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将林渊掼向断崖之下!耳畔是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失重的绝望感瞬间攫紧心脏!

丹田剧痛,灵魂撕裂,天逆珠的冰冷意志却在识海深处发出近乎贪婪的尖啸!下方幽深水潭如同巨兽张开的漆黑巨口,倒映着上方狭窄一线昏沉的天光,翻滚的白色水沫下,仿佛潜藏着择人而噬的阴影!

来不及思考!林渊几乎是本能地,将残存的所有意念,连同对死亡的极致恐惧,狠狠灌入怀中那枚滚烫的珠子!

“凝——!”

无声的咆哮在灵魂中炸响!天逆珠深处那点疯狂旋转的混沌黑暗骤然停滞!一股冰冷、蛮横、足以冻结时空的意志,顺着林渊的指尖,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向下方的潭水!

嗡——!!!

并非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一种空间被强行扭曲、法则被短暂篡改的沉闷嗡鸣!下方汹涌奔腾、浪花翻卷的潭面,以林渊身体落点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瞬间凝固!翻腾的水花定格在空中,飞溅的水珠凝固成剔透的冰晶,奔腾的水流化作一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幽冷光芒的……冰台!

噗通!

林渊的身体重重砸在这面强行“冻结”出的冰台之上!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冰面传来,震得五脏六腑移位,喉头一甜,鲜血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身下的“冰台”剧烈震颤,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股冻结时空的意志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咔嚓!哗啦——!

冰台只坚持了不到一息,便轰然碎裂!冰冷的河水瞬间将林渊吞没!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每一寸肌肤,扎进尚未愈合的伤口!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林渊这具残破之躯碾成齑粉!

沉!无尽的冰冷和黑暗包裹着林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耳边是沉闷的水流声,还有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丹田那片废墟在冰冷河水的刺激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绞痛。天逆珠紧贴着胸膛,沉甸甸的温热感成了这冰冷炼狱中唯一的温度来源,但它也像一颗埋入血肉的毒瘤,贪婪地汲取着林渊的生命力和灵魂力量,留下深入骨髓的空虚与刺痛。

不能死!陈三的灵魂自爆!影令!枯骨坟场!鬼影!父亲……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执念在冰冷的黑暗中疯狂燃烧!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肉体的痛苦!林渊拼命划动灌了铅般沉重的四肢,试图对抗水流,向上挣扎。

不知挣扎了多久,就在肺叶火辣辣地灼痛,意识即将被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之际——

哗啦!

头颅猛地冲破水面!冰冷污浊的空气夹杂着浓烈的水腥和腐臭,狠狠灌入口鼻!林渊剧烈地呛咳起来,吐出浑浊的河水,贪婪地呼吸着。

眼前是一片极其宽阔、却死寂无声的地下河道。河水黝黑,在两岸零星分布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苔藓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微光。河道两岸是嶙峋的黑色岩石,许多地方堆积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淤泥和枯骨残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空气粘稠而沉闷,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如同腐烂沼泽般的腥甜气息,吸入肺中,带来阵阵火辣辣的灼烧感和眩晕。

毒瘴!而且是极其阴毒、能侵蚀灵力根基的腐骨瘴气!林渊心头一凛,立刻屏住呼吸,只敢用最微弱的气息维持生命。目光扫过河岸,那些淤泥枯骨之中,偶尔能看到一些惨白的、不知是人是兽的巨大骸骨半埋其中,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这片死寂的河流。

陈三所说的“暗河古道”……竟是一片被剧毒腐骨瘴气笼罩的绝地!难怪能避开大部分追兵!

身体被河水推搡着,不由自主地向下游漂去。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体温,丹田的剧痛和灵魂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蛆。林渊强打精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岸,寻找可能的落脚点或出口。

忽然,前方河道出现一个巨大的拐弯。在拐弯内侧的岩壁下方,堆积着大片惨白的枯骨,几乎形成了一座小型的骨丘。在那片骨丘的边缘,靠近水面的地方,一个模糊的黑影正蜷缩在那里!

