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院那扇漏风的破门被秋月从外面仔细掩上，隔绝了呼啸的寒风，也暂时隔绝了将军府无处不在的窥探目光。屋内只剩下炭盆里劣质木炭燃烧时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以及林婉清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
确认再无旁人，林婉清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心头的迫切，将全部精神集中于识海深处。
嗡——
轻微的震颤感掠过脑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涟漪。那熟悉的半透明光屏再次浮现眼前。冰冷的机械感，死寂的【1%】能量槽，依旧像一道沉重的枷锁。但此刻，这枷锁之内，是她唯一能掌控的领域。
“空间存取…”她意念微动，锁定桌上那个豁了口的粗瓷茶杯。念头刚起，光屏右侧那代表1立方米空间的立方体示意图中，茶杯的虚影瞬间出现。同时，桌上的食物凭空消失！
成了！
林婉清心头微定。意念再转，茶杯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原处，杯底残留的浑浊凉水甚至没有丝毫晃动。
她又尝试了手边一块半旧的素帕。同样的过程，收放自如，毫无滞涩。这【空间存取】功能，是她目前唯一能自由使用的依仗，虽然空间狭小，却胜在绝对隐秘。
注意力转向空间角落里那本《基础草药图鉴》。意念锁定，取出。
泛黄、带着陈年墨迹和霉变混合气味的线装书册落入掌心，沉甸甸的触感透着岁月的沧桑。林婉清小心翼翼地翻开。纸张粗糙，边缘磨损严重，仿佛被无数双手摩挲过。里面的图文却异常清晰详实：草药的手绘图形栩栩如生，根、茎、叶、花、果的特征被细致勾勒；旁边配以蝇头小楷，详细标注其名称、性味（寒热温凉）、归经（作用于人体哪些经络脏腑）、功效主治、用法用量，甚至炮制方法和配伍禁忌。
这绝非普通货色！其中记载的许多药材特性，甚至涉及一些在这个名为东璃国的世界里都颇为罕见的认知。比如一株名为“紫星兰”的草药，图鉴不仅标注其有清心明目的常见功效，更在不起眼的角落用小字备注：“其根茎汁液遇银针呈靛蓝，可辨‘千机引’之毒踪。” 千机引？林婉清在现代毒理学典籍中似乎见过类似名称，是一种极其隐蔽的混合神经毒素！这图鉴的价值，远超她的预期！
她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甘霖。然而，翻到后面三分之一处，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几页纸张被整齐地撕掉了！
残留的纸页边缘，如同被利刃切割的伤口。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在倒数第二页那粗糙的、被撕毁的边缘附近，残留着几个极其模糊、仿佛被水渍晕染开又干涸的墨字痕迹。她凑近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凝神细辨。
“灵…泉…”
“异…兽…”
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仿佛书写者当时处于极大的激动或仓促之中。尤其是“异兽”二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感。
灵泉？异兽？
林婉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系统空间，难道还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这被撕毁的几页，记载的究竟是什么？是谁撕掉的？是原主？还是…这系统本身？
疑云重重。她将图鉴小心收回空间，暂时压下翻腾的思绪。当务之急，是摸清这方寸空间的更多特性。
她目光落在空间角落里那个新手药材包上。意念微动，取出一小撮三七粉。淡黄色的粉末，带着特有的苦辛气。她用一个干净的碗盛好，放在桌上。同时，又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另一份完全相同的三七粉，就让它静静悬浮在储物空间内部。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灰暗转向更深的墨蓝。估摸着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林婉清再次查看。
桌上的三七粉，因为屋内干燥的空气和微弱的气流，表面似乎变得松散了一些，颜色也略略黯淡，那股特有的辛香气味也淡薄了不少。
而空间里那份悬浮的三七粉，却依旧保持着刚刚取出时的状态！粉末细腻紧实，色泽鲜亮，气味浓郁！仿佛时间在它身上凝固了！
林婉清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时间流速差异！这储物空间，不仅是个仓库，更是一个天然的、完美的保鲜柜！这对于需要保存药性、防止变质的药材来说，简直是神技！价值无可估量！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瞬间涌现！
她意念锁定药材包里那颗最小的人参种子。干瘪，灰褐色，毫不起眼。她尝试着，用意念“命令”它，试图将其“种植”在储物空间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意念集中，精神高度紧绷。
