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寂。

一种被绝对力量碾碎后的、真空般的死寂,短暂地吞噬了血颅祭坛。

时间仿佛凝固。沸腾的暗红血池停止了翻滚,如同被瞬间冻结的熔岩湖面。升腾的剧毒蒸汽凝固在半空,形成诡异的血色云团。崩裂飞溅的巨大头骨碎片悬浮在爆炸的余波中,如同星辰的残骸。那些痛苦哀嚎的钉灵斥候,他们的动作、表情、甚至飞溅的血珠,都定格在毁灭降临的刹那。

只有祭坛中央,那颗被硬生生炸开巨大裂口的“荒神之颅”深处,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声音范畴的恐怖“回响”,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叹息,又像是星辰寂灭时最后的悲鸣,正无声地、缓慢地、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

这“回响”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轰击在每一个活物的灵魂本源之上!它沉重、古老、带着星辰崩灭的余烬感,更蕴含着被强行打断沉眠、被亵渎、被撕裂的滔天愤怒与痛苦!如同亿万根冰冷的规则之针,狠狠刺入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呃——!”

短暂的凝滞后,是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惨嚎!祭坛周围幸存的钉灵斥候,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头颅,七窍瞬间迸裂出血线!他们抱着脑袋,眼球暴突,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软泥般瘫倒在地,疯狂地抽搐、翻滚,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痛苦和疯狂呓语的嘶吼!灵魂在这恐怖的“回响”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正在寸寸碎裂!

疤面骑手图格实力最强,此刻也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扣进地面惨白的骨粉中,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暴起如同蠕动的蚯蚓,鲜血从紧咬的牙关中渗出。他蜥蜴头套下的半张脸扭曲狰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回响”不仅带来剧痛,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荒神头颅被亵渎的愤怒和痛苦,强行灌入他们的意识!

“荒神…之怒…” 钉灵祭司佝偻的身体剧烈摇晃,手中那根镶嵌浑浊眼球的骨杖疯狂震颤,杖顶的眼球如同风中的烛火般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一丝扭曲的狂热?“不…是…亵渎者的…共鸣!那个…星火崽子…他…他亵渎了神颅!”

浑浊的眼球猛地转向巨大头骨基座旁那个深邃的“地窍”入口!那里,是蛮最后消失的地方!也是那引发恐怖“回响”的源头!

噗通!

地窍深处,蛮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的破布口袋,重重砸在冰冷厚重的骨质底面上。口中喷出的鲜血在惨白的骨壁上溅开刺目的暗红花朵。意识早已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只有身体在本能地、微弱地抽搐。胸前那道十色光痕彻底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灰烬,只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温热。深紫色的镇魂藤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他,阴寒的气息持续侵蚀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然而,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灵魂最深处,那源自十帝烙印、被强行引燃、又因法则碰撞而濒临熄灭的微弱“星火”,却并未完全消失。它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黑暗的意识海中,极其艰难地维系着一豆微光。

就在这意识沉沦的绝对黑暗中,蛮“听”到了。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跨越了无尽时空、穿透了物质与灵魂屏障的…“回响”。

沉重、痛苦、愤怒…如同被囚禁在星辰核心的巨兽,发出的永恒哀鸣。这哀鸣的源头,正是他身下这颗巨大头骨的意志核心!是那“荒神之怒”的本质!

在这沉重痛苦的回响深处,蛮那维系着最后一点清明的“星火”,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频率”。那不是语言,不是意念,而是这颗头骨在无尽岁月中、在寂灭状态下,其本源法则无意识震荡的…固有“韵律”!如同星辰运转的轨道,如同亘古不变的心跳。

模仿!

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本能,在意识彻底消亡的悬崖边,被这宏大的“韵律”所吸引,如同飞蛾扑向最后的火焰!那豆微弱的“星火”,不再试图爆发,不再试图对抗,而是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开始艰难地、笨拙地…模仿!

