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缕金色的光斑。
宋晚晚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昨夜宴会上高级香水与香槟混合的气息，眼前浮现的是水晶灯的璀璨和衣香鬓影的奢华。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环顾着这间过分宽敞和精致的卧室。一切都在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她，宋晚晚，一个为了弟弟医药费而挣扎的普通女孩，真的以厉寒霆女伴的身份，出席了那样一场盛大的宴会。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的新闻里，果然有昨晚慈善晚宴的报道。头条便是“厉氏总裁携神秘女伴惊艳亮相，或打破‘冰山’不近女色传闻”，配图正是她挽着厉寒霆手臂走红毯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经过精心打扮，确实有几分陌生，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有猜测她身份的，有赞叹她美貌的，自然也有不少酸言酸语，认为她是又一个想攀龙附凤的女人。
宋晚晚苦笑一声，将手机扔到一边。这些议论，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小磊。
简单洗漱后，她换上自己带来的朴素衣物，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小磊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许多，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里已经有了神采。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各项指标都很稳定，今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了。
宋晚晚悬着的心，终于又放下了一块。她陪着小磊说了会儿话，给他削了苹果，看着弟弟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姐，昨晚你是不是去参加很重要的活动了？新闻上都说你和那个……那个厉总在一起。”宋小磊小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担忧。
宋晚晚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嗯，是工作需要。你不用担心，姐姐会处理好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快点好起来。”
“我知道了，姐。”宋小磊乖巧地点点头，“姐姐，那个厉总……他对你好吗？”
宋晚晚微微一顿，脑海中闪过厉寒霆那张冷峻的脸，以及他昨晚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又带着维护的举动。她笑了笑：“他……是个好老板。是他出钱给你治病的，我们要懂得感恩。”
“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谢谢他的！”
从医院出来，宋晚晚的心情明媚了不少。虽然和厉寒霆的契约关系让她时常感到压力和不安，但只要想到小磊能够康复，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刚回到公寓，她的手机就响了，是厉寒霆的专属号码。
“喂，厉总。”宋晚晚立刻接起，语气恭敬。
“下午三点，去机场接人。”电话那头，厉寒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不带任何情绪。
“接人？接谁？”宋晚晚有些意外，这似乎不在《厉总私人事务手册》的常规任务范围内。
“我奶奶。”厉寒霆的语气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烦，“她从国外回来，航班号和具体时间，陈博会发给你。记住，不许出任何差错。”
奶奶？厉寒霆的奶奶？
宋晚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这算不算见家长？虽然她和厉寒霆只是契约关系，但要去接他的至亲，还是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她对厉寒霆的家庭背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出身豪门，是厉氏集团的继承人。他的奶奶，想必也是一位身份尊贵、气场强大的老夫人吧？
“厉总，我……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宋晚晚有些结巴地问道。
“做你该做的。”厉寒霆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宋晚晚握着手机，有些发懵。做她该做的？她该做什么？她连厉奶奶的喜好、性格都一无所知，万一说错话、做错事，惹恼了老人家怎么办？
很快，陈博的短信发了过来，上面详细列明了厉奶奶乘坐的航班信息，以及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例如“老夫人喜欢安静”、“不喜欢油腔滑调的人”、“对细节比较在意”等等。
宋晚晚看着这些注意事项，越发觉得压力山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只是厉寒霆交给她的又一项“工作”而已，她必须尽力完成。
下午两点，宋晚晚提前来到了机场。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款式简洁大方的浅蓝色连衣裙，化了淡妆，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力求给厉奶奶留下一个好印象。
在VIP接机口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一位身着暗红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珍珠耳环和项链，拄着一根精致拐杖的老妇人，在几位随行人员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老妇人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她便是厉寒霆的奶奶，厉老夫人。
宋晚晚连忙迎上前，脸上带着一丝紧张的微笑：“厉奶奶，您好，我是宋晚晚，是厉总派我来接您的。”
厉老夫人闻言，停下脚步，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宋晚晚。
宋晚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手心都开始冒汗，但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半晌，厉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中气十足：“宋晚晚？就是霆儿身边新来的那个小姑娘？”
“是……是的。”宋晚晚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厉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
宋晚晚连忙跟上，主动接过一位随行人员手中的小行李箱，殷勤地说道：“厉奶奶，车子已经备好了，我送您过去。”
厉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一路上，厉老夫人都没有主动和宋晚晚说话，只是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宋晚晚也不敢多言，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车子是厉寒霆常用的那辆劳斯莱斯。司机早已等候在旁，恭敬地打开车门。
宋晚晚先扶着厉老夫人上了车，然后自己才坐了进去。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
“你和霆儿，是怎么认识的？”厉老夫人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宋晚晚心中一紧，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她按照之前和厉寒霆商量好的说辞，微笑道：“我和厉总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认识的。厉总……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哦？帮了你什么忙？”厉老夫人追问道，眼神锐利。
宋晚晚顿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是一些……私人方面的事情。厉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很感激他。”她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但语气真诚。
厉老夫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过了一会儿，厉老夫人又开口了：“你今年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
宋晚晚一一如实回答：“我今年二十二岁，父母已经不在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学。”她没有隐瞒自己的家境，因为她知道，以厉家的能力，想查她的底细，易如反掌。
