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星北极的极冠,是一片由水冰和固态二氧化碳构成的死亡仙境。

凌夜踩着深及膝盖的干冰颗粒,每一步都伴随着细微的"沙沙"声。这里的温度常年维持在零下120摄氏度,稀薄的大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冰晶,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极目望去,无边无际的白色冰原上矗立着奇形怪状的干冰山丘,那是季节性升华和凝结造就的自然雕塑。

左臂的侵蚀已经蔓延到了肩膀,灰白色的结晶与墨绿色的共生体粘液在极端低温下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既没有继续扩散,也没有丝毫好转。每一次呼吸,面罩上都会瞬间凝结一层白霜,必须不断用加热元件清除。而他的新武器——从奥林帕斯山战役后重新锻造的"冰熵刃",此刻正安静地悬挂在背后。剑身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淡蓝色,表面布满了类似冰裂纹路的能量通道,偶尔闪过一丝冷光。

"探测到大量金属反应,"艾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轻微的静电噪音,"就在你前方两公里的冰崖下方。读数显示...是'熔炉之子'的改装机甲,至少二十台。"

凌夜眯起眼睛。自从水手峡谷的秘密基地被发现后,"熔炉之子"的残部就分散到了火星各处。北极极冠的极端环境成了他们绝佳的藏身处——没有人会想到这里的地下竟然隐藏着一个完整的军事据点。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凌夜低声问道,同时调整了头盔的热成像模式。

"根据截获的通讯片段...他们在开采极冠深处的某种矿物。"艾莉停顿了一下,"但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们似乎在冰层中埋设了某种防御系统。小心前进。"

凌夜点点头,谨慎地向前移动。随着距离缩短,冰原上的痕迹变得明显起来——机械履带压出的沟壑、随意丢弃的能源罐、还有那些刻意排列的、微微凸起的干冰"肿块"。后者尤其引起了他的警觉。

突然,脚下一声几乎察觉不到的"咔嗒"声让凌夜瞬间僵住。战术靴抬起后,一个圆形的压力板在干冰层下若隐若现。

"地雷。"他轻声说。

"什么?在这种温度下?"艾莉难以置信地问。

凌夜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蹲下,小心地拂开表层的干冰粉末。露出的装置看起来很简单:一个金属圆盘,中央是一个透明的CO₂晶体容器,周围连接着几根纤细的导线。

"干冰地雷,"凌夜终于开口,"触发后不是爆炸,而是瞬间加热容器中的固态二氧化碳。在火星极寒环境下,这会..."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不远处,一台失控的勘探无人机恰好撞上了一块凸起的干冰肿块。

轰——!!!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块看似无害的干冰突然膨胀成直径十米的白色气团,紧接着爆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周围的干冰层如同水面般掀起"浪花",冲击波所过之处,更多的"肿块"被连锁引爆!短短几秒钟,整片区域就变成了沸腾的CO₂海洋,无人机被抛上数十米高空,然后在低温与冲击中解体成碎片!

"上帝啊..."艾莉倒吸一口冷气,"这比传统地雷更可怕。冲击波在这么低温的环境下传播效率极高,而且没有金属碎片,探测器很难发现。"

凌夜盯着那片渐渐平息的"爆炸"区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用极冠本身的资源做武器。聪明。"他慢慢后退,绕开压力板,"但任何防御系统都有漏洞。"

绕过雷区后,凌夜终于看到了目标——一座隐藏在冰崖下的金属建筑群。半球形的主结构被刻意涂成白色,与冰壁融为一体。入口处站着两台改装过的"霜巨人"机甲,它们厚重的装甲上覆盖着特殊的低温涂层,关节处喷出白色的冷气以防止冻结。更引人注目的是建筑周围那些看似随意的金属杆——它们排列成某种阵列,顶端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低温发生器,"艾莉确认道,"他们把周围温度降得更低,作为防御手段。任何接近的敌人都会先被冻僵。"

凌夜观察着基地布局,一个计划逐渐成形。"艾莉,你能黑进他们的温控系统吗?"

"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等等,你在干什么?"

凌夜已经抽出了背后的冰熵刃。剑身在极寒中泛出更加冷冽的蓝光,表面的冰裂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脉动。

"给他们一点'温暖'。"他低声说。

【引力操控:分子动能激发!目标:前方干冰层!覆写参数:热运动速率!模式:局部升温!强度:临界升华点!能量来源:冰熵刃(共振加热)!】

嗡——!!!

