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批入场的中国工作人员付出了巨大的艰辛,克服了重重困难,建设好了主营地,但是却都倒在了饮用水上,他们喝了尼罗河的水后,都是上吐下泻,根本难受的起不来床。

没有办法,上级领导才同意申请从国内购买两台饮用水的过滤装置,据说花费了不少钱,这才保障了员工的正常用水,喝上了纯净水,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健康。

空青乘坐的客船慢慢启动了,随着一声鸣笛,客船正式行驶在宽广的尼罗河的河面上。尼罗河的河水非常平静,平静的好像客船根本没有在行驶一样。

“照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马拉卡尔啊?”空青询问身旁的哈桑。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下午两点,估计咱们就能到达了。”

“什么?下午两点才能到达!这也太慢了吧!”

哈桑看看空青,没有说话,空青也不想说话了,就侧身趴在身旁的行李箱上,准备补补觉。

此时,空青感觉自己像是一片飘荡在尼罗河水面上无根的浮萍,无根无依,随波逐流。尼罗河的水缓缓流淌,带着他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浮萍还是《神农本草经》里收录的一味药材,味辛、性寒。具有治疗风疹、排除身体水份、治疗皮肤病、用其洗头还能生发的作用。可是空青这个浮萍,却治不好自己,救不了自己。

周围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剩下这无尽的水流和空青这渺小的存在。

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却无法温暖空青内心的迷茫。他已经恍惚了,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要漂向何方。

风轻轻吹过,改变着他漂浮的状态,并推动着他继续前行,却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方向。他就这么漂着,看着岸边的景色不断变换。

有时,他仿佛看到古老的遗迹,那些巨大的石柱和神秘的浮雕,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他想象着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他们有着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而我却如此迷茫。

有时,他又仿佛看到河边的人们忙碌地生活着,他们洗衣、做饭、嬉戏,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我,只是孤独地漂浮着,没有归处。

尼罗河的水依旧流淌着,他也依旧在漂浮着。忽然,他感觉有一颗石子砸在了他的身上,他怀疑是岸边嬉戏的小孩儿,用石头在河面上打水漂,正好打中了如同浮萍的他。

这时,一连串的水漂朝着他不断打来,耳边还隐隐约约地听到说话声。

“凯里木,醒醒,凯里木,醒醒。”

那是哈桑的声音,空青懒懒地抬起头,用手揉了揉半睡半醒的眼睛,把后背靠到了椅子背上,迷迷糊糊地问道:

“什么事啊?”

“你饿不饿啊?已经到中午了,吃点东西吧?”

“是吗?我睡了那么长时间了啊!”

空青用双手的手掌,使劲摩擦了几下自己的面部,摇晃了几下脑袋,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还是那群人,还是那片景色,他怀疑这条船到底是行驶着,还是停在原地不动呢?

这时,坐在空青前排的中国工友,转过身来,递给他一个小的塑料袋,说道:

“先吃点东西吧。”

“哦,好的,谢谢。”

这是他们俩的第一次对话,这个跟空青岁数相当的中国人,其实就是马拉卡尔工区的主任,姓周,到空青离开马拉卡尔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一直就是叫他周主任。

空青接过塑料袋,打开看了一眼里边的东西,两个馒头和两包榨菜,还加上两瓶矿泉水,别说,空青看完之后还挺有食欲。

空青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馒头和一包榨菜,递给了身旁的哈桑,然后自己也拿起一个馒头,用手掰开两半后,又把榨菜袋撕开,把一包榨菜全都倒在了掰开的馒头里一夹,就像吃汉堡包一样,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空青就把馒头吃完了,顺手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哈桑后,自己打开另一瓶,喝了几口,当矿泉水顺着喉咙一路往下,直到胃部后,感觉很舒服。

坐了太长时间了,身体有些僵硬,空青便站起来,来到船头附近,手扶着船帮,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伸展了几下腰腿。

这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有,靠近河岸的地方有一小片空地,空地区域很小,四周都是河水。空地上有几个当地的黑人妇女正在河里洗衣服,水里有几个小孩子在戏耍。

