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下午的规矩学下来，饶是李烁身体素质这些天提升了不少，也觉得脚尖酸痛。
他这样，其他人就更苦不堪言。
等到了晚上，从饭堂回到耳房，穿着硬底布鞋踮了一下午脚的小内侍们立刻瘫倒一片。
坐在大通铺的炕头，李烁将脚上那双沾满了灰尘的布鞋脱了下来。他本想着休息一会，然后寻个安静的地方，继续修炼《华阴经》。
经过这么多天的修炼,他愈发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武学的精妙。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因为心法的修炼日渐强壮，他颇有点上瘾的感觉。
最近两天，他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丹田处的气茧已经形成，并且能够熟练地控制真气沿着脊椎在百会和丹田之间运行。
这代表着《华阴经》第一层“引气”，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
下一阶段就是“熬罡”,等到第二层熬罡练成，他就能够进入淬体境。按照大乾的武学境界划分，淬体成功就算是正式步入武人行列了。
就在他一面揉着脚掌，一面捉摸着《华阴经》第二层的修炼之际，突然他的脚掌被一只手捏住。
抬起头，李烁就看到了满脸堆笑的小狗子。
“烁公公，下午受累了，我给你好好按按。”
听到小狗子的称呼,李烁乐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只有对高自己一个品级的太监才称公公。小狗子这一声公公，马屁味儿可真是太浓厚了。
可偏偏，耳房里的众人对于小狗子对他这一声“公公”，都没有异议。
甚至于随着小狗子献殷勤,一群刚才还累死累活的小太监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
“烁公公，今天张公公的话已经明摆着了，怕是呆两天你就能被推荐到监司去当值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同期的朋友啊！”
“是啊，提前恭喜烁公公入司。祝烁公公前途无量！”
“烁公公心法修习得好，规矩也学得快，估摸张公公会像之前说的，推荐你去御马监当差了。哎呀，真是让人羡慕得紧。能早日脱离内官监，去监司当值......我要是能去御马监就好了。听说御马监里的那些大太监，兵部的老爷们见了都得行礼，啧啧......听起来就威风！”
“入了司那就是九品的长随，烁公公，以后可就是真正的官身了。”
被一群小太监围着，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拍着马屁，李烁笑着摇了摇头。
他并不觉得能被分去监司当差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确实大乾皇宫内诸如司礼监和御马监这种监司颇有权利。
像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甚至被外臣尊称为“内相”。而御马监的提督太监，则掌管着大乾十二团营和边军的兵马粮，兵部的大员有时候也要受其辖制。
可说到底......还是个太监。
和御马监相比，他现在只想去神宫监。
准确地说，是去神宫监的藏武阁当差。
毕竟根据小太监们的八卦，说藏武阁收藏了大半个武林的秘籍。他想看看，藏武阁里有没有能让自己这个天阉重新焕发生机，变成伟男子的功法......
只不过这事儿，李烁是不可能当着这些小太监说的。
“烁公公、我看张公公今天说话的意思，他可能最近这几天就要向各监司推荐人了，他之前说心法修习好的可以去御马监或者是西厂，我觉得你有希望。”
就在李烁心里乱糟糟想着自己出路的时候，蹲在大通铺前的小狗子谄媚地说到。
低下头，看着一边为自己捏脚，一边讨好笑着的小狗子，李烁咂了咂嘴。
“张公公许是就那么一说，事情还没定下来，就见不得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见李烁一脸不置可否的态度，小狗子急道；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事在人......那话咋说的我忘了，意思就是事情在于人咋办嘛！既然张公公给了这个口风，烁公公还是要入心的好。
我听饭堂里的那些长随公公说，咱们这些新入宫的，越早入司，获得肥缺的机会就越大。第一批入司的，大部分都能给个九品的长随。
越往后的可就越不定了。要是第一批第二批没轮上，等到最后保不齐就去直殿监扫地去啦！烁公公，咱们进了这深宫，能落到头顶的机会可不多，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不上心啊！
你要是觉得不好开口，这两天我去和司里的公公们打听打听，要是需要孝敬或者是拜拜码头什么的，你也好提前准备。”
看着小狗子满脸急切的模样，李烁眉头一挑。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同寝的这些小太监他基本都认全了。这里边小狗子，算是他接触最多，平时也说话最多的一个。
对于小狗子的脾气秉性，他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虽说这个家伙平时就会来事，但是他还是觉得小狗子对于自己的事儿过于上心了。
“谢了，不过我看张公公那边应该已经有了安排，所以就不劳狗公公费心了。”
瞥了眼蹲在自己面前的小狗子，李烁微笑着婉言谢绝。
被他婉拒，小狗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蹲在大通铺前，给李烁又按了会儿脚之后，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炕头，看着角落里捧着那本《阴阳宝典》，努力修着丹田引气的小狗子，李烁也盘起了膝盖。
试着调动丹田处的气茧，开始向《华阴经》的第二层进发。
然而当他进入到入定状态，开始运行真气的时候，角落里的小狗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见房内所有人都开始专注练习心法，他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出了房门。
......
