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逆珠撕裂禁制的微响散在死寂里。

我踏入宗门密库的石窟,血腥与尘埃的腐朽扑面。

卷宗深处,血契卷轴泛着不祥暗芒——掌门与魔教勾结的烙印刺入眼底。

喉间骤然涌上铁锈味,天逆珠在怀中灼烧示警。

阴风割过后颈的刹那,我看见了父亲残魂在玄冰柱里无声哀嚎。

石洞入口无声地敞开着,如同巨兽咧开的漆黑喉管。方才那声禁制破裂的微响早已被死寂吞没,唯有洞内深处吹出的阴风,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那是积压了数百年的血腥气、尘埃、发霉的卷宗以及某种更深沉、如同铁锈腐烂的混合气味,浓稠得几乎能黏在舌根。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丹田那片尚未愈合的废墟,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但林渊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没有丝毫动摇。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令人作呕的气息连同翻涌的仇恨一并压入肺腑深处,如同最老练的刺客,身形微晃,无声无息地滑入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洞内并非绝对漆黑。洞壁上零星镶嵌着几颗劣质的萤石,散发着惨淡的幽绿光芒,勉强勾勒出石窟的轮廓。这光不足以照亮前路,反而将嶙峋的怪石和堆积如山的杂物投下更多扭曲、摇曳的阴影,如同无数蛰伏的鬼影。空气阴冷潮湿,带着山腹深处特有的寒意,渗入骨髓。

脚下是粗糙不平的岩石地面,布满了滑腻的青苔。林渊每一步都落得极轻,将天逆珠赋予的那份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提升到极致。耳中捕捉着最细微的风声流动、远处滴水穿石的滴答声,以及……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和心跳。每一次落脚,都避开松动的碎石和横亘在地的破旧木箱、生锈的铁器残骸。

幽光在堆积的杂物间流淌。他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生锈断剑,刃口残留着暗褐色的污迹;看到破裂的瓦罐,里面凝固着某种黑紫色的膏状物,散发着令人皱眉的腥甜;看到半卷残破的兽皮地图,边缘焦黑,上面用暗红的颜料勾勒着扭曲的线条,指向某个被刻意涂黑的地域……这些都是宗门不愿示人的“遗物”,带着过往的杀戮、背叛和隐秘交易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天玄宗华丽外袍下滋生的脓疮。

林渊没有在这些杂物上过多停留。他的目标明确——卷宗区。前世随父亲进入时,他隐约记得卷宗被存放在石窟最深处,一个相对干燥的天然石室中。

他如同幽灵般在杂乱堆积的“遗物”迷宫中穿行。腐朽木箱散发的霉味、某种药材彻底腐败的酸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幽冥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不断挑战着他的神经。绕过一堆倾倒的、沾满蛛网的石碑,避开脚下一条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碗口粗的森森蟒蜕,林渊终于看到了那个石室的入口——一道相对平整、由人工开凿出的拱门。

拱门内更加幽暗,只有最深处隐约透出一点萤石的微光。拱门两侧矗立着两尊模糊的石兽雕像,在幽绿的光线下,兽首狰狞,獠牙毕露,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每一个闯入者。

林渊在拱门前停下,再次握紧了怀中的天逆珠。他能感觉到拱门周围残留着更加隐晦、更加危险的阵法波动。这显然是核心区域最后的防线。他屏息凝神,将意念沉入珠中。

嗡……

珠体微不可察地轻颤,那股冰冷霸道的意志再次流淌而出,扫过拱门。无形的能量网络在感知中显现,比洞口处的更加繁复、精密,带着一股顽固的守护意志。天逆珠的力量如同最阴险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去,精准地咬噬、扭曲着几个关键的节点。

这一次,没有气泡破裂声。只有拱门周围的空间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如同水面的涟漪,瞬间又恢复平静。那股守护的阵法波动,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断点”。

时机稍纵即逝!

林渊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如电,瞬间穿过那道拱门。就在他身体完全进入石室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嗡鸣!拱门处的空间猛地一荡,无形的能量屏障瞬间弥合,重新封死了退路!几道细碎的幽蓝色电弧在拱门表面一闪而逝,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好险!