船距离这片空地越来越近了,空青突然看见对岸上,站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其中两个士兵正朝着他招手。

空青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在跟他招手,而是让他们乘坐的客船靠岸,应该是要对他们进行检查。

“我操,这里怎么也有检查的关卡啊!”空青心里暗暗地骂道。

空青赶忙走回船舱,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没过一会儿,他们的客船就停泊在了岸边。

接着,三个士兵手里端着枪,来到了船舱里,先是挨着个地把船上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其中一个士兵,来到空青的身边,看了看放在他身边的行李箱,然后命令他拿着行李箱跟他们上岸。

空青用非常礼貌并且十分标准的阿拉伯语,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提着行李箱,正要跟着这个士兵往岸上走。

这个士兵突然叫住了空青,然后用脚踩了几下空青座椅旁边的地板,发现地板下边是空的。

士兵马上拿出身上的匕首,蹲下身子,撬开了一块地板,发现里边有一个很旧的小盒子。

“这是你的东西吗?”这个士兵很大声地而且很严肃地问空青。

“不是我的东西,我的行李都在我手里呢。”空青并没有紧张,只是平淡地回答了他。

这个士兵看着空青,约莫有十几秒钟,空青也是一样昂首挺胸地站在士兵的面前,面带微笑地跟他对视着。

就见这个士兵,耸了下肩膀,然后就让空青继续往岸上走了。船上所有的人,都陆续来到了岸边。

他们被要求站成了三排,并把随身的行李都要统统地打开,接受士兵们的检查。

空青不知道士兵们到底要检查什么,要找什么。他们的行李和背包,被士兵们翻得乱七八糟的。

大概过了二十五分钟后,所有人的东西都检查完了,士兵们才让他们返回到船上。

当船再次启动后,空青问哈桑,刚才那些士兵是哪里的?

“他们是政府军,好像刚刚换防过来的,跟以前不是同一批人。”

“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的那些人,我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知道我是你们的司机。”

“哦,我知道了,咱们是不是快到马拉卡尔了?”

“快了,不过前边还有一个检查的关卡,过了之后,差不多就快到了。”

空青坐在座位上,看来看远处的天空,蓝蓝的天上,没有一朵云彩,太阳的热力直射在身上,让人焦躁难受,头顶上破烂的天花板,还能给他遮蔽一点阴凉。

空青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河面,尼罗河的两岸也确实是郁郁葱葱,可是,可是他却看不到一点点的生机。

空青直直地盯着远方发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像很空,又好像很满,很乱,船上的人照旧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聊天。

约么过了一个小时,空青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他站起身,顺着简易的楼梯,爬上二层的甲板上,看见一个黑人舵手正在狭小的驾驶舱里,一边抽烟,一边掌舵。

空青也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然后仰面朝着天空中的太阳,使劲地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他的整个身体暴露在烈日之下,尽情地让炙热烘烤着他的身躯。

一根烟抽完后,空青走到驾驶舱的门口,跟小黑舵手打了声招呼,递给他一根烟,同时空青也再次点上了一根烟,空青跟他开始闲聊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他们俩一样,都是没话找话,尽量让这死气沉沉的旅途变得活跃一点。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尬聊之后,他们的船到达了第二个检查关卡,这次的检查很简单也很温和,只有三四个士兵来到船上,大概看了看后,就让他们继续航行了。

沿途,空青看到了一群放牧的当地人,他们赶着几百只牛和几百只羊,沿着上尼罗河的河岸,一路往艾尔兰克的方向走去,这是与他们乘坐的船正好相反的方向。

空青站在船上,朝着他们挥了挥手,那些放牧的人也朝着空青挥了挥手。

从他们的身上和这一群一群的牛羊身上,让空青看到了一点生机,看到了这里的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下午两点半,他们终于到达了马拉卡尔的港口,工区的马队长,正坐在一辆皮卡车里,等着接他们回营地。

