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敲打在腐朽棺木上的丧钟,在死寂的灰白雾气中回荡。青铜巨蜥粗壮的覆鳞巨爪踏过潮湿的礁石,踏过淤积着腐水的泥坑,每一次落下都溅起粘稠的污秽。冰冷的鳞甲摩擦声、巨兽粗重的喘息喷吐着浓烈的腥气、还有那“缠骨藤”在蛮和巫咸身上摩擦收紧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交织成一曲令人窒息的死亡行进曲。

蛮被横搭在一头巨蜥宽阔如移动堡垒的冰冷背脊上。粗糙厚重的青铜色鳞片边缘如同钝锯,随着巨蜥的步伐,不断摩擦着他被捆缚的手腕和腰腹的皮肤,带来持续不断的火辣刺痛和冰冷的触感。手脚被那种暗绿色的“缠骨藤”死死捆住,藤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收紧,勒进皮肉,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束缚感,每一次挣扎都只会换来更深的嵌入。更致命的是右小腿肚——蠃鱼骨刺留下的伤口,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肿胀的乌紫色如同腐败的淤痕向上蔓延,越过膝盖,正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他的大腿!一股冰冷僵硬的麻木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血液向心脏的方向爬行。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沉重而艰难,肺部像是塞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

他艰难地侧过头,视线越过巨蜥嶙峋的脊骨,落在旁边另一头巨蜥背上。巫咸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被更多的缠骨藤捆得严严实实,尤其是那对翅膀,被藤蔓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死死束缚在背后,左侧根部那焦黑的夔牛烙印处,更是被额外缠绕了数圈。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熄灭。偶尔身体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那焦黑的烙印边缘闪过极其微弱的青紫电弧,如同垂死的萤火。

“看紧了那个‘雷纹翅’!” 疤面骑手冰冷的声音从前方的雾气中传来,用的是钉灵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体内的‘东西’躁动一次,就给他灌一口‘凝神草汁’!别让那‘戳’彻底醒了!国主大人要的是‘活’的样本!”

“是,头儿!” 负责看押巫咸的斥候“黑齿”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手中拿着一个粗糙的皮囊,里面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苦涩和奇异清香的草药气味。他警惕地盯着巫咸,尤其是那焦黑的烙印,仿佛那不是皮肉,而是随时会爆炸的雷火。

样本?活体?国主大人?

蛮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冰冷的愤怒和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们不是人,在钉灵人眼中,只是猎物,是值得研究的“东西”!巫咸翅膀上的烙印,更是成了招祸的根源!

视线被浓重的灰白雾气阻隔,只能勉强分辨出巨蜥前方几头同类庞大而模糊的轮廓。雾气粘稠湿冷,如同裹尸布般缠绕在皮肤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植物和某种腥甜气息的味道——瘴疠之气!吸入口鼻,带来阵阵眩晕和烦恶感。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脚下的地形在变化,坚实的礁石滩涂逐渐被深不见底的黑色泥沼替代,浑浊的泥水中,不时冒出几个腐败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枯树残骸,如同溺毙巨人的骨骸,半没在泥沼中,枝干上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幽绿磷光的苔藓,在雾气中如同鬼魅的眼睛。

这哪里是生路?分明是通往另一个地狱的泥泞肠道!

“噗通!”

前方传来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和惊恐的嘶鸣!一头负责探路的青铜巨蜥,似乎踩塌了看似坚实的泥壳,庞大的身躯瞬间陷了进去!泥浆翻滚,瞬间淹没了它的大半身体!背上的斥候惊恐地尖叫着,试图驱使巨蜥挣扎,却反而加速了下沉!

“废物!别乱动!” 疤面骑手厉声呵斥,声音穿透浓雾。他并未停下,只是挥手示意队伍绕过那片区域,冷酷得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落水的斥候和巨蜥在绝望的嘶鸣中,很快被翻滚的黑色泥沼彻底吞没,只留下几个迅速破灭的气泡。

蛮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瘴疠沼泽,本身就是致命的猎手!钉灵人熟悉地形,尚且如此,他和巫咸这两个累赘,又能撑多久?