林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若再慢半分,此刻恐怕已被那强大的守护阵法撕成碎片,或者触发警报引来守卫。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急促地喘息着,丹田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强行催动天逆珠连续破禁,对精神和这具残躯的负担远超想象。

石室内空间不大,一排排粗糙的石架依着岩壁凿出,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大量卷宗、玉简和兽皮卷。空气虽然依旧潮湿,但那股腐朽血腥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年纸张和墨迹混合的气息。

时间紧迫!林渊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飞速扫过石架。

父亲……林清……楚玄的玉佩……弑天阵……血契……

这些关键词在他脑中疯狂闪现。他记得父亲书房那张残图旁潦草的字迹,记得楚玄手腕上那枚玉佩的邪异纹路。血契!唯有那种以灵魂本源烙印的契约卷轴,才可能留下无法磨灭的证据!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最内侧、一个被刻意遮掩在巨大石笋阴影下的角落石架。那里,堆积的卷宗似乎更为古老,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与其他相对“干净”的区域格格不入。一种源自天逆珠的、近乎本能的吸引,正从那个角落传来,带着一种阴冷而贪婪的悸动。

林渊几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手拂开堆积的尘埃。灰尘如同浓雾般扬起,呛得他一阵低咳。他毫不在意,目光死死锁定在灰尘下露出的几卷异常厚重的暗红色卷轴上。那卷轴的材质非皮非纸,触手冰凉滑腻,隐隐透着一丝弹性,仿佛某种生物的皮鞣制而成。

他抽出了最上面的一卷。

入手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感。他小心翼翼地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展开卷轴。

暗红色的皮面缓缓铺开,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但当卷轴完全展开的刹那,一股极其浓郁、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猛地爆发出来,几乎形成实质的暗红雾气!同时,卷轴中央,两点刺目的、由纯粹灵魂之力构成的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浮现!

烙印的形态扭曲而复杂,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左侧烙印,形似一座微缩的、悬浮于云端的仙宫,线条威严庄重,仙气缭绕,核心处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这正是天玄宗掌门的独有灵魂印记——“天玄云宫印”!

右侧烙印,则是一只狰狞咆哮的魔首,獠牙外露,魔焰升腾,带着最纯粹的混乱与毁灭意志!魔首额心,一个极其微小的血色符文若隐若现——那是西域魔教“血煞宗”核心长老的身份标记!

两个灵魂烙印,如同生死仇敌般相互对立、排斥,却在卷轴中央被一道扭曲如蛇、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契约符文强行连接在一起!那黑色符文不断蠕动着,贪婪地汲取着烙印中逸散出的丝丝灵魂本源之力!

血契卷轴!而且是掌门林玄风与血煞宗长老签订的最高等级灵魂血契!

“噗——!”

一股腥甜的热流猛地冲上喉头,林渊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落在卷轴上。那暗红的皮面如同活物般,瞬间将新鲜的血点吸收,卷轴上的魔首烙印似乎更加猩红刺目了几分!怀中的天逆珠骤然变得滚烫,仿佛被这卷轴的气息刺激,一股冰冷狂暴的吞噬欲望顺着手臂直冲大脑!珠体深处那点混沌黑暗微微闪烁,紫芒流转。

找到了!这就是铁证!父亲林清,天玄宗上一代第一强者,正是因反对掌门林玄风勾结魔教、图谋弑天阵的阴谋,才被暗杀于宗门禁地!楚玄……她手腕上的玉佩纹路,与这契约符文边缘的纹饰,几乎同源!她果然是掌门,或者说,是掌门背后那股力量操控的棋子!

就在这心神剧震、天逆珠异动的瞬间!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尸腐气息的恶风,毫无征兆地从石室最黑暗的角落——那片石笋后的阴影里,如同毒蛇般骤然袭至!速度快到极致,目标直指林渊毫无防备的后颈要害!

杀机降临!

林渊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丹田的剧痛、发现血契的震骇、天逆珠的躁动,在这一刻都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致命警兆彻底压过!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和对天逆珠力量的粗浅掌控下,强行做出了一个违背常理的动作!

“逆转!”

意念在灵魂深处炸响!并非逆转时间,而是强行扭曲身体局部的空间法则!

嗡!

他上半身以腰部为轴,极其诡异地、如同折断般向后猛仰!颈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同时,双脚如同钉死在地面,纹丝不动!

“嗤啦——!”

那裹挟着腐骨阴风的致命一击,几乎是擦着他仰起的喉管皮肤掠过!凌厉的劲风割开了他颈部的皮肤,留下三道火辣辣的血痕,温热的血液瞬间渗出!若非这千钧一发的极限闪避,此刻他的咽喉已然被洞穿!

袭击落空!阴影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三分惊愕七分阴冷的“咦?”声。

林渊的身体在极限后仰后,如同被压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回!借着这股反弹之力,他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向侧前方猛扑出去,狼狈地滚倒在地,撞翻了旁边一个腐朽的木架。

哗啦啦!

