很高，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皇帝。
不仅如此，像司礼监负责的是披红，掌印以及对内阁的票拟进行审核。而御马监则是掌管整个大乾军队的战马，粮草，且直接掌控着禁军腾骧四卫。
能进入到这两个监司，可谓是一步登天，挤进了大乾皇宫的权利中心。即便是当个职位最低微的小黄门，每天打交道的也是大乾的阁老重臣。
相对应的，如果表现不好怕就只能去诸如直殿监或者惜薪监这些监司。
直殿监和惜薪监是干什么的？
直殿监说白了就是负责皇宫卫生清洁的，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洒扫清理收送粪桶，最主要的部门就是浣衣坊和净物房......而惜薪司，则是负责宫中的柴炭热水。
进了这两监司可谓是苦力中的苦力，牛马中的牛马。
漆黑的耳房里，听着小内侍们八卦着宫里的生态，李烁在黑暗中的眼睛愈发的亮了。
“要是想要学武功，得去哪个监司？”
黑暗中，他突然问到。
“那......怕是得去神宫监。我听看管咱们的公公说，神宫监设有藏经阁。藏经阁里除了佛道两家的经书之外，还有好多的武林秘籍。那些武林秘籍，都是大乾立国这三百多年来从江湖上收缴来的秘籍宝典。”
“那我想去神宫监。”
听到黑暗中不知道是谁给的解答，李烁的目光炯炯。
刚才张公公拿一手真气外放，让他领略到了这个世界武功的玄奇。
他想着练武......或许有办法能让自己这个天阉，重新焕发生机！
“俺想去尚善监。”
“俺饿怕了，俺不想再挨饿了，去尚膳监肯定有好多好吃的。另外......俺也想看看，皇帝陛下每天吃的都是啥、”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身旁的小狗子忽然说道。
三十六响的晨钟响起时，大乾皇宫的东方就泛起了鱼肚白。
内官监后身的教场上，身穿一袭黄褐色内侍服的李烁站在队列里，被大早的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
教场的前方，昨日见过的张公公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用冰冷的眼神扫视着李烁等人，他端起了一旁小太监奉上的热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在寒风中舒了口热气，张公公这才不阴不阳的挥了挥手帕，从太师椅上起了身。
“打今儿起，就由咱家调教你们。你们可都得擦亮眼睛，竖起耳朵都得好生学着。这皇宫大内的规矩呀，多着呢。”
从一群小内侍的面前踱步而过，张公公桀桀一笑。
“不过你们可别以为这些规矩是压制你们的，这些规矩呀，可是保护你们的。因为只要你们守规矩，你们就能活。但凡不守规矩，惹宫中的贵人们不悦，那你们就得死！而且怎么死，什么时候死，那都是贵人们定的，由不得你们。”
“咱家入宫二十多年，见过被活活被鞭死的，见过被扔枯井憋死的，被扔进湖里溺死的，被掌嘴掌死的，甚至见过被凌迟的......说句经验之谈，跟咱家一起入宫的也像你们这样，有二三十个人。可是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咱家自己个儿了。”
“所以今儿我发发善心，先不教你们学规矩。先教你们坏了规矩，怎么求活。”
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张进重新在众人面前站定。
“怎么求活？很简单，就是把自己当成一条狗，摇尾乞怜。至于怎么摇尾，怎么乞怜......来呀，都给咱家跪下。”
随着张进的命令，教场上的小内侍们呼啦啦跪倒。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烁虽然不适，但昨天见识过张进的手段，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也从众跪倒在地。
“自己掌自己的嘴，有多大劲儿就用多大劲儿，能抽多响就抽多响。一边抽，一边求饶。”
这次，面对张进的命令，一群小内侍倒是犹豫了。
下跪不疼，但是掌嘴......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