这个营地的规模比起机关的营地来说要小了一点,但是设施也很齐全,而且营地里还有专门的招待所,这是为了接待领导和来这里临时工作的人员用的,都是标准的单人间。

空青并不是领导,也不是临时到这里工作的,所以只能住在四人间,上下铺的宿舍里,不过因为这里的中国工人并不多,也算是照顾他这个新来的翻译,所以给他安排的宿舍虽然是四人间,但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使用,而且房间里非常干净。

那个接他们回来的马队长,住在空青的隔壁。这次空青总算是正式安顿下来了,他打开行李箱,把单位发的床上四件套都铺到了床上,包括一个小个的枕头和一床小薄被子褥子。

被子和褥子的花色看着非常亲切,跟七十年代那种蓝白格子的花色一模一样,这让空青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整理好其他物品之后,赶紧来到室内的洗手间,先冲洗了一个大净。

然后,从床上把礼拜使用的毯子铺在了地上,真心地向主祈祷,感谢真主,让他平安到达目的地。

在礼拜完毕之后,他收拾好礼拜毯,一头就躺在了枕头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当空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这觉睡得可真是舒服啊,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但是感觉身体的疲惫全都一扫而光了。”空青躺在床上心里嘀咕着。

这时,听见门外有人喊他。

“蒋工,蒋工,去食堂吃饭吧。”

听声音像是住在隔壁的马队长在门口说话。

“是马队长吗?”

“是我,蒋工,一块吃饭去吧。”

“好好,我拿饭盒,等我一下。”

这里并没有什么单独的回民饭菜,好在当地人也都是吃牛羊肉,也没有人养猪,所以食堂也不会做什么猪肉的饭菜,如果他们想吃,也只能从国内偷偷带来一些腊肉,毕竟这里目前还是属于穆斯林国家,对于猪肉和酒是严令禁止的。

马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比空青略大一些,人非常随和,身体看着也很壮实,空青总是称呼他为马哥。

“这么早就开饭了?咱们吃完饭都是这个点吗?”空青跟在马哥的后边,一边走一边问。

“不是的,咱们通常是六点吃晚饭。今天周主任跟你们不是长途赶过来的吗,所以周主任让食堂早点开饭。”

“哦哦,是这样啊。周主任还挺好的。我还是真是有点饿了。”

他们走了两三分钟,就到达了食堂的门口,食堂和宿舍都是使用塑钢板搭建的,很简易,走进食堂,看见里边还是挺宽敞的,灯光也十分明亮。

这是空青第一次在营地的食堂里吃饭,饭菜的窗口摆着一荤一素两个菜,米饭随便吃。

空青记得素菜是鸡蛋炒西红柿,荤菜是尖椒牛肉片,他一样跟厨师要了一点,然后自己又盛了半盒米饭。

也许是空青真的很饿了,或者是因为自己到达了目的地,心情完全放松了,这顿晚饭吃起来格外的香甜。

吃完饭后,他问马队长,用不用去办公室,跟周主任报个到,马队长表示不用了,机关领导早就把空青的情况跟周主任说过了,明天一早到办公室正式上班就行了。

空青一想也是,他就只是个翻译,领导让他翻译什么他就翻译什么,也不需要干什么其他的事情,感觉应该是个比较轻松的活。

回到宿舍后,空青倚靠着坐在床上,拿起床头的一本书,开始阅读起来。在出国前,空青精挑细选,最后决定只带四本书,一本是《黄帝内经》,一本是《针灸大成》,第三本是《易经》最后一本是《古兰经》。

因为空青知道这里缺医少药,如果生病了,最方便的就是使用针灸的方法来治疗,效果也会比吃西药的效果快,所以他的行李箱里还托运过来两盒一次性使用的针灸针,每盒里各有一百根,都是一寸长的,虽然不能透针,但是也基本够用了,而且给他自己使用,可以反复利用,也不浪费。

正在空青认真地阅读着《针灸大成》的时候,马队长再次敲响了他宿舍的门。

“蒋工,蒋工,主任找你,赶紧跟我去办公室。”

“哦,好好,来了,来了。”

空青跟着马队长,小跑着来到了工区营地的办公室里,只见周主任和那个年轻小伙都坐在里边,正等着他们呢。

“蒋工,出了点事,得麻烦你跑一趟。”周主任一看见空青进了办公室就赶忙对他说道。

“可以啊,不麻烦,我就是来干活的,不过我这是初来乍到,北都找不到,我自己去吗?”