木架散落,尘土飞扬。林渊顾不上剧痛,一个翻身半跪而起,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石,胸口剧烈起伏,口中血腥味弥漫。他死死盯着那片发动袭击的、此刻依旧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角落,眼中燃烧着劫后余生的惊骇和冰冷的杀意。

是谁?!

能潜伏在密库核心区域,避开重重禁制,甚至瞒过了他此刻被天逆珠强化过的感知!这绝不是普通的守卫!

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缓缓蠕动。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从黑暗中析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片阴影边缘。他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漆黑斗篷里,连面部都隐藏在深深的兜帽阴影之下,只有一双眼睛,两点如同鬼火般跳跃的幽绿色光芒,穿透黑暗,死死锁定了林渊。

那目光冰冷、死寂,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具尸体。浓烈的尸腐气息,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桀桀……”斗篷下传来一阵如同砂纸摩擦般干涩刺耳的低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倒是小瞧你了,一个丹田被废的废物,竟能躲开我的‘腐骨阴风指’?看来楚玄那丫头没说错,你身上……果然有古怪。”

楚玄!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渊的心脏!果然是她!是她泄露了自己的异常?还是说……眼前这个怪物,本就是她背后势力的人?!

林渊没有答话。剧烈的喘息牵动着丹田的伤势,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刀割。他左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右手却悄然紧握成拳,藏在身侧。掌心中,那枚天逆珠正散发着越来越高的温度,冰冷的珠体变得烫手,一股狂暴的、渴望吞噬的意念正源源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杀了他!吞噬他!撕碎他!

珠子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啧啧,这眼神……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崽子。”斗篷人幽绿的目光扫过林渊染血的脖颈,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可惜,再凶狠的狼崽子,没了爪牙,也注定要被踩死。乖乖把东西交出来,留你个全尸,如何?”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宽大的斗篷下摆无风自动,浓烈的尸腐气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墓穴的大门。

林渊瞳孔骤缩。交出来?他要什么?血契卷轴?还是……天逆珠?!

无论是哪一样,都绝无可能!

“做梦!”林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他必须反击!趁着对方以为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意念再次疯狂催动天逆珠!目标,锁定对方!不求逆转,只求那瞬间的迟滞!

嗡!

珠体在掌心剧烈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洞穿禁制时更加强横的、冰冷霸道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蟒,猛地朝那斗篷人噬咬而去!

“嗯?!”斗篷人幽绿的眼眸猛地一跳,显然感应到了那无形袭来的法则之力。“邪门!”

他冷哼一声,宽大的斗篷猛地鼓荡起来,一股灰黑色的、带着浓郁死气的灵光瞬间从斗篷下爆发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一面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怨灵盾牌!

几乎在天逆珠力量触及那怨灵盾牌的刹那——

噗!

如同热刀切牛油!天逆珠那霸道的意志竟视若无物,瞬间穿透了灰黑色的死气灵光!法则层面的迟滞之力,无视了物理防御,直接作用在斗篷人本体之上!

斗篷人前冲的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那两点幽绿鬼火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和一丝……惊惧?他周身缭绕的死气都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是现在!

林渊眼中厉芒爆闪!强忍着灵魂因过度催动天逆珠而产生的撕裂感,以及丹田传来的、几乎让他昏厥的剧痛,他如同扑食的猎豹,猛地从地上弹起!右手紧握成拳,指缝间有微弱的紫芒透出,并非灵力,而是天逆珠强行压榨出的、源自他生命本源的一丝毁灭性力量!他舍弃了所有防御,将全部的力量、意志、乃至生命力,都赌在了这绝地反击的一拳上!

目标,直指斗篷人因迟滞而暴露出的心口!

拳风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拳锋之上,那点微弱的紫芒凝聚如针,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杀意!

斗篷人眼中幽绿鬼火疯狂跳动,显然在拼命挣脱那该死的迟滞束缚。眼看那凝聚着林渊所有决绝的拳锋就要印上他的心口!

异变再生!

“呜——!”

一声凄厉怨毒、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尖啸,猛地从斗篷人身上爆发出来!并非他本人发出,而是源自他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惨白色的骨质铃铛!

铃音无形,却化作最锋锐的精神冲击波,瞬间撞入林渊的脑海!

“呃啊——!”

林渊如遭重锤猛击!眼前骤然一黑,金星乱冒!那凝聚在拳锋的微弱紫芒瞬间溃散!灵魂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刺!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天旋地转中,只看到斗篷人腰间那惨白的骨铃,正疯狂震颤着,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挣扎的怨魂面孔!