冰熵刃的剑尖突然亮起一点炽白的光芒,与剑身的冷蓝形成鲜明对比。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呈扇形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的干冰层表面开始剧烈"沸腾"!固态CO₂没有经过液态阶段,直接从固体升华为气体,这是火星极冠特有的"干冰升华"现象。

但凌夜引发的不是自然升华,而是爆炸性的相变!

**升华炸弹!**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向基地外围蔓延!被加热的干冰层瞬间产生巨大的气压,将上方的冰层整个掀起!冲击波不是向四周扩散,而是被凌夜精心计算的角度引导,全部朝着基地入口方向集中!

两台"霜巨人"机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高压CO₂气浪掀翻!它们沉重的身躯在冰面上滑行,撞上了后方的低温发生器阵列。金属杆扭曲断裂,蓝光闪烁几下后熄灭。

"警报!外围防御失效!"基地内传来机械化的警告声。更多的"霜巨人"机甲从各个出口涌出,它们的冷冻炮开始充能,扫描器疯狂搜索着袭击者。

凌夜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他猛地冲向最近的一处干冰丘陵,冰熵刃在身后拖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痕。当第一波冷冻光束射来时,他挥剑划出一道弧线。

【引力操控:低温场聚焦!目标:前方扇形区域!覆写参数:热力学梯度!模式:绝对零度逼近!强度:金属脆化临界!能量来源:冰熵刃(反向抽取)!】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射来的冷冻光束不仅被偏转,而且被某种力量强行"增强"了!冰熵刃前方的空气突然出现诡异的扭曲,温度在瞬间降至零下143摄氏度——这是大多数军用合金的脆化临界点!

首当其冲的三台"霜巨人"机甲突然僵住。它们引以为傲的装甲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纹,关节润滑油冻结成固体。当凌夜的手枪射出一发普通的穿甲弹时,子弹竟然像击穿玻璃一样轻松穿透了机甲胸甲,在内部引发连锁反应!

砰!砰!砰!

三团火球在极寒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这不合常理!"基地内的指挥官通过公共频道咆哮,"所有单位,切换能量武器!避免物理接触!"

剩余的机甲立刻改变了战术,肩部的激光发射器开始充能。但凌夜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他猛地将冰熵刃插入地面,剑身的冰裂纹路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引力操控:晶体结构重塑!目标:周围升华气态CO₂!覆写参数:再结晶形态!模式:多棱镜阵列!强度:全反射优化!能量来源:冰熵刃(相变引导)!】

呼——!!!

刚刚爆炸产生的CO₂气体在超低温下瞬间重新凝结,但不是形成普通的干冰颗粒,而是生长出无数规则的、棱角分明的巨大晶体!这些晶体如同精心切割的钻石,以特定角度排列在凌夜与机甲群之间,形成一道复杂的光学迷宫!

**冰晶折射迷宫!**

当"霜巨人"的激光束射入这片区域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道激光击中最近的冰晶,被精确折射后命中另一台机甲的头部传感器;

第二道激光在多次反射后竟然回到了发射者身上,熔穿了它自己的装甲;

第三道激光则被分散成数十道较弱的光束,毫无威胁地消散在空气中。

"自伤率提升300%..."艾莉在耳机中惊叹,"他们被自己的武器打败了!"

凌夜没有停歇。趁着机甲群陷入混乱,他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冰晶迷宫中,冰熵刃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刺入机甲的关节缝隙或能量核心。极寒环境反而成了他的助力,敌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因低温而迟缓,而冰熵刃却如鱼得水。

当最后一台"霜巨人"在冰晶迷宫中自爆时,基地的主入口已经近在咫尺。凌夜能听到里面慌乱的脚步声和紧急撤离的警报声。

"艾莉,封锁所有出口。"

"已经接管了他们的系统,"艾莉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喜悦,"除了主通风井,其他出口都被我锁死了。他们无处可逃。"

凌夜点点头,正准备突入基地,突然一阵异常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不是爆炸,而是某种大型机械启动的低频轰鸣。

"等等...地下有东西!"艾莉的警告来得太迟。

轰隆隆——!!!

基地前方的冰层突然塌陷,露出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巨大垂直井道。一个庞然大物正从深处升起——那是一台凌夜从未见过的巨型钻探机,外形如同放大的子弹,前端是旋转的合金钻头,周身覆盖着厚重的装甲。更令人不安的是,钻机侧面印着"熔炉之子"的标志和一行小字:"极地深钻计划-寂静核心重生"。

"他们不是在这里躲藏..."凌夜瞬间明白了,"是在挖掘!"