“不是让你自己去,刘主任跟你一块去。”

周主任说着,用手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

“哦,好的,不过,能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咱们工区有个职工,被马拉卡尔市的警察给打了,而且被扣留在了警察局,你去出面解决一下。”

“哦,可我就只是个翻译啊,没有什么头衔职位的,这种情况,我给刘主任当翻译就行了,他来交涉更妥当吧?”

“哎呦,蒋工,你看他跟个小孩儿一样,能交涉什么啊?而且他也真是二十岁刚出头,办不了事。”

“好吧,我可以去跟他们交涉,但是,我有话要先说在头前,我的职位就是一个翻译,正常来讲,就是翻译交谈双方的话,不管你们是官方会议,还是生产会议,还是其他任何事情,我自己并不参与任何意见。

如果像这样的话,你让我用我自己的思想意见跟他们交涉,对方就会认为我是代表公司的,一定会跟我提要求,不过我可是承担不了任何责任的。”

“没事,没事,真要有什么事情,我承担着。你跟刘主任赶紧过去,先看看什么情况,然后随时联系我就行。”

“好吧,我再问下,被警察扣押的是中国人吗?”

“嗯,是的,咱们自己的员工。”

“你手机号是多少,告诉我,到时候方便随时联系。”周主任继续问空青。

“不好意思,我到了喀土穆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关营地,脚跟都没站稳呢,就跟着你们来到了这里,都没来得及办理当地的手机号。”

“哟,明天你赶紧去马拉卡尔市里办个手机号码,不然太不方便联系了。”

“行,明天我就去办理。”

空青在回话的同时,用眼睛扫了一下坐在桌子前的小刘主任,看见他的表情很不情愿,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还发什么呆啊,赶紧跟蒋工一块去啊,一会儿天就黑了,更危险了。”周主任冲着小刘主任说道。

小刘主任无奈地点点头,叫上了哈桑开车,带着他们俩直奔马拉卡尔市。在车上空青问小刘主任:

“你能把具体情况详细地跟我说一遍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就是一个工友回营地后告诉我们的,说他们在施工的时候碰到了几个警察,可能是因为交流上有障碍,引起了误会,就打了其中一个工友,并带回了警察局里。”

“哦,那一会儿到警察局,你去跟他们交涉,我给你当翻译。”

“别别,蒋哥,我不行,看见他们我心里都紧张,你自己跟他们说吧,我到时候就在外边等着你,有什么情况变化,你再告诉我。”

“好吧,那就我来跟他们交涉吧。“

马拉卡尔市距离营地只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车程,最初听到这是个城市,感觉应该挺繁华经济也应该比较发达,可是当他们到达了这个所谓的市区后,满眼望去,顿感失望。

这里就跟国内偏远的乡村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满街上都是薄铁皮或者是茅草搭建的房子,街道也全是泥土路,不过人口好像有不少,买卖东西的小摊位有很多,有点像农村赶集的意思。

“这,这就是马拉卡尔市吗?“空青诧异地问道。

“啊,这就是,很失望吧,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以为它跟喀土穆差不多呢,不然能叫做城市吗,结果亲眼看见之后,就跟你的反应是一样的,这他妈的根本就是村,还是个穷不拉唧的村子。“

“我去,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警察局就在前边了,蒋哥,趁着天黑之前,你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咱们好赶回去,真要是天黑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嗯,我知道了。“

哈桑把汽车停在了马拉卡尔市警察局的门口,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门口。

空青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了看这个所谓的警察局,同样也是薄铁皮搭建的房子,有四间,都建在一块比较平坦的地面上。