是人?!

林渊心中警铃大作!在这绝地之中,任何活物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天逆珠微微震颤,一股冰冷的意念锁定那个方向。

水流推着我迅速靠近。距离拉近,借着惨绿苔藓的微光,林渊看清了那个黑影。

那是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穿着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布袍。他背对着我林渊,似乎在啃食着什么,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的动作僵硬而怪异,露出的手腕和脖颈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布满了溃烂的脓疮,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似乎是察觉到水流的异动,那个身影猛地顿住,极其缓慢地、如同生了锈的傀儡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一张溃烂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脸映入眼帘!大半张脸皮已经脱落,露出下面灰黑色的肌肉和森白的颧骨。一只眼球耷拉在眼眶外,另一只则完全腐烂,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溃烂的嘴唇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焦黄牙齿,齿缝间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碎肉和……一小截惨白的指骨!

“嗬……嗬……”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那只耷拉着的眼球死死地盯着林渊,里面没有丝毫神智,只有最原始的、对血肉的贪婪!

尸傀!被腐骨瘴气和阴邪之地污染异化的活尸!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这东西没有痛觉,不知疲倦,对生灵气血有着本能的渴求!一旦被缠上,在这毒瘴弥漫的河中,后果不堪设想!

那尸傀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猛地从骨堆上站起,动作僵硬却迅猛地朝我扑来!腐烂的双手如同枯爪,直抓我的面门!

腥风扑面!林渊瞳孔骤缩,身体被水流裹挟难以闪避,丹田剧痛更是无法调动丝毫力量!

“滚开!”

死亡的威胁再次点燃了天逆珠的凶性!一股冰冷暴虐的意志顺着林渊的怒意,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向扑来的尸傀!

砰!

那尸傀前扑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动作瞬间停滞!它耷拉的眼球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

但天逆珠的力量似乎对这种低阶的、没有魂魄只有本能的邪秽之物效果有限!仅仅停滞了一瞬,尸傀喉咙里发出更暴戾的嘶吼,再次扑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乌光,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从岸上骨丘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噗!

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尸傀那只尚在转动的眼窝之中!

“嗷——!”尸傀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扑向林渊的动作戛然而止!一股腥臭的黑水混合着破碎的眼球组织从它眼窝中喷溅而出!

它疯狂地挥舞着腐烂的双臂,在原地打转,发出痛苦的嘶嚎。

“这边!”一个嘶哑、干涩、仿佛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岸上骨丘的阴影中响起。

林渊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片惨白骨堆的阴影里,缓缓站起一个更加瘦小的身影。他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破旧、沾满污秽的黑色斗篷里,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同样布满溃烂疤痕、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下巴。他的一条腿似乎受了重伤,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拖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是一根用某种惨白兽骨磨制成的粗糙拐杖。

刚才那道致命的乌光,显然出自他手!

是敌是友?林渊心中警惕丝毫未减。但眼下别无选择。水流依旧推着林渊向下,那受伤发狂的尸傀虽然暂时失去威胁,但它的嚎叫很可能引来更多的东西!

林渊奋力划水,朝着骨丘靠岸。冰冷的淤泥和滑腻的枯骨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那跛足的斗篷身影没有动,只是用斗篷阴影下那双……异常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林渊。那目光冰冷、审视,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灵魂深处。

“陈三……让你来的?”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渊心头一震!他知道陈三!他就是“鬼影”?!