“咳咳…咳…” 蛮剧烈地呛咳起来,喉咙里涌上腥甜的液体。瘴气的侵蚀和蠃鱼毒素的双重作用下,他的意识开始阵阵模糊。冰冷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腰腹,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拉动破旧的风箱,肺部传来刀割般的剧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背上巫咸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剧烈的能量波动!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霸道、带着远古洪荒意志的夔牛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巫咸被层层捆缚的左侧翅膀根部爆发出来!那焦黑的烙印瞬间变得灼热,如同烧红的烙铁!束缚其上的暗绿色缠骨藤,竟发出“嗤嗤”的轻响,接触烙印的部位迅速变得焦黑、碳化!巫咸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转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低吼!

“不好!那‘戳’又躁动了!快!凝神草汁!” 黑齿惊恐的声音响起!

他手忙脚乱地拔出皮囊的木塞,粗暴地捏开巫咸的嘴巴,将里面粘稠苦涩的绿色汁液狠狠灌了进去!汁液顺着巫咸的嘴角溢出,沾染在焦黑的烙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淡淡的、带着奇异清香的烟雾。

“呃…呃啊——!” 巫咸的身体在药力和烙印力量的冲突下剧烈颤抖、扭曲!那烙印的青紫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风暴中挣扎的烛火!一股混乱而狂暴的意念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破了巫咸意识的堤坝,也狠狠撞入了近在咫尺、意识同样模糊的蛮的脑海!

…无尽的雷光!翻滚的雷海!一只漠视万物的、由纯粹青紫雷霆构成的巨大独目!冰冷的选择!【献祭!】【承受雷音洗髓!】…瘦小的身影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踏出一步!亿万无形的声波巨锤!骨骼碎裂!血肉碾磨!灵魂哀嚎!…濒临崩溃的刹那,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土黄色光点融入后背…当康!…模仿!不顾一切的模仿!烙印!剧痛!刻入灵魂!…以及最后…那双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雷霆独目的棕色眼睛深处,倒映着的,是守护的执念!是…蛮的身影!

轰!!!

如同万钧雷霆在灵魂深处炸开!

蛮的意识瞬间被这来自巫咸灵魂深处的、最直接、最惨烈的记忆洪流彻底淹没!他“看”到了!他“感受”到了!巫咸替他承受“雷音洗髓”那非人酷刑的每一个瞬间!那足以将灵魂都碾碎的痛苦!那在毁灭洪流中死死抓住的、守护他蛮的执念!那模仿夔牛真形烙印时,如同被投入雷霆熔炉的极致煎熬!

“咸…咸哥…” 蛮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泪水混合着泥水和血水,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那不是悲伤的泪,是灵魂被最沉重、最滚烫的情感狠狠灼穿的剧痛!是得知真相后,对自身渺小与无力的极致愤怒!他以为巫咸只是受了伤,却不知他为了自己,早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灵魂被打上了神魔的烙印!

这股源自灵魂共鸣的剧烈冲击,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蛮体内那濒临枯竭的、属于十帝烙印的力量!不是被动激发,而是被巫咸那惨烈的守护记忆、被这无边无际的愤怒和不甘,主动引燃!

嗡——!

蛮胸前那道早已黯淡、几乎被忽略的十色光痕——十帝燃烧一切留下的最后痕迹——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微弱闪烁,而是如同十颗被强行点燃的、不同颜色的微型星辰!赤红如血、玄黄如地、靛青如天、幽蓝如海…十色光芒交织流转,瞬间撕裂了他破烂的兽皮衣物,将周围粘稠的灰白雾气都短暂地映照得光怪陆离!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宇宙规则气息、大地本源之力以及不屈意志的磅礴力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在蛮那枯竭、中毒、濒临崩溃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嗯?!” 前方的疤面骑手猛地勒住巨蜥,惊疑不定地回头!蜥蜴头套下冰冷的晶石瞳孔,死死锁定了蛮胸前那骤然爆发的十色奇光!那股气息…浩瀚、古老、带着一种与山海世界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秩序感!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法则碎片?

“吼——!!!”