模仿那沉重星辰的脉动!模仿那寂灭痛苦的“回响”!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共鸣,在蛮濒死的躯壳深处,在他与巨大头骨接触的冰冷骨质之间,悄然产生!这共鸣并非力量,而是一种奇异的“频率”同步!如同两颗遥远的星辰,在黑暗宇宙中,短暂地调整到了同一个心跳节奏!

身下巨大头骨那狂暴扩散、毁灭一切的“回响”,在触及蛮身体的刹那,竟因为这微弱共鸣的“频率”同步,产生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迟滞”!就像狂暴的洪流,遇到了一个频率完全相同的微小水滴,那毁灭性的冲击力,在接触的瞬间,被奇异地“滑开”了!

正是这毫厘之差、这源自模仿本能的奇迹般“共鸣”,为蛮濒死的躯壳,在荒神之怒的毁灭风暴中心,硬生生撑开了一个比纸还薄的、绝对脆弱的“避风港”!

而此刻的祭坛之上,混乱已至顶点!

巫咸在引爆烙印、轰碎缚神链、重创血池之后,那狂暴的雷霆之力如同泄洪般倾泻而出,彻底抽空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他眼中的青紫雷光瞬间熄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被炸得一片狼藉的祭坛顶部,直直坠落下来!下方,是依旧残留着滚烫血浆和剧毒蒸汽的凹坑!

“抓住他!” 钉灵祭司嘶声尖叫,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坠落的巫咸,那焦黑的烙印才是关键!

然而,混乱的钉灵人自顾不暇。荒神之怒的“回响”冲击如同持续的精神风暴,让他们头痛欲裂,灵魂欲碎,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行动。图格挣扎着想站起,却被无形的痛苦再次压垮。

眼看巫咸就要坠入那沸腾的血池残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祭坛边缘,那片被爆炸冲击波掀开、堆满碎裂骨片和焦黑泥浆的阴影之中,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闪现!

那身影极其矮小瘦削,甚至比蛮还要矮上半头,全身裹在一件由无数种深暗色苔藓、湿滑水草和某种动物鞣制过的、带着鳞片纹路的陈旧皮子拼接而成的“蓑衣”里。蓑衣宽大破旧,几乎拖到地面,将他整个身形完全遮掩,只露出一双枯瘦、布满褶皱和老茧、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泥垢的手。他脸上覆盖着一个用某种惨白鱼骨和湿滑水草编织而成的简陋面具,只露出两个深邃、浑浊、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洞。

这身影出现的时机和位置都诡异到了极点,仿佛他早已潜伏在此,与这片污秽混乱的阴影融为一体,只等待着这一刻!

他没有丝毫犹豫!枯瘦的双手闪电般探出!动作快得如同两道模糊的灰影!一只手精准无比地扣住了下坠巫咸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巫咸左侧翅膀根部那焦黑的夔牛烙印!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烙印的刹那——

嗡!!!

烙印似乎感应到陌生的、充满探究意图的触碰,本能地爆发出最后一次极其微弱的青紫光芒!细小的电弧如同濒死的毒蛇,狠狠噬向那只枯手!

嗤!

枯手的手背上瞬间被灼烧出一片焦黑!一股混杂着雷霆毁灭气息和巫咸自身微弱生机的能量,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涌入那枯手之中!

“唔!” 蓑衣下的身影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压抑的闷哼,动作却毫不停滞!他硬生生承受了这一下反噬,枯手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扣住了巫咸的手腕和翅膀根部烙印附近的皮肉!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下一瞬,他借着巫咸下坠的力道,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般向后急退!宽大的蓑衣在混乱的气流中翻飞,瞬间将昏迷的巫咸卷入其中,仿佛凭空吞噬!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连残影都难以捕捉!

“谁?!” 钉灵祭司终于察觉,浑浊的眼球爆发出惊怒的黄绿色光芒,骨杖猛地指向那急速退入阴影的蓑衣身影!一道凝练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惨绿色能量箭矢,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气,狠狠射向那团翻滚的蓑衣!