其中一间,像是个牢房一样,里边关押着不少人。另外一间的房顶上立着一块牌子,写着马拉卡尔警察局的字样。

空青一眼就看见了那间像牢房的屋子里边有一个中国人,非常显眼,他问小刘主任。

“你看,那里边关着的那个中国人,是咱们的人吗?“

“嗯,是,他是新来的,好像是有点关系,在工作的时候,跟谁都抬杠,谁都不服的劲儿。“小刘主任生气地说道。

“哦,这回我看他应该服了吧,这帮老黑,哪里管你有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他要真有什么硬关系,干嘛非要跑到这个傻逼的地方来干活啊,去北非的摩洛哥好不好啊,那里不是也有某局的项目吗。“

“说的就是啊,既然来到这个破地方了,还说个屁关系不关系的,每天能平安活下来,就烧高香了。“

“把你那个中水的工服上衣脱下来借我穿一下,还没有发我工服呢,我穿着工服去找他们领导,他们一看这个工服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也知道我的来意了。“

“好好,蒋哥,咱俩身高差不多,你穿着应该合适。“

小刘主任把自己的工服上衣脱下来,交给了空青,空青接过这件浅灰色的工服上衣,穿在了自己身上,胸前有非常明显的SINOHYDRO的公司标志。

“你们等着吧,我自己进去,有什么情况,我再出来告诉你们。“

“好好,蒋哥,小心点。“

空青点了点头,迈步朝着其中挂着马拉卡尔警察局牌子的屋子走去。

来到门口,往屋子里边望了望,里边黑漆漆的,也没有电灯,借着夕阳的余晖,看见屋子里有两张破烂的办公桌,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铃铛,就跟自行车把手上的铃铛一样,桌子后边各坐着一个黑人。

后来空青才知道这个铃铛是呼叫人用的,相当于排队叫号一样。

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了,空青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敲了敲薄铁皮的墙壁。

“赛俩目艾莱依库姆,哎嗨蓝喔赛嗨蓝,撒地噶哈比比,艾乃凯里木,非晒里开SINOHYDRO,宅艾土黑乃,里啊米伦岁你也。“

空青站在门口,告诉里边的人,他是中国水利水电公司的凯里木,到这来是为了一个关在你们这里的中国工人。

其中一个瘦小的黑人,听到空青的话后,朝着空青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进来,并且让空青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空青再一次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告诉眼前的黑人,他们中国人来这里是为了修建公路和桥梁,当公路修建好后,当地的交通和经济都会因此有重大的改善,也会给当地的人带来财富。

然后又对黑人说,他们工人的工作条件很艰苦,这种情况你们当地人心里也很清楚,而且他们的中国工人又不懂你们的语言,所以在和你们当地的人交流时,出现了误会,情绪上有些激动,但是这都是小事情,也很难避免发生,大家可以通过友好的方式去解决,没有必要殴打和关押他们的工人。

如果把他们的工人都打伤了,打怕了,那还有谁来给当地修建公路呢?而且又会伤害到他们两国之间的友谊。

那个瘦小的黑人听完之后,不住地点头,让空青坐着等一会儿,然后起身出门了。过了几分钟,工作人员带着那个中国工人来到了空青的面前。

“你们跟着我一起去见我的领导。“瘦小的黑人对空青说道。

“好的。“

空青看了一眼那个中国工人,然后问他,被打的严重不严重,他告诉空青,被那些警察扇了个嘴巴,还踹了两脚,心里又怕又气。

“在人家这一亩三分地,而且这里的形势又很乱,什么事情都要忍着点,你再有关系也只能对中国人发横,对他们这些黑人而且是带枪人发横,你是找死,就算他们真把你打死了,打伤了,他们也不会受到惩罚,你何必自找苦吃呢。“

那个中国工人点头称是。空青与那个挨打的工人跟着那个瘦小的黑人来到了另一间办公室,也就是马拉卡尔警察局长的办公室里。

空青先是非常礼貌地跟这个黑人局长打了招呼,并伸出手来,想跟他握手表示友好。这个黑人局长是个大胖子,往椅子上一坐,稳如泰山的样子,一脸严肃。

他并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坐在那里,懒懒地伸出手来,跟空青象征性地碰了碰手指头,然后直勾勾地盯着空青,没有说话。

“亲爱的朋友,局长先生,我叫凯里木,刚刚来到这里,进入到项目组,到这里来是一是为了我们公司的工人,二是来拜访您,我们有什么需要配合您工作的,或者是,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先告诉我,为了朋友,我一定会尽力满足的。“

