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养颜丹？”
林婉清清越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大殿死一般的寂静中激起圈圈涟漪。短暂的凝滞后，如同油锅里泼进冷水，压抑的哄笑声和刻薄的议论轰然炸开！
“噗…养颜丹？就她？”
“拿个破木头盒子装颗药丸子，也敢称‘玉容’？”
“怕不是哪个江湖郎中给的糖丸吧？也敢拿来献丑！”
“真是丢尽了将军府的脸！林将军一世英名啊…”
“哗众取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鄙夷、嘲讽、幸灾乐祸的低语如同无数根毒针，从四面八方射向大殿中央那个孤立的素白身影。林诗瑶更是毫不掩饰地用锦帕掩着嘴，发出一串银铃般却充满恶意的嗤笑，看向林婉清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丹陛之上，太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她身居高位，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一颗来历不明的丹药…她目光扫过林婉清那张沉静得过分的脸，又掠过她手中那简陋得刺眼的桐木盒，雍容的面容上，那丝悲悯的笑意淡了几分，染上了一层审视的冷意。
侍立在一旁、专门负责为太后试药、尝膳的老嬷嬷姓孙，年过六旬，是太后身边积年的心腹。她一张老脸饱经风霜，沟壑纵横，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眼皮松弛耷拉着，几乎盖住了浑浊的眼珠。此刻，她浑浊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错愕和本能的抗拒。试药？给太后试药是荣耀，可是这种…寒酸嫡女拿出来的、名字听着就玄乎的“养颜丹”？万一…万一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娘娘…”孙嬷嬷下意识地想开口婉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太后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婉清身上，凤目微眯，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压力，“古方所制？机缘所得？倒是…新鲜。”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威仪，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哄笑，“孙嬷嬷。”
仅仅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孙嬷嬷浑身一颤，所有推拒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脸色白了白，随即认命般垂下头，脚步有些蹒跚地走下丹陛。她经过林婉清身边时，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恐惧，有无奈，也有一丝被当成试验品的屈辱。
林婉清将孙嬷嬷的眼神尽收眼底，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她双手捧着那个简陋的桐木盒，在孙嬷嬷面前缓缓打开。
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没有异香扑鼻。
盒内铺着一层普通的白色软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颗仅有黄豆大小、通体呈现温润深邃暗红色的丹丸。丹丸浑圆剔透，表面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氤氲宝光，在慈宁宫璀璨的宫灯映照下，折射出内敛而神秘的光泽。一股极其淡薄、却仿佛能穿透一切污浊、直抵灵魂深处的奇异清香，极其顽强地从盒中逸散出来，瞬间压过了殿内浓郁的熏香，钻入了离得最近的孙嬷嬷和几位宫人的鼻腔！
这香气！清冽！纯粹！带着一种唤醒生命本源的奇异力量！孙嬷嬷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了一丝，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异。仅仅是闻到这香气，她连日来侍奉的疲惫感都仿佛被驱散了一丝！
林婉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个机灵的小太监立刻端来一杯温热的清水。
孙嬷嬷看着那颗暗红色的丹丸，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在太后平静却极具压力的目光注视下，她颤抖着伸出枯树皮般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软布上拈起那枚小小的丹药。入手微温，触感温润如玉，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她闭上眼，仿佛要奔赴刑场，将那枚丹药放入口中，就着温水，艰难地吞咽下去。丹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滑入喉咙，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甘洌和生机勃勃的气息！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孙嬷嬷那张布满沟壑和老年斑的老脸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林诗瑶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闪烁着恶毒的期待，就等着看孙嬷嬷下一刻毒发倒地或者丑态百出！苏沐阳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在那颗丹药和林婉清沉静的侧脸上逡巡。
一息…两息…三息…
孙嬷嬷依旧闭着眼，脸上的皱纹似乎…毫无变化？
就在众人以为这所谓的“玉容丹”不过是个笑话，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时——
“呃…”孙嬷嬷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舒适的喟叹。紧接着，她脸上那松弛耷拉、如同枯树皮般的皮肤，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活力，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轻微地…向上提拉了一丝丝！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湖面的第一颗石子！
紧接着，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她脸上那些深褐色、如同烙印般的老年斑，颜色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边缘变得模糊！尤其是右颧骨上最大、最显眼的那块铜钱大小的斑痕，颜色迅速从深褐褪成了浅褐，继而变成了淡淡的黄褐色，几乎要融入周围的肤色！