然而,那蓑衣身影退入阴影的速度更快!如同水滴融入墨池!惨绿色的能量箭矢狠狠钉入他消失前的地面,炸开一团散发着恶臭的腐蚀性烟雾,却只留下一个滋滋作响的焦黑深坑!

“追!给我追!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神选之印’!” 钉灵祭司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惊恐而扭曲变形,如同夜枭泣血!他无法接受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尤其还是在荒神之怒爆发的混乱之中!

“呃…啊!” 图格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爬起,对着还能站立的几个斥候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追!放蠃鱼!封锁血沼出口!他们跑不远!”

幸存的钉灵斥候如同受伤的鬣狗,在痛苦和恐惧中爆发出最后的凶性,驱动着同样被荒神之怒冲击得焦躁不安的青铜巨蜥,疯狂地扑向蓑衣身影消失的祭坛边缘阴影!同时,尖锐刺耳的骨哨声响起,穿透混乱,召唤着潜伏在周围泥沼中的蠃鱼群!

混乱的追击如同沸腾的油锅,在崩塌的祭坛边缘炸开!

而这一切,都与地窍深处那个蜷缩在冰冷头骨基座上、濒临死亡的少年无关了。

蛮的意识,在模仿那沉重“回响”的微弱共鸣中,沉入了更深、更黑暗的渊底。没有梦,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沉重,如同沉没在万载玄冰的海底。只有胸前那一点因模仿共鸣而勉强维系的“星火”,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断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凉意,如同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滴落在蛮滚烫干裂的嘴唇上。

凉意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奇异草木清香的湿润感,瞬间渗透干涸的唇舌,流入如同火烧般灼痛的喉咙。

“唔…” 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如同溺毙者浮出水面的第一口气息,艰难地从蛮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沉重的眼皮仿佛粘连了万钧淤泥,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身体如同散了架,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尤其是胸口和小腹,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反复碾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灼痛。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微弱的火星,在黑暗的意识深渊中艰难地亮起。

蛮用尽残存的力气,终于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眼缝。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首先涌入眼帘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翻滚涌动的灰绿色。不是雷泽滩涂的墨绿深紫,也不是血颅祭坛的暗红血腥,而是一种潮湿、粘稠、充满了腐败生机与窒息感的…浓雾?瘴气?

水滴正从上方不断滴落,带着凉意,砸在他的脸上、身上。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试图看清周围。

这是一个极其狭窄、压抑的空间。头顶和四周,是虬结交错、湿滑粗壮、覆盖着厚厚墨绿色苔藓的巨大树根!树根如同巨蟒般彼此缠绕、挤压,构成了一个天然的、密不透风的牢笼。脚下是冰冷湿滑的黑色淤泥,散发出浓烈的腐殖质气味。浑浊的污水在树根缝隙间缓缓流淌,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树叶和不知名昆虫的尸体。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草木腐败味和某种腥甜的气息——剧毒的瘴疠之气!吸入肺腑,带来阵阵眩晕和烦恶感。

这里是…地下?树根构成的洞穴?

蛮的视线艰难地下移,看向自己的身体。深紫色的镇魂藤依旧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手脚和躯干,深深勒进皮肉,带来持续的阴寒刺痛和束缚感。但胸口处…他瞳孔猛地一缩!

胸前那道黯淡的十色光痕,此刻竟然极其微弱地、却异常稳定地闪烁着!十种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交替,虽然光芒微弱至极,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熄灭,而是形成了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韧的循环!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玄黄之气,正从光痕深处渗出,艰难地流转于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之中,带来一丝丝温润的滋养感,顽强地对抗着镇魂藤的阴寒侵蚀和体内的重伤。

更让他震惊的是,在这玄黄之气流转的同时,他体内似乎还多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凉的气息!这股气息如同涓涓细流,正缓缓地、持续不断地从胃部向全身扩散!所过之处,那吸入瘴气带来的烦恶眩晕感竟然被一丝丝驱散,如同滚烫的烙铁被浇上了凉水!虽然无法治愈重伤,却大大缓解了瘴毒带来的额外痛苦!