厉老夫人听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淡淡地说道：“倒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
宋晚晚心中一涩，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厉奶奶，我不觉得自己可怜。虽然生活有些辛苦，但我有弟弟，有努力的方向，我觉得很充实。”
厉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重新打量了宋晚晚一番，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
“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骨气。”厉老夫人缓缓说道，语气中听不出是褒是贬。
宋晚晚心中稍安，至少，厉奶奶似乎并不讨厌她。
接下来，厉老夫人又问了一些关于宋晚晚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情。宋晚晚都一一认真回答，不卑不亢，态度诚恳。她发现，厉老夫人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问的问题都很家常，并没有刻意刁难她。
车子很快驶入了厉家老宅。
这是一座占地极广的中式园林别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古朴而典雅，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深厚的底蕴。
厉寒霆早已等候在门口。他今天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看到厉老夫人下车，他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奶奶，一路辛苦了。”
“哼，你还知道我辛苦？”厉老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慈爱，“要不是听说你身边多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才懒得从国外赶回来！”
厉寒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奶奶，晚晚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厉老夫人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晚晚，没有接话，只是对厉寒霆说道：“先进去再说。”
宋晚晚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厉家老宅。
老宅内部的装修，更是将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和身份。
客厅里，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早已等候在此。她便是厉寒霆的继母，秦岚。
“妈，您回来了。”秦岚微笑着迎上前，接过厉老夫人手中的拐杖。
“嗯。”厉老夫人点点头，目光转向宋晚晚，对秦岚说道，“这就是霆儿带回来的那个宋晚晚。”
秦岚的目光落在宋晚晚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挑剔。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宋小姐，你好。”
“伯母，您好。”宋晚晚连忙恭敬地问好。
“坐吧。”秦岚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宋晚晚有些拘谨地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是一场无形的“三堂会审”。
厉老夫人和秦岚轮番向宋晚晚提问，问题涉及她的家庭、学业、工作，甚至是一些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
宋晚晚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尽量表现得大方得体，不失礼数。她能感觉到，厉老夫人虽然言辞犀利，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审视和考验。而秦岚，则始终保持着客气而疏离的态度，让人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厉寒霆则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偶尔会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开口说一两句话，替宋晚晚解围。
宋晚晚心中暗暗感激。她知道，如果没有厉寒霆在场，她恐怕很难应付这样的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厉老夫人似乎有些乏了，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宋丫头，你跟我来一下书房，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宋晚晚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厉寒霆。
厉寒霆对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宋晚晚深吸一口气，跟着厉老夫人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厉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示意宋晚晚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宋丫头，”厉老夫人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我知道，你和霆儿之间，恐怕不是简单的男女朋友关系吧？”
宋晚晚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以厉老夫人的阅历和智慧，想瞒过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厉奶奶，您慧眼如炬。我和厉总……确实是契约关系。”
厉老夫人闻言，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果然如此。”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霆儿那孩子，从小就性子冷僻，不善与人亲近。这些年，他一心扑在事业上，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我这个做奶奶的，看着也着急。”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契约也好，真心也罢，只要霆儿能开心，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我这个老太婆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宋晚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厉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现在看来，你虽然出身普通，但心地不坏，也算是个懂事的孩子。”
“至于你和霆儿之间的事情，我暂时不会干涉。但是，宋丫头，我希望你能明白，厉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如果你只是为了钱，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免得到时候伤人伤己。”
厉老夫人的话，说得很直接，也很现实。
宋晚晚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厉老夫人说的是实话。她和厉寒霆之间的差距，如同一道鸿沟，难以逾越。
“厉奶奶，我明白您的意思。”宋晚晚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和厉总的契约，只有一年。一年之后，我就会离开。我不会对厉家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会给厉总带来任何麻烦。”
厉老夫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她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行了，你出去吧，我也乏了。”
宋晚晚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厉寒霆正站在走廊上等她。看到她出来，他迎了上来，问道：“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宋晚晚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随便聊了聊。”她不想让他知道厉老夫人对他们关系的怀疑和警告。
厉寒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嗯。”
回去的路上，宋晚晚一直沉默不语。厉老夫人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她和厉寒霆的未来，真的会像契约上写的那样，一年之后，各奔东西，再无交集吗？
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