松弛下垂、如同布袋般的眼袋，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向上托起、收紧！原本被耷拉眼皮遮挡大半的浑浊眼珠，露出了更多，虽然依旧浑浊，却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最明显的是她额头上那几道如同刀刻斧凿般的深纹，竟然也缓缓舒展开来，变浅、变短！整个面部轮廓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重塑，线条变得柔和、紧致了几分！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眼前炸开！
“嘶——！”
殿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压抑到极致的倒抽冷气声！
所有鄙夷、嘲讽、等着看笑话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撼、呆滞和见了鬼般的惊骇！
“天…天爷啊！快看孙嬷嬷的脸！”
“斑！斑淡了！真的淡了！”
“眼袋！眼袋收上去了！”
“皱纹！皱纹也少了！这…这怎么可能？！”
“神迹！这是神迹啊！”
压抑的惊呼如同潮水般在大殿中汹涌！原本针落可闻的寂静被彻底打破！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死死锁定在孙嬷嬷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狂热！连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宗室勋贵、后宫妃嫔，都失态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颠覆认知的一幕！
林诗瑶脸上的得意和恶毒彻底凝固！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记无形的耳光！她手中的锦帕被指甲生生掐破，精心描画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她引以为傲的南海珍珠，在这颗小小的丹药面前，瞬间黯然失色，成了庸俗的陪衬！
苏沐阳猛地从座位上直起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从容和审视，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掩饰的震惊！他死死盯着孙嬷嬷那明显年轻了不止五岁的脸，又猛地转向大殿中央那个依旧沉静如水的素白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被他弃若敝履的“前未婚妻”！
丹陛之上，太后一直维持着雍容平静的面容，此刻也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动容！她凤目圆睁，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孙嬷嬷脸上，充满了探究、惊奇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保养得宜又如何？岁月的痕迹终究无情！这颗丹药展现的效果，直击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快！拿铜镜来！”太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立刻有宫人捧上一面光可鉴人的菱花铜镜，递到兀自闭着眼、沉浸在药力带来的舒适暖流中尚未回神的孙嬷嬷面前。
孙嬷嬷茫然地睁开眼。当铜镜中那张明显年轻了许多、老年斑淡化、皱纹舒展、眼袋收紧的脸庞映入她浑浊的眼帘时——
“啊——！”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呼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顺着那已经舒展开的皱纹流淌！
“娘娘！娘娘！老奴…老奴…”她语无伦次，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猛地转过身，朝着丹陛之上的太后“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地磕起头来，“神丹！这是神丹啊！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她误以为这是太后赐予的恩典。
“好！好！好一个玉容养颜丹！”太后猛地一拍凤椅扶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雍容的脸上绽开毫不掩饰的惊喜笑容，凤目灼灼生辉，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目光越过磕头的孙嬷嬷，直直落在林婉清身上，充满了激赏和赞叹！
“林氏婉清！”太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喜悦和威严，响彻大殿，“蕙质兰心，献宝有功！哀家心甚慰！赏——赤金如意一柄！南海贡珠一斛！云锦十匹！另赐，可随时入宫陪哀家说话！”
重赏！前所未有的重赏！尤其是“随时入宫陪哀家说话”的恩典，更是无上的荣耀和护身符！
“臣女谢太后娘娘隆恩！”林婉清不卑不亢，躬身行礼。深潭般的眼底，那沉静的冰面之下，汹涌的暗流终于稍稍平复。成了！这第一步，她终于踏出来了！
就在她心神稍定，感受着周围无数道或震惊、或狂热、或嫉恨欲狂的目光时——
**嗡！**
脑海中沉寂的系统光屏猛地一震！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如同宣告般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献宝成功！声望大幅提升！】
【解锁新功能：【初级窃听器】！】
【功能说明：可生成半径十米范围内、持续一刻钟的定向窃听场域。】
窃听器！
林婉清心头剧震！深潭般的眼底，冰冷的锐芒如同出鞘的利刃，一闪而逝！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斜对面。
那里，林诗瑶的脸色已由死灰转为一种病态的、扭曲的潮红，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死死盯着林婉清，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美眸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赤裸裸的怨毒和嫉恨！如同淬了剧毒的蛇信！
而更远处，苏沐阳的目光则更加复杂，震惊褪去后，是浓得化不开的审视、探究，以及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灼热。
太后寿宴的风暴中心，林婉清如同风暴中岿然不动的礁石。素白的衣裙在满殿锦绣中，此刻却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好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