是…是那滴落在他唇上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水滴?

蛮艰难地扭动脖颈,目光扫过身下湿滑的淤泥。在浑浊的污水边缘,几株极其矮小、叶片呈现出一种病态蜡黄色、边缘却闪烁着微弱银白色光晕的奇异小草,正顽强地从树根缝隙中探出头来。草叶上,凝结着细小的、同样闪烁着微光的水珠。

就是它!那清凉的气息,正是来自这种不起眼的小草!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沙沙”声,从洞穴入口的方向传来。声音很轻,混合在瘴雾流动和水滴落下的背景音中,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节奏感,如同某种试探性的脚步,又像是湿滑物体在泥泞中拖行的声响。

蛮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是钉灵人追来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身,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只能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被虬结树根和浓密垂落的气根半掩着的、幽暗的洞口。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浓重的灰绿色瘴雾被搅动,翻滚着涌入洞口。

一个矮小、佝偻、被宽大破旧蓑衣完全笼罩的身影,如同从瘴雾中凝聚而出的幽灵,缓缓出现在了洞口的树根阴影之下。

正是那个在血颅祭坛混乱中,如同鬼魅般掳走巫咸的蓑衣人!

宽大的蓑衣依旧拖地,沾满了湿滑的泥浆和腐烂的落叶。惨白的鱼骨面具覆盖着脸庞,只露出两个深不见底、浑浊如同古井的眼洞。面具的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暗红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的左手,拖拽着一个被深色、湿滑水草层层包裹的、长条形的物体。水草捆缚得极其粗糙而紧密,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尤其是背部,明显凸起,似乎包裹着一对翅膀。水草缝隙间,隐隐有极其微弱的、青紫色的电光在无意识地流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让包裹的水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并飘散出极其微弱的焦糊气息。

巫咸!

蛮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咸哥…他还活着!但被这诡异的蓑衣人如同猎物般拖拽着!

蓑衣人停在洞口,浑浊的眼洞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无声地扫过洞穴内部。目光掠过那几株闪烁着微光的蜡黄小草,最后,精准无比地定格在蜷缩在树根角落、浑身缠满镇魂藤、如同濒死幼兽般的蛮身上。

那目光冰冷、审视、毫无波澜,如同屠夫在打量案板上的肉,又像是药师在观察笼中的实验品。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探究。

蛮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被镇魂藤束缚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回瞪着那面具后的眼洞!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凶狠和戒备!像一头落入陷阱却绝不低头的幼狼!

蓑衣人似乎对蛮的反应毫不在意。他沉默了几息,枯瘦的、布满泥垢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洞穴深处,一个被更粗大树根遮蔽、更加幽暗的角落。那里,地面相对干燥一些,铺着一层厚厚的、已经腐败发黑的苔藓和枯叶。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然后,他不再看蛮,只是用那只枯手,继续拖拽着地上被水草包裹的巫咸,迈着无声而湿滑的脚步,朝着那个指定的角落走去。被拖拽的巫咸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水草包裹中传来无意识的、极其微弱的痛苦呻吟。

“放…开他!” 蛮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极致的愤怒。他试图挣扎,深紫色的镇魂藤立刻收紧,阴寒刺骨的气息如同冰针般刺入,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蓑衣人恍若未闻。他将巫咸拖到那个角落,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货物般,随手将他靠在虬结潮湿的树根上。包裹的水草散开了一些,露出巫咸灰败死寂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左侧翅膀根部那焦黑的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青紫色的微弱电弧依旧在水草捆缚的缝隙间不甘地跳跃着。

做完这一切,蓑衣人缓缓转过身,再次面向蛮。浑浊的眼洞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蛮胸前那道依旧在极其微弱闪烁的十色光痕上。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粘稠的瘴雾,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树根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