我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灵魂的不适,从怀中摸出那枚冰冷的影令,紧紧攥在手里,向他展示。影令在惨绿苔藓的微光下,那残缺的“影”字和模糊的兽首图案显得格外阴森。

“他死了。”林渊的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颤抖,“燃魂断后……让我……来找鬼影。”

“鬼影”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影令之上。斗篷下的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沉默,死寂的沉默笼罩在恶臭的河滩上,只有远处尸傀断断续续的哀嚎和河水的呜咽。

良久,一声低沉、饱含着无尽沧桑与死寂的叹息,从斗篷下传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嘶哑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跟我来。”

他不再看林渊,转身,拖着那条扭曲的废腿,用骨杖支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艰难地朝着骨丘后方、岩壁上一条被厚厚枯骨和藤蔓遮掩着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狭窄裂缝走去。动作僵硬而迟缓,每一步都伴随着骨杖敲击枯骨的“笃笃”声,在死寂的河道边回响。

林渊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烈腐臭的空气刺入肺腑。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影令,又望了望那蹒跚前行的佝偻背影,不再犹豫,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冰冷的淤泥和滑腻的枯骨上,跟了上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丹田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残躯。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内里更加黑暗,浓烈的腐骨瘴气几乎凝成实质,带着强烈的侵蚀感。鬼影走在前面,骨杖点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的“笃笃”声,如同引魂的丧钟。他沉默着,仿佛一具行走的骸骨。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并非自然光,而是一种惨白、冰冷的磷光。瘴气似乎淡了一些,但空气中弥漫的腐朽和死亡气息更加浓重。

裂缝尽头,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这里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巨型墓场!

视线所及,是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人的、妖兽的、巨大到难以辨识种族的……惨白的骸骨如同柴薪般堆积,形成一座座小山丘,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惨白的磷火在这些骨山之间、在巨大的兽类头骨眼窝中、在断裂的肋骨缝隙里幽幽燃烧着,跳跃着,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绿与惨白交织,光影摇曳,如同森罗鬼域!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和死气。白骨堆积的“地面”崎岖不平,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一些巨大的、形态怪异的石笋和钟乳石从骨堆中刺出,如同巨兽的獠牙。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歪歪扭扭、用巨大骸骨和兽皮搭建的简陋窝棚,如同生长在骨堆上的毒瘤。

这里就是枯骨坟场!一个建立在无尽骸骨之上的、混乱与死亡交织的绝地!

鬼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渊。斗篷阴影下,那双锐利的鹰眼在惨白磷火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冰冷、麻木却又异常清醒的光芒。

“欢迎来到……坟场。”嘶哑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活人的……坟墓,死人的……乐园。”

他指了指骨堆深处,一个地势相对较高、由几根巨大弯曲的龙类肋骨交错支撑、覆盖着厚厚黑色兽皮的简陋窝棚。窝棚旁边,赫然斜插着一面用某种苍白腿骨和破烂黑布制成的、歪歪扭扭的“旗帜”。

“我的……地方。”鬼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暂时……安全。”

他不再说话,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那个窝棚走去。骨杖点在堆积的白骨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在这片死寂的坟场中回荡,如同死亡的节拍。

林渊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骨堆上,脚下的白骨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四周磷火幽幽,无数空洞的头骨眼窝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闯入的生者。空气中浓烈的死气和瘴气混合在一起,吸入肺中,带来阵阵恶心和眩晕,丹田的麻木感似乎也因为这浓郁的死气而变得更加沉重。天逆珠在怀中微微震颤,并非示警,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共鸣?它对这浓郁的死气和怨念似乎格外“喜欢”!

窝棚内比外面更加狭窄、阴暗。空气中混合着浓重的霉味、药味和一种……类似金属锈蚀的淡淡腥气。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枯的苔藓和某种不知名兽类的皮毛。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瓶瓶罐罐和几块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矿石。

鬼影取下斗篷。借着窝棚缝隙透入的惨白磷光,林渊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

他的身形极其瘦小,佝偻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如同被强酸腐蚀又强行愈合的暗红色疤痕,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却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死寂。他露出的手臂和脖颈皮肤同样布满疤痕,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腿,从大腿根部往下,竟似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裂过,伤口处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金属铸造般的暗黑色痂壳,缝隙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光点明灭不定!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更像是……某种粗糙的金属与腐烂血肉强行拼接而成的造物!