然而，种子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土壤翻动，没有嫩芽萌发，甚至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没有产生。那枚种子依旧静静地躺在药材包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异想天开。
失败。
冰冷的现实感再次袭来。
等级不够？能量不足？还是…这空间本身根本就不具备“种植”的功能？那“空间育种”的灰色图标，解锁条件又是什么？
林婉清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疲惫感伴随着挫败感一同涌上。空有宝山，却不得其门而入。这1立方米的保鲜空间和基础医术，是她立足的根基，但远远不够！要对抗赵氏，要自保，要探索这系统和世界的秘密，她需要更多！
能量！该死的能量！
如何提升那死水般的【1%】？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系统冰冷的提示在脑海中回响：
“成功救治生命（功德点）…”
“获取珍稀药材/物品（能量物质）…”
“提升社会声望（信仰之力）…”
救治生命…这似乎是目前最可行的途径。但在这深宅大院，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废嫡女，能接触到谁？秋月算一个，但小丫头的风寒已经好了。难道要她主动去给人看病？谁会信她？弄不好反被诬陷谋害。
珍稀药材/物品…赵氏库房里或许有，但她现在连靠近都困难。秋月去取那批掺假的川穹，已是冒险。
社会声望…更是遥不可及。她林婉清的名字，在京城贵女圈，恐怕是和“晦气”、“无能”、“草包”划等号的。
三条路，似乎都堵死了。
林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扶手上敲击着，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如同她此刻被困顿思绪的心跳。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轻响，院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秋月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侧身闪了进来，又飞快地掩好门。她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的紧张与兴奋。
“小姐！”她压低声音，快步跑到林婉清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破旧手帕紧紧包裹的小包，献宝似的递过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邀功的意味，“拿到了！您看！奴婢趁老孙头抱着酒坛子打呼噜，溜进去抓的！就是那堆霉哄哄的破烂！”
林婉清精神一振，立刻接过那还带着秋月体温的小包。她迅速解开外面裹着的破手帕，一股浓烈刺鼻的、混杂着土腥味和浓重霉变气味的怪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她眉头紧锁。
帕子里，是一小堆深褐色、扭曲干瘪的根须状物体。大部分都干枯发硬，表面布满沟壑和瘤状突起，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劣质树根。只有零星几根，勉强能看出点川穹（川芎）的特征，但也是品相极差，细小弯曲，毫无油润光泽。
这就是赵管事用八两银子一斤买回来的“上等川穹”？林婉清眼中寒光闪烁。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掺假牟利，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盗窃！用垃圾冒充药材，不仅贪墨巨额银钱，更是置用药者的安危于不顾！这种霉变严重的劣质品，别说治病，吃下去不中毒就是万幸！
愤怒如同冰冷的火焰在她胸中燃烧。但愤怒之后，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珍稀物品能提供能量物质…那这种蕴含巨大负面价值、牵扯肮脏交易、本身又带有欺骗和伤害性质的“物品”，会不会…也是一种特殊的“能量”？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意念集中，尝试将手中这一小包散发着浓重霉味的“证物”，收入系统空间！
意念触及那包东西的瞬间——
嗡！
脑海中那沉寂的光屏猛地一震！代表能量槽的区域，那刺眼的【1%】数值，竟极其轻微、但无比真实地…波动了一下！
虽然幅度微乎其微，几乎难以察觉，但林婉清的精神高度集中，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涟漪！
有效！
她心头剧震！不是因为这东西本身珍贵，而是因为它所代表的“真相”？它所蕴含的“罪恶”？还是…它即将被揭露所能产生的“影响”？
就在这时，手腕内侧那枚月牙胎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灼热的刺痛感！仿佛在呼应着刚才那能量槽的微弱波动！
林婉清猛地攥紧了手中那包散发着恶臭的“证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无边无际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沉沉夜幕，深潭般的眼底，冰冷的幽火在无声地、疯狂地燃烧。
一条荆棘遍布、却通往力量的道路，似乎…在浓重的黑暗和刺鼻的霉味中，显露出了一丝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