蛮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狂暴力量的咆哮!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撑大的皮囊,十帝烙印的力量太庞大了!远超他这具凡躯所能容纳的极限!这股力量疯狂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经脉、骨骼、血肉,带来比蠃鱼毒素强烈百倍的撕裂感!但同时,这股力量也在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强行冲刷、压制着那正在他体内肆虐蔓延的“冷牙毒”!

嗤嗤嗤!

蛮肿胀发乌的右腿伤口处,瞬间冒出大量粘稠腥臭的乌黑色液体!那是被十帝烙印力量强行逼出的蠃鱼毒素!伤口周围的乌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向上蔓延的冰冷麻木感,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雪,迅速瓦解、退散!

“呃啊!” 剧痛让蛮的身体疯狂扭动,捆缚手脚的缠骨藤被这股爆发的力量撑得咯咯作响,深深勒进皮肉,几乎要断裂!身下的青铜巨蜥也感受到了背上突然爆发的恐怖力量,不安地发出低吼,巨大的身躯微微晃动。

“拦住他!别让他挣脱!” 疤面骑手厉声下令,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蛮身上爆发的这股未知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旁边的斥候立刻驱动巨蜥靠近,手中乌黑的三棱刺闪烁着致命的寒光,朝着蛮的肩胛骨狠狠刺下,试图废掉他的行动能力!

就在三棱刺即将触及皮肉的瞬间——

蛮那双因剧痛和力量冲击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光芒!源自十帝烙印的磅礴力量虽然无法完全掌控,但那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模仿的本能,在生死危机和愤怒的极致催化下,被瞬间点燃!

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先前在雷泽滩涂上,那短暂融入天地时“看”到的景象——礁石下潜伏的蠃鱼!那冰冷、滑腻、贪婪的气息!那闪电般的扑击速度!那布满利齿的巨口!

模仿!生存!吞噬!

“蠃——!!!”

蛮喉咙里发出一声扭曲变形的嘶吼!他不再试图控制那狂暴的十帝力量,而是用尽所有的意志,引导着这股力量,模仿着记忆中蠃鱼扑食时那种极致的速度与吞噬的凶性!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扭!

嗤!

三棱刺擦着他的肋下掠过,带起一溜血珠!险之又险!

与此同时,蛮被捆缚的双手无法攻击,但他猛地张开嘴!十帝烙印的力量混合着被强行逼出的蠃鱼毒素残渣,以及他自身的愤怒与凶性,化作一股无形的、充满掠夺与吞噬意志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口,狠狠“咬”向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持刺斥候!

嗡!

那斥候只感觉一股冰冷、凶残、带着浓烈血腥和毒液气息的精神冲击,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瞬间刺入了他的脑海!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由无数利齿构成的、深不见底的巨口,正朝着他的灵魂狠狠噬咬而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眩晕感瞬间攫住了他!动作瞬间僵直!

虽然这精神冲击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足以让那斥候的动作迟滞了致命的一瞬!

“吼!” 蛮身下的青铜巨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和蛮身上爆发的混乱力量所惊,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巨大的力量将背上的蛮和旁边的斥候一起掀翻下去!

噗通!噗通!

蛮和那个斥候同时摔入冰冷的泥沼中!泥水四溅!

“该死!” 疤面骑手怒骂一声,正要下令围杀。

突然——

“停!” 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夜枭的啼鸣,毫无征兆地在浓重的雾气深处响起。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魔力,让原本躁动的青铜巨蜥瞬间安静下来,不安地刨动着爪子。疤面骑手和其他斥候也立刻勒住坐骑,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蜥蜴复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敬畏。

浓雾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一头体型稍小、却显得异常精悍的青铜巨蜥缓缓走了出来。巨蜥背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异常矮小佝偻,裹在一件宽大破旧的、由无数种深色羽毛和兽皮碎片拼接而成的斗篷里,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如同风干橘皮般布满深刻褶皱的下巴和两片干瘪乌青的嘴唇。他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黄绿色眼球的木杖。眼球仿佛还活着,正缓缓转动,扫视着混乱的现场,最后定格在泥水中挣扎的蛮和他胸前那尚未完全熄灭的十色光痕上。

“祭司大人!” 疤面骑手立刻从巨蜥上跳下,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姿态恭敬无比。

被称作祭司的矮小身影没有理会疤面骑手,他那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蛮,干瘪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荒神的烙印…在躁动…还有…这外来的‘星火’…混乱…却又在…挣扎求生…有趣…真是…有趣…”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旁边巨蜥背上,依旧被缠骨藤捆缚、昏迷不醒的巫咸。浑浊的眼球在接触到巫咸左侧翅膀根部那焦黑的夔牛烙印时,猛地收缩了一下!浑浊的黄绿色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贪婪而狂热的光芒!