月明星稀，凉风凛冽。
按照皇宫大内的规矩，当宫内掌烛之后，各个监司里不当值的内侍就不许随意走动了。
但是所说的不走动，指的是不能在监司之外走动。各监司内却自成天地，只要不喧哗吵闹，不当值的内侍们还是可以有一些自由活动的。
一些有路子可以从尚膳监弄出酒肉的，会在房中吃吃喝喝。而一些有点闲钱的，也会找个僻静的耳房聚在一起玩牌。
当然也有一些有品有级的内侍，和各宫的宫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说太监是无根之人行不得什么人事，可那些久居深宫的宫女里也渴的紧。结个对食，倒也是宫中心照不宣的事情。
一片幽暗中，小狗子蹑手蹑脚的穿过内侍司后身的长巷，顺着巷口转了几个弯后，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耳房之前。
深夜中这处耳房灯火通明，里面吵嚷叫骂，碎银子和骰子的磕碰声不时响起。
“哎哎哎，你这刚入宫的小黄门大晚上的到这来干什么？身上有钱吗你？去去去去，别扫了公公们的雅兴。”
注意到夜色中走过来的小狗子，耳房门口把风的一个长随立刻警觉了起来。
看清了小狗子身上穿的黄袍，他放下警惕，挥苍蝇一般地挥了挥手。
“公公辛苦，小的不是过来上桌押注的......”
面对那绿袍的长随，小狗子谄媚地弯腰行礼，道了个讨饶。
“那你来干什么？大晚上的睡不着觉？看来张公公白天教你们学规矩，你们还是不累啊！”
见小狗子这般说辞，那长随扬了扬眉毛，嘲讽道。
“累肯定是累的......不瞒公公说，小的今儿学了一天走路的规矩，这脚尖都快着不了地了。”
小狗子也不管那长随的讽刺，苦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脚，然后拱了拱手，道：
“不过小的实在是推诿不过同寝的好友，过来跟公公们打听点儿事儿......还望公公不吝赐教，不然小的回去，肯定是免不得皮肉受苦了......”
看着小狗子满脸的苦相，那长随立刻了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寝的小内侍里有强有弱。面前这个小太监这幅模样，摆明了就是小跑腿和受气包。
这应该就是受同期的内侍驱使，过来打探什么消息来了。
都是从小太监过来的，看到小狗子可怜样子，那长随也就摆了摆手。
“的的的，反正今儿晚上我也是放风，左右无事权当做个善事给自己积德。你想问什么？问吧。”
“谢谢公公！”
眼见这长随松口，小狗子暗暗一喜，立刻问道；
“公公，我那朋友规矩学得不错，心法也修习得出色。此前张公公对他颇为赞誉，他就想让我跟前辈公公们打听打听，他要是想去御马监或者西厂......得和谁走动走动才能把这事儿定下来？”
听到小狗子打探的是这个，那长随哈的一下就笑出了声。
御马监？走动？
他上下瞧了瞧小狗子，乐道：“和谁走动我倒是知道，各监司招人一来看张公公推荐，二来的各监司的监丞点头。所以你那朋友想进御马监或者西厂，理论上张公公的关系打通了，或者御马监监丞，西厂任何一个千户点头都行。可问题是......你那朋友该是和你一样刚入宫的小黄门，不论是张公公还是御马监，西厂的管事......没有个千八百两的银票，你想让他们办事？呵！”
提起银票，那长随再次不屑地撇了眼小狗子。
“你们这些小黄门加在一起，能凑出十两银子来不？”
被长随彻底的鄙视，小狗子故意做出憨厚模样，挠头一笑。
“公公高看俺们了......别说是十两，我们刚刚入宫半月余，还没领到俸......一两银子都凑不出来。”
“那不就结了？你啊，还是回去吧。告诉你那个朋友，好生的跟着张公公学规矩，修习心法。一切等着张公公安排的了。行了，赶紧滚吧。别在这烦你爷爷了，要是打扰了屋里公公们的赌性，一会儿有你受的。”
见对方挥手赶人，小狗子连忙躬身行礼。但是他的脚，却纹丝未动。
“谢谢公公解惑，不过还有一事，还望公公解惑。”
“真是麻烦！还有什么事儿？”
趁着那长随还没彻底失去耐性，小狗子将脸深埋，勾起了嘴角。
“我那朋友是个天阉，他之所以想去御马监或西厂，其实就是想着能得到外派出宫的机会，寻一寻有没有方法，能治好他的天阉。公公......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这江湖上有没有治天阉的......法子？”
“嗯？！”
“你是说......你那朋友，想治他的天阉？”
听到小狗子这么问，那长随一愣。脸上的戏谑和不耐立马消失，变成了严肃和冷笑。
“明明进了宫，还敢打这般主意。他的胆子......还真够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