“哼!蝼蚁撼树!”斗篷人显然也受到了骨铃反噬,闷哼一声,眼中绿芒黯淡了几分,但身体却已挣脱了天逆珠的迟滞束缚。他眼中杀机暴涨,宽大的斗篷猛地扬起,一只枯瘦如同鹰爪、指甲漆黑锋利的右手,裹挟着浓烈的尸腐死气,朝着林渊无力落下的天灵盖,狠狠抓下!

“死吧!”

阴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将林渊笼罩。骨铃的尖啸还在脑海中疯狂回荡,撕裂着他的意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只枯爪上萦绕的灰黑色死气,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感受到爪风触及头皮带来的冰冷刺痛。

结束了?

不!

前世魂飞魄散之际,楚玄眼中那抹挣扎的痛苦,父亲临终塞珠的决绝,还有这血契卷轴上掌门那虚伪的烙印……无数的画面在濒死的瞬间炸开!

“吼——!”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无尽痛苦、怨恨与不甘的咆哮,猛地从林渊喉管深处爆发出来!这咆哮仿佛点燃了某种薪柴,怀中那滚烫的天逆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

嗡!!!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波动。一圈肉眼可见的、深邃的暗紫色涟漪,以林渊心口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空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光线被拉扯、弯折,地上的灰尘碎石违反重力地悬浮而起!那抓向林渊天灵盖的枯爪,如同陷入最粘稠的泥沼,速度骤降百倍!斗篷人眼中那两点幽绿鬼火疯狂跳动,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他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死死禁锢在原地,连那飘动的斗篷都凝固在扬起的瞬间!

逆转之力!远超之前的、近乎本能的爆发!

但代价同样恐怖!林渊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焚天烈焰,又瞬间被万载寒冰冻结!丹田那片刚刚凝聚一丝气感的废墟,如同被投入了无数把烧红的钢刀,疯狂搅动!更有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顺着天逆珠与他的连接,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堤坝!

吞噬!吞噬眼前的一切!吞噬他的灵魂!吞噬他的血肉!

珠子在渴望!渴望那个斗篷人强大的魂魄!

“呃啊啊啊——!”林渊双目瞬间变得一片赤红,眼中爬满了狰狞的血丝,脸上肌肉扭曲,七窍之中竟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他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在剧痛与毁灭欲望的双重折磨下,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

他不再闪避,不再防御!在逆转之力迟滞对手的刹那,他强忍着灵魂和肉体的双重崩溃,仅存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直接抓向斗篷人腰间那枚兀自震颤、散发着怨毒波动的惨白骨铃!

指尖触碰骨铃冰冷的瞬间!

嗡!

天逆珠的吞噬欲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股恐怖的吸力猛地从林渊掌心爆发!目标并非斗篷人本身,而是那枚蕴含着无数怨魂之力的骨铃!

“不!!”斗篷人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他显然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是他保命的法器!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枚惨白的骨铃,在林渊掌心恐怖吸力的撕扯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呜哇——!!!”

更加凄厉、仿佛万魂同哭的尖啸从破碎的骨铃中爆发出来!无数道扭曲的、半透明的怨魂虚影被强行从骨铃碎片中撕扯而出,发出绝望的哀嚎,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疯狂地涌向林渊的左手掌心,被吸入那散发着暗紫色光芒的天逆珠中!

“噗!”斗篷人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血液!这骨铃显然与他心神相连,被强行摧毁吞噬,让他瞬间遭受重创!

逆转之力的迟滞效果也在此刻消失。

斗篷人踉跄后退,看向林渊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他再也不敢停留,甚至顾不上那卷血契卷轴,宽大的斗篷猛地一卷,身体瞬间化作一道融入阴影的灰黑烟气,朝着拱门方向亡命遁去!速度之快,远超来时!

林渊站在原地,左手掌心还残留着骨铃破碎的冰冷触感和吸取怨魂时那令人灵魂颤栗的阴寒。暗紫色的涟漪缓缓消散。悬浮的尘埃碎石噼里啪啦地落下。

噗通!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左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右手死死捂住胸口的天逆珠。珠子依旧滚烫,但那股狂暴的吞噬欲望在吞噬了大量怨魂后似乎暂时平息了下去,只留下一种冰冷的、餍足后的余韵。

“咳咳……呕……”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块不受控制地喷溅在身前的地面上,形成一滩刺目的暗红。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片,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楚。丹田更是如同一个不断塌陷的黑洞,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生机。强行催动天逆珠爆发的逆转之力和吞噬骨铃,几乎将他彻底掏空。

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石窟内扭曲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骨铃万魂尖啸的余音,与父亲残魂无声的呐喊交织在一起……