“荒神的…印记!” 祭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尖锐,他枯瘦如鸡爪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骨杖,“纯净的…法则烙印!竟然…在一个羽民的崽子身上!国主…国主一定会…狂喜!”

他猛地转向疤面骑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图格!带上他们!立刻!用‘镇魂藤’替换‘缠骨藤’!给那个‘雷纹翅’喂双倍的‘凝神草汁’!确保烙印稳定!至于这个‘星火崽子’…” 浑浊的眼球再次转向泥水中、胸前十色光痕正缓缓黯淡下去的蛮,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吊住他的命!他的‘火’…或许能点燃‘印记’…让荒神的力量…更清晰地…显现出来!他们是…献给国主最好的…祭品!”

“是!祭司大人!” 疤面骑手图格沉声应命。

新的、更加粗壮、颜色深紫、散发着浓郁阴冷气息的藤蔓——“镇魂藤”被取了出来。巫咸身上的缠骨藤被粗暴地割断,换上了这种更加阴寒、似乎能压制能量波动的紫藤,缠绕得更加紧密。更多的凝神草汁被灌入巫咸口中。蛮也被从泥水中拖起,同样被深紫色的镇魂藤重新捆缚。冰冷的藤蔓不仅勒紧皮肉,更仿佛有一股阴寒的气息试图钻入体内,压制他刚刚爆发后虚弱不堪的身体和灵魂。

祭司驱动他那头精悍的巨蜥,缓缓走到巫咸身边。枯瘦的手指,隔着那层层的镇魂藤,轻轻地、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巫咸翅膀根部那焦黑烙印的位置,浑浊的眼球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狂热光芒。

“荒神的恩赐…终于…找到了…” 他嘶哑地低语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触摸着神像。

队伍再次启程。瘴疠雾气更加浓重,脚下的泥沼也变得更加凶险莫测。但钉灵人的队伍在祭司的带领下,却似乎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

蛮被重新扔回冰冷的巨蜥背脊。镇魂藤的阴寒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刚刚经历爆发而变得极其虚弱的身体和精神。蠃鱼毒素虽然被强行逼退了大半,但残毒和十帝力量爆发的反噬,让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抬起眼皮都异常困难。

他侧着头,视线模糊地看着旁边巨蜥背上昏迷的巫咸。那深紫色的镇魂藤,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巫咸的身体和翅膀,尤其是烙印的位置,被裹得密不透风。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蛮的心脏。钉灵人,尤其是那个诡异的祭司,他们对巫咸翅膀上的烙印所表现出的贪婪,远超想象!那绝不仅仅是对力量的渴望,更像是一种…狂热的崇拜?或者说…某种邪恶仪式的关键?

“荒神…?” 蛮的脑海中回荡着那个诡异祭司嘶哑的话语。荒神是谁?和雷泽深处的夔牛有什么关系?巫咸的烙印…又怎么会和他们的“神”扯上关系?

意识在镇魂藤的阴寒侵蚀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中不断沉沦。就在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蛮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雾气深处的一点变化。

前方,那永恒翻滚的灰白色瘴疠雾气,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巨大、扭曲的轮廓在雾气中拔地而起。不是枯树,也不是礁石。那些轮廓粗粝、棱角分明,带着一种人工雕琢的痕迹,却又充满了原始蛮荒的压迫感。像是…巨大的石柱?或者…某种建筑的遗迹?

更远处,雾气缭绕的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如同凝固熔岩般的暗红色光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沉重和…血腥的气息,仿佛是一颗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巨大心脏,正缓缓搏动。

钉灵国…就在前方了么?

蛮的视线彻底被黑暗吞没。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巫咸被紫色藤蔓缠绕的翅膀轮廓,和远处雾气中那一点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