支撑他身体的骨杖,赫然是用一根惨白的人类脊椎骨打磨而成!杖头镶嵌着一颗浑浊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眼珠状宝石。

“坐。”鬼影指了指地上铺着的兽皮,声音嘶哑。他艰难地挪动到角落一堆杂物旁,拿起一个黑乎乎的石碗,从旁边一个陶罐里舀出些浑浊的、散发着浓烈苦涩和腥气的黑色液体,递给林渊。“腐骨瘴的解药……不想变成外面那些骨头架子……就喝了它。”

林渊看着他那只覆盖着金属痂壳的废腿,又看了看碗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汁,没有立刻去接。丹田的剧痛和灵魂的撕裂感时刻提醒着我身体的糟糕状态,这枯骨坟场的死气和瘴气更是雪上加霜。但眼前这个人,是陈三用命换来的线索,是暗影阁最后的“暗桩”。

“天玄宗执法长老赵无痕……亲自带人追来了。”林渊盯着鬼影的眼睛,声音低沉,“最多……半日。他们就能循着踪迹,找到这片坟场。”

鬼影递碗的手顿在半空。斗篷阴影下,那双锐利鹰眼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浓烈的杀意和一丝……深藏的恐惧瞬间爆发,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窝棚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无……痕……”他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刻骨的恨意,“林清大人……就是被他和掌门……亲手锁上玄冰柱的……走狗!”

果然!父亲被囚的真相!

林渊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冲上头顶!天逆珠仿佛感应到我的情绪,微微灼热起来。

“影令给我。”鬼影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渊将手中那枚冰冷的影令递了过去。

鬼影枯瘦、布满疤痕的手接过影令。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影令上那残缺的“影”字和兽首图案时,他那如同金属铸就的粗糙手指,竟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从影令和他身体之间荡漾开来!

嗡!

影令表面那层黯淡的光泽骤然亮起!残缺的“影”字和模糊的兽首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幽幽的暗红色光芒!更神奇的是,令牌表面那几道细微的裂纹,竟在这光芒中缓缓弥合了一部分!

与此同时,鬼影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那只覆盖着金属痂壳的废腿缝隙中,那些如同熔岩般明灭不定的暗红色光点,瞬间亮了几分!一股强大而压抑的气息,从他佝偻瘦小的身躯中一闪而逝!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份死寂感似乎被冲淡了一丝,锐利的鹰眼中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痛苦与希冀的光芒!

“影主大人……残存的力量……”鬼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紧紧攥着焕发新生的影令,仿佛攥着最后的信仰。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目光复杂至极:“陈三……告诉了你多少?”

“不多。”林渊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灵魂的不适,“暗影阁……覆灭的真相。血冥……裂隙。还有……林清大人……在玄冰柱的使命。”提及父亲,声音艰涩。

鬼影沉默片刻,嘶哑道:“他……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真正的黑暗……远比想象中更深。”他没有再追问,而是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某种薄如蝉翼的暗色金属片打造而成的、巴掌大小的卷轴。卷轴通体冰凉,表面刻满了极其细微、如同蚊蚋般的诡异符文。

“这是……暗影阁最后残存的核心成员名单……和他们……最后的藏身联络点……”鬼影将金属卷轴和那枚重新焕发微光的影令一起,郑重地递还给林渊。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林渊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拿着它!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影主大人的意志……仍在!暗影阁……永不消亡!”

林渊接过冰冷的金属卷轴和影令,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托着无数条性命的重量。就在林渊接触卷轴的瞬间,一股极其隐晦、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冷刺痛感,猛地从天逆珠深处传来!仿佛有根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我的灵魂!

这名单……有问题?有危险?还是……有背叛者?

林渊压下心中的惊疑,看向鬼影:“那你呢?赵无痕快来了!”