听到空青的话,这个局长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是他也并没有让空青坐下来跟他谈话。他开始反问空青有什么需要。

“我只希望局长先生能让我把这名中国工人带回公司,对于他的错误,我们也会严厉批评的。“

局长表示没有问题,只需要空青去填写个表格,签个字就可以了。

“谢谢局长先生。不过,我还有个请求,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你说吧。“

“我希望您能把那个殴打我们工人的警察找到这里来,我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是我们的错误,我就向这个警察道歉,如果是这个警察的错误,我希望他能向我们的工人表示歉意,说明误会,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

黑人局长听完空青的话后,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流露出生气和愤怒的表情,使劲一拍桌子,表示不可能。

这种情况空青也料想到了,于是,空青仍然语气礼貌地说道:

“局长先生,您看我们这位工友,他的脸上还有被打的手印在,他心里很委屈,也很害怕,这个对于我们现场施工的人员来说,影响很不好,可能会影响施工的进度,从大局着想,还是希望您能公正地解决一下这个事情,这对我们的工人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空青的话刚说完,这个黑人局长拍案而起,立刻朝着门外喊进来两个警察,并示意他们把空青关押进牢房。

空青并没有反抗,语气严肃地告诉那个黑人局长,以后他们要是有任何物资上的需要,项目组绝对不会给他们提供,而且他还会代表公司,去找对方的上级部门。

黑人局长听了空青的话,愣了几秒钟,但还是让警察把空青押到了牢房里,那个中国工人见到此情形傻了,站在原地直打晃。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看他们要怎么样。“空青大声地对他说道。

空青在前边走,两名警察跟在空青的身后,朝着牢房走去。小刘主任看见空青被押禁在牢房后,赶紧给周主任拨通了电话。

说实话,这个时候,空青内心里非常冷静,也没有一点紧张和害怕,以空青的推测,这个黑人局长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空青走进牢房里,警察锁上了牢房的大门,牢房里的其他黑人都冷冷的看着空青。

空青也用冷漠的眼神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抬头挺胸地,背着手,站在牢门前。

大约过了十分钟,就见一个长相和善的黑人来到牢门前,小声地对空青说:

“我是法院的,你的话让警察局长很生气,不过没有关系,你给我二十苏丹镑,我就带你出去,然后跟局长说一声,你们就可以走了。“

“二十镑?太少了吧,我给你五十镑,但是你要帮我转告你们的局长,必须要处罚那个殴打我们中国工人的警察,他要是答应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可以相互帮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行,没问题。你叫凯里木是吗,我记住了,以后有事情,我们一定会找你帮忙。“

“那你先让我出来吧。“空青对他说道。

这个一脸和善的黑人示意看管牢房的警察打开牢门,空青掏出五十苏丹镑,递到他的手里,他乐呵呵地带着我来到了一间屋子,里边端坐着一个西服笔挺的老年男子,地中海的发型,头发都白了。

空青进屋之后,面带和善的黑人示意我站在原地先等会儿,他快步走上前去,跟那个老头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又说的是土语,空青根本没听明白。

空青看着那个老头点了点头,然后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纸条交给了带空青来的那个黑人。接着那个黑人还是乐呵呵地带着空青回到了黑人局长的办公室里。

入关的时候,空青在喀土穆机场的货币兑换处兑换了两百苏丹镑,当时的官方汇率是一块钱苏丹镑折合人民币两块钱。

因为空青听说用美元在黑市上换苏丹镑,比在正式场所兑换更划算,所以只在机场兑换了二百苏丹镑作为临时备用。

这五十镑钱肯定公司不给报销,但是空青也不会吃亏,在以后的工作里,空青一定能给找补回来,空青的目的就是为钱来的,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在办公室里,空青看着他跟黑人局长耳语了几句,然后那个黑人局长示意让他们离开,也不用填写什么表格了。

他们一行人四个人,坐上汽车,返回了营地。这是空青到达南苏丹的第三天,又是熬过了有惊无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