不行……不能倒下……血契卷轴……证据……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染血的右手颤抖着,死死抓住掉落在一旁的那卷暗红皮卷轴。冰冷的触感和上面残留的血腥气,如同最后的锚点,让他没有彻底沉入黑暗。

必须离开!那斗篷人虽受重创,但随时可能引来更强的敌人!楚玄……掌门……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密库出事了!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如同灌满了铅,根本不听使唤。每一次尝试都引来更剧烈的咳嗽和喷血。视线越来越模糊,石窟的轮廓在晃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刺痛感,猛地从他紧握天逆珠的掌心传来!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带着尖锐警告意味的冰寒!仿佛有根无形的冰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灵魂!

这刺痛瞬间压过了眩晕感!

林渊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向密库入口的方向。不是拱门,而是他潜入时的那条来路!

天逆珠的示警!有强大的威胁正在急速接近!远超那个受伤的斗篷人!速度之快,几乎眨眼即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渊。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以他现在的状态,莫说反抗,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他咬碎了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最后的神智。他拼命蜷缩身体,用尽最后力气,拖着那卷沉重的血契卷轴,连滚带爬地躲向旁边一堆倾倒的巨大石碑后面。石碑断裂的缝隙,勉强能容纳他瘦削的身体。他将自己深深埋入石碑后的阴影和尘埃里,屏住了呼吸,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卷轴和天逆珠,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猛地冲入密库石室!速度快到连残影都几乎无法捕捉!

来人并非走拱门,而是直接出现在林渊之前潜入的通道口处,仿佛无视了外围的重重禁制!

来人并未穿斗篷,一身深青色的天玄宗内门长老服饰,在幽暗的萤石光芒下,显得庄重而威严。然而,那张本该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鸷和一丝……急切?正是天玄宗现任掌门林玄风的心腹之一,掌管宗门刑罚的执法长老——赵无痕!

赵无痕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石室:散落的木架、地面的血迹、空气中残留的浓郁尸腐气和怨魂消散的阴寒……以及,拱门处尚未完全平息的守护阵法波动。

他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目光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被翻动过的、存放暗红卷轴的石架,以及石架前地面上那滩尚未干涸的、混杂着暗绿臭血的污迹和一个破碎的惨白骨铃残片上。

“废物!”赵无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显然,他认出了那骨铃的主人,也瞬间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那堆暗红卷轴前。当他看到最上面那卷不翼而飞时,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机!

“搜!他受了重创,跑不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小杂种和卷轴找出来!”赵无痕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在石室内回荡。他并未大声呼喝,但话语中蕴含的灵力却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传遍了整个密库区域。

林渊藏在石碑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几道快速移动的破风声,显然有至少三名守卫被赵无痕的传音惊动,开始在这庞大的密库迷宫中展开搜索!其中一道气息,正朝着石碑堆的方向快速逼近!

沉重的脚步声在碎石地面上响起,越来越近。林渊蜷缩在石碑后狭窄的缝隙里,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咳意。怀中的天逆珠冰冷依旧,却不再示警,仿佛在积蓄力量,又或是……冷漠地旁观。

守卫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石碑堆的异常,脚步停在了外面。

林渊甚至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他闭上眼,精神紧绷到极致,等待着被发现后那雷霆一击。

就在这时——

“赵长老!”另一个方向,远处传来一个守卫略显惊惶的呼喊,“这边有发现!血迹……还有拖行的痕迹!通往……通往‘玄冰柱’禁地!”

玄冰柱!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密库中炸响!

林渊浑身猛地一颤,不是因为守卫的呼喊,而是因为怀中的天逆珠!在听到“玄冰柱”三个字的瞬间,珠子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狂暴、充满无尽悲怆与愤怒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入他的脑海!

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淹没!不再是石室的景象,而是一个他刻骨铭心的地方!

巨大的、散发着亘古寒意的玄冰柱,如同支撑天穹的神柱,矗立在宗门禁地的最深处。冰柱晶莹剔透,内部却并非空无一物。一道模糊的、几乎透明的身影,被无数条闪烁着暗紫色符文的能量锁链,残忍地贯穿了四肢百骸,死死地禁锢在冰柱的核心!

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即使面容模糊不清,但那轮廓,那姿态……

“父亲……!”林渊的灵魂在无声地呐喊!

正是他前世惨死、连魂魄都未能安息的父亲——林清!

此刻,在玄冰柱内的那道残魂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那张模糊的脸上,嘴巴无声地张开,似乎在发出最凄厉的哀嚎!但冰柱隔绝了一切声音,只有那双穿透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