鬼影那只覆盖着金属痂壳的废腿缝隙中,暗红色的光点骤然变得炽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股混合着疯狂、暴虐、毁灭气息的灵力波动,如同即将苏醒的凶兽,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他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在这死寂的窝棚中格外瘆人。他指了指自己那条如同金属与血肉强行拼凑的废腿,眼中是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当年……为掩护林清大人撤退……这条腿……和半条命……就丢在了赵无痕的‘裂魂爪’下!”

“这具残躯……这身腐毒……早就和这片坟场……融为了一体!”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他既然敢来……那就……永远留在这片枯骨坟场吧!”

轰——!!!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恐怖灵力波动,猛地从枯骨坟场外围的某个方向爆发开来!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搅动了整片空间浓郁的死气和怨念!

“林渊小杂种!滚出来——!!!”

赵无痕那冰冷刺骨、饱含着滔天怒焰与杀意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金丹后期修士的恐怖威压,狠狠碾过层层叠叠的惨白骨山,震得整片枯骨坟场都在簌簌发抖!无数磷火疯狂摇曳!

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狗鼻子……真灵!”鬼影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杀意取代!他猛地将手中那根脊椎骨杖重重顿地!

嗡——!!!

一圈暗红色的、由无数细密符文组成的诡异光环,瞬间以骨杖为中心扩散开来,扫过整个窝棚!窝棚四壁那些原本普通的骸骨和兽皮,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形成一个简陋却强大的隔绝法阵!

“待在里面!别出来!也别……用你那诡异的力量!”鬼影死死盯着林渊,声音急促而严厉,仿佛看穿了林渊体内天逆珠的躁动,“赵无痕……交给我!”

说完,他不再看林渊,拖着那条暗红光芒炽烈燃烧的废腿,用骨杖支撑着身体,一步一顿,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猛地冲出了窝棚,消失在惨白磷火与森森白骨构成的鬼蜮之中!

“赵无痕——!!!”鬼影那嘶哑、疯狂、如同厉鬼索命的咆哮,瞬间响彻整片枯骨坟场!“拿命来——!!!”

轰!轰!轰隆——!!!

恐怖的灵力碰撞声、骨骼爆裂声、瘴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如同毁灭的交响乐,瞬间在枯骨坟场中炸响!大地在剧烈震颤!惨白的骨山不断崩塌!浓烈的死气和怨念被疯狂搅动,形成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旋涡!

窝棚在剧烈的震荡中摇摇欲坠,隔绝法阵的光幕剧烈波动。林渊靠在冰冷的骨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的剧痛和灵魂的撕裂。天逆珠在怀中剧烈震颤,珠体深处那点混沌黑暗疯狂旋转,明灭的紫芒亮得刺眼!一股冰冷、贪婪、带着无尽吞噬欲望的意念,如同被鲜血刺激的鲨鱼,疯狂冲击着林渊的意识堤坝!

它渴望!渴望外面那强大魂魄的魂力!渴望那浓郁的死气!渴望一切能量!

“呃……”林渊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兽皮,牙龈被咬破,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强行催动它吞噬刀疤脸魂魄带来的反噬还未平复,灵魂虚弱不堪,丹田更是千疮百孔,此刻若再强行催动,后果不堪设想!鬼影的警告犹在耳边!

但……赵无痕必须死!否则自己和鬼影,乃至整个暗影阁最后的火种,都将彻底湮灭!

外面的战斗惨烈到了极致。鬼影的咆哮声中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疯狂,显然是在以命搏命!赵无痕冷酷的怒喝和另外两个金丹修士的厉啸声交织在一起,灵力碰撞的轰鸣如同雷霆!

“老东西!凭你这残躯腐毒也想阻我?找死!”赵无痕的声音带着一丝被纠缠的恼怒和杀意。

“桀桀……裂魂爪的滋味……你也尝尝!”鬼影的嘶吼如同泣血。

轰——!!!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生命气息瞬间衰弱下去!

“师兄!”另外两个金丹修士惊恐的叫声响起!