钻探机的舱门打开,一个身穿特制低温装甲的高大身影走了出来。即使隔着防护面罩,凌夜也能认出那种姿态——"熔炉之子"的二号人物,被称为"冰霜使徒"的凯尔。

"凌夜,"凯尔的声音经过电子变调,如同冰刀刮擦金属,"卡奥斯大人预料到你会来。但他低估了你的...破坏力。"

冰熵刃在凌夜手中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强敌的出现。"你们在找什么?寂静核心的另一块碎片?"

凯尔发出刺耳的笑声。"碎片?不,我们找到了更好的东西。"他指向钻探机后方,"火星北极冰盖下埋藏着远古火山管道,直通地幔。而地幔中...有制造新核心所需的一切矿物质。"

凌夜的心沉了下去。他们不是要复活寂静核心,而是要制造一个新的!

"你阻止不了,凌夜。"凯尔抽出一对造型诡异的短刃,刃身不断冒出白色的冷气。"极寒是我的领域。在这里,你的那把玩具剑毫无胜算。"

凌夜没有回答,只是摆出了战斗姿态。两人之间的冰原上,细小的冰晶无声飘落。

突然,凯尔先动了。他的速度在极寒环境下快得不可思议,双刃划出两道白色的轨迹。凌夜勉强格挡,冰熵刃与冷气短刃相撞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剑身传来,剑体的蓝光都暗淡了几分。

"感受真正的寒冷吧!"凯尔咆哮着发动连续攻击。他的每一击都带着极低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细小冰晶。凌夜被迫不断后退,冰熵刃的活性明显下降,表面的冰裂纹路开始变得暗淡。

更糟的是,凯尔似乎能操控周围的温度。他的一个手势,凌夜脚下的冰面就突然变得光滑如镜;一个响指,空气中的水分就在凌夜面罩上凝结成厚冰,阻碍视线。

"你以为在奥林帕斯的胜利是实力?"凯尔嘲讽道,一记重击将凌夜逼退数步,"那只是卡奥斯大人低估了你。而我...从不会低估敌人。"

凌夜喘息着,左臂的侵蚀因低温而剧痛。他必须改变战术。凯尔说得对,在纯粹的低温对抗中,自己确实处于劣势。但极冠的战斗从来不只是关于寒冷...

他的目光扫过凯尔身后那台巨型钻探机,以及更远处正在崩塌的冰层。一个危险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

下一次凯尔攻来时,凌夜没有格挡,而是突然侧身闪避,同时冰熵刃划过地面,激起一片干冰粉末。粉末在剑身的能量作用下瞬间升华,形成一团白色雾障。

"雕虫小技!"凯尔冷笑,双刃一挥,雾气被瞬间冻结成细小冰粒落下。

但凌夜已经不在原地。他利用这短暂的干扰,全速冲向钻探机!

"不!"凯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转身急追。

凌夜跃上钻探机的装甲外壳,冰熵刃狠狠刺入一处看似脆弱的连接点。剑身的蓝光暴涨,但不是释放寒冷,而是——吸收!

【引力操控:热能虹吸!目标:钻探机冷却系统!模式:超载反流!强度:熔毁临界!能量来源:冰熵刃(相变逆转)!】

钻探机内部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这台为极寒环境设计的机器,其冷却系统突然开始反向工作,将内部热量疯狂释放!管道爆裂,阀门熔毁,连锁反应瞬间蔓延至整个钻探系统!

"你疯了!"凯尔终于追上,一记重击将凌夜从钻探机上打落。"这会引发——"

他的话被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打断。钻探机下方的冰层在热量冲击下突然崩塌,露出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冰渊!更可怕的是,钻探机失去平衡,开始向深渊滑落,它的钻头仍在失控旋转,将周围的冰壁搅碎成无数锋利碎片!

凌夜勉强稳住身形,看到凯尔正拼命试图稳住钻探机。现在是机会——他可以趁机逃离,让凯尔和他的机器一起坠入冰渊...

但那样就无法确认他们到底在地下发现了什么。

"艾莉,"他喘息着说,"准备接收数据。我要下去看看。"

"什么?你疯了吗?那下面可能是——"

凌夜已经做出了决定。在凯尔和钻探机滑入冰渊的瞬间,他纵身一跃,冰熵刃在前方开路,剑身的蓝光在漆黑的冰渊中如同一颗坠落的星辰。

下落的过程中,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冰渊上方开始的大规模崩塌,以及远处地平线上正在形成的、遮天蔽日的尘暴云。那风暴移动的方向...正是水手峡谷。

新的战场已经划定。但首先,他必须活着离开这座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