是鬼影?!林渊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窝棚隔绝法阵的光幕猛地剧烈一闪!一道散发着凌厉金芒、如同实质般的灵力冲击余波,如同穿透腐纸的利剑,瞬间撕裂了法阵一角,狠狠轰在窝棚的内壁上!

砰!

用巨大肋骨和兽皮搭建的窝棚瞬间被轰开一个大洞!狂暴的气流裹挟着冰冷的死气和浓烈的血腥味猛灌而入!

几乎同时!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如同被爆炸气浪掀飞一般,狠狠撞破窝棚的缺口,翻滚着砸在林渊的脚边!

是鬼影!

他半边身体几乎被打烂!覆盖着金属痂壳的废腿扭曲得更厉害,暗红色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胸口一个恐怖的爪痕,深可见骨,边缘血肉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正是赵无痕裂魂爪的痕迹!他口中不断涌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血液,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那只锐利的鹰眼也变得涣散。

“嗬……嗬……”他艰难地抬头看向林渊,沾满血污的手猛地指向窝棚被轰开的缺口外,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焦急和一丝……绝望的催促:“走……快走……他……他们……”

话音未落!

嗖!嗖!

两道散发着强大金丹灵压的身影,如同附骨之蛆,瞬间出现在窝棚的破口处!一左一右,堵死了所有退路!

左边一人,身材瘦高,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如毒蛇,手中一把细长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匕首,正冷冷地指向林渊。右边一人,体型魁梧,满脸横肉,手中拎着一柄门板大小的黑色巨斧,斧刃上还滴淌着暗红的血液,显然属于力量型修士。

“小杂种!看你往哪跑!”瘦高修士的声音尖利刻薄,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师兄!这老鬼废了!先拿下这小崽子!”巨斧修士瓮声瓮气地吼道,贪婪的目光扫过林渊手中的影令和金属卷轴。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般将林渊笼罩!前无去路,后有濒死的鬼影!丹田剧痛欲裂,灵魂虚弱不堪!而怀中的天逆珠,在感应到两个强大金丹修士魂魄气息的瞬间,彻底狂暴了!

嗡——!!!!

珠体滚烫得仿佛要融化!那股冰冷、贪婪、毁灭一切的吞噬欲望,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远古凶兽,疯狂地冲击着林渊的识海!珠体深处那点混沌黑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膨胀!明灭的紫芒瞬间化作刺目的幽深旋涡!

一个充满无尽诱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低语,直接在林渊灵魂深处响起:

“吞了他们……吞了……你就能……活下去……获得……力量……”

活下去……力量……复仇!

父亲……陈三……鬼影……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彻底碾碎!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决绝的咆哮从林渊喉咙里爆发出来!林渊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疯狂的血色吞噬!双手猛地狠狠按在自己的丹田之上!用尽全身力气,甚至不惜撕裂那本就破碎的根基!

“逆转!吞噬——!!!”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生命力,如同献祭般,疯狂涌入天逆珠!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场,以林渊为中心骤然爆发!整个窝棚内的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投入了最粘稠的琥珀,瞬间迟滞凝固!空中飘散的骨粉、飞溅的血滴、鬼影痛苦的表情、两个金丹修士脸上凝固的惊愕与杀意……全部定格!

天逆珠脱离了林渊的掌控,悬浮在林渊胸前!珠体表面那深邃的暗红色褪去,变得透明如最纯净的水晶!而在那晶莹剔透的珠体核心,一个深邃、黑暗、仿佛通往无尽虚无的紫黑色旋涡,正在疯狂旋转、膨胀!旋涡深处,传出亿万生灵痛苦哀嚎、绝望嘶吼的恐怖呓语!一股足以吞噬星辰、湮灭万物的冰冷吸力,从那旋涡中心爆发出来!

目标,直指被迟滞在数步之外、脸上凝固着惊愕神情的瘦高修士!

嗡——!!!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纯粹由吞噬法则构成的暗紫色光线,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瘦高修士的眉心!

“呃啊——!!!”

瘦高修士凝固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他脸上那惊愕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所取代!眼珠突出几乎要爆裂!他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无形的旋涡在他周身形成!他体内的生机、灵力、乃至最本源的魂魄之力,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强行撕扯、剥离!

他周身亮起的护体灵光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瞬间破碎!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枯槁!一缕缕精纯无比、散发着金丹气息的魂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顺着那道暗紫色光线,被疯狂地抽离、吞噬进天逆珠核心的紫黑色旋涡之中!

这个过程快到了极致!只有千分之一个刹那!

噗通!

瘦高修士那彻底失去所有生机的干尸,如同破麻袋般软软倒地!脸上凝固着死前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吞噬完成!迟滞效果瞬间消失!

“老七——!!!”巨斧修士发出惊恐欲绝、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瞬息之间化为一具具枯枯槁槁的干尸,这诡异到极点的景象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未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

“魔……魔鬼啊——!!!”他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再也顾不得任何任务,巨大的恐惧驱使下,他抡起巨斧狠狠劈向窝棚的骨壁,砸开一个更大的缺口,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地向外亡命逃窜!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窝棚内,只剩下林渊沉重的喘息、鬼影微弱的呻吟,以及那具新鲜出炉的金丹干尸。

天逆珠缓缓落回林渊的掌心,珠体恢复了深邃的暗红色,核心的紫黑色旋涡缓缓平复,但那点混沌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凝实了几分。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磅礴、却又冰冷刺骨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从天逆珠内反哺而出,狠狠冲入林渊近乎枯竭的四肢百骸,冲入林渊丹田那片破碎的废墟!

轰隆——!!!

丹田处那片死寂的废墟,如同被投入了无数颗烧红的炸弹!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穿刺、爆炸!这股冰冷而狂暴的能量蛮横无比地冲刷、撕裂着废墟中残存的经络碎片,又以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强行将它们重新粘合、拓宽、重塑!

这不是修复!这是毁灭后的……野蛮重生!

“呃啊啊啊——!!!”

林渊再也无法抑制,身体如同煮熟的虾米般蜷缩起来,喉咙深处爆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周身毛孔瞬间张开,无数混杂着黑色杂质和淤血的污秽液体如同泉涌般喷射而出!皮肤表面鼓起一道道蚯蚓般的青筋,肌肉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

灵魂仿佛被这股冰冷狂暴的能量洪流反复撕裂、冲刷!每一次冲刷,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楚,但每一次撕裂后,又仿佛变得更加凝实、坚韧!

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实而冰冷的“根基”,正在丹田那片曾经彻底粉碎的废墟中,以一种近乎邪异的方式,强行铸就!

嗡——!!!

当那股冰冷洪流在体内完成最后一次狂暴的冲刷与沉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迥异于寻常灵力的冰冷气流,如同初生的溪流,在重塑的丹田气海中缓缓凝聚、流淌!

筑基!

在这枯骨坟场的死地之中,以吞噬一名金丹修士魂魄为薪柴,以天逆珠为熔炉,林渊,踏入了筑基之境!

一股冰冷、强大、带着无尽吞噬气息的力量感,瞬间充盈了全身!虽然丹田依旧隐隐作痛,经脉也因重塑而火辣辣地灼痛,但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力量感,却是如此真实!

然而,力量获得的同时,一股更深沉的冰冷与空虚感,也如同附骨之蛆,缠绕上了灵魂。那是天逆珠吞噬魂魄后留下的……“饥饿”烙印。

林渊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窝棚缺口外,赵无痕那惊怒交加、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恐惧的扭曲脸庞,正急速放大!

“小杂种!你做了什么——?!”他狂怒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

林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邪异、如同深渊恶魔般的弧度。手中,那枚刚刚完成筑基、却已沾染了金丹修士魂魄之力的天逆珠,微微亮起幽深的紫芒。

“赵长老……”林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掌控力量的冰冷,“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