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霆看着门口端着托盘的宋晚晚，眼中确实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深夜，她，还有一碗粥。这组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目光从她略带紧张的脸庞，落到托盘上那碗尚冒着热气的小米红枣粥。粥色泽金黄，点缀着几颗饱满的红枣，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进来。”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似乎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宋晚晚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走进房间。厉寒霆的公寓和他的人一样，简约到了极致，黑白灰的色调，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一丝不苟的整洁。
她将托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轻声说：“您尝尝看？我……我不太会做饭，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厉寒霆没有立刻去碰那碗粥，而是走到酒柜旁，倒了一小杯红酒，慢慢踱回沙发坐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碗粥。他似乎在审视，又似乎在犹豫。
宋晚晚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她是不是太唐突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多此一举？
半晌，厉寒霆才放下酒杯，端起了那碗粥。他用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然后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宋晚晚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
厉寒霆慢慢地咀嚼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几秒后，他又舀了第二勺，第三勺……
他吃得很慢，也很安静。宋晚晚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将粥喝下去，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也一点点落了地。
一碗粥很快见底。
厉寒霆放下空碗，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宋晚晚，语气平淡地开口：“味道……还行。”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宋晚晚却觉得比任何夸奖都动听。她脸上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您喜欢就好。那……那您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了。”
她躬身准备去收拾碗筷。
“放着吧，明天会有人收拾。”厉寒霆开口阻止了她，“不早了，回去休息。”
“好的，厉总晚安。”宋晚晚乖巧地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公寓，宋晚晚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能为他做点什么，让她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宋晚晚准时出现在厉寒霆的办公室。
厉寒霆已经坐在办公桌后，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仿佛昨晚那个喝粥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早上好，厉总。”宋晚晚将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放在他的手边。
厉寒霆“嗯”了一声，目光从文件中抬起，落在她身上：“今天有个任务交给你。”
“您请吩咐。”宋晚晚立刻打起了精神。
“城西的‘Chateau’画廊，今天下午三点有一个私人鉴赏会。我本来约了画廊的主人Chateau女士，但临时有事去不了。”厉寒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递给宋晚晚，“这是我之前在她那里订购的一件小东西，你替我去取回来。”
宋晚晚接过盒子，入手微沉。她没有打开，只是点了点头：“好的，厉总。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Chateau女士眼光很高，也很注重细节。”厉寒霆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你知道该怎么做”让宋晚晚心里有些打鼓。Chateau画廊她有所耳闻，是本市最高端的私人画廊之一，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艺术爱好者和收藏家。而那位Chateau女士，更是圈内有名的时尚评论家，眼光毒辣，脾气也有些古怪。
“我明白了。”宋晚晚深吸一口气，将丝绒盒子妥善收好。
下午两点，宋晚晚提前出发前往Chateau画廊。她特意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体面”衣服里，挑了一件款式简洁大方的浅蓝色连衣裙，化了个淡妆，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Chateau画廊坐落在一片安静的别墅区，外观是一栋充满设计感的现代建筑。宋晚晚走进画廊，立刻被里面浓厚的艺术氛围所包围。墙上挂着各种风格的画作，空间里散落着雕塑和艺术装置，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画廊里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衣着考究，举止优雅。宋晚晚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有些格格不入。
她走到前台，对一位妆容精致的工作人员说道：“您好，我叫宋晚晚，是厉寒霆先生派来取东西的，他之前和Chateau女士约好了。”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然后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内线：“Chateau女士，厉先生派来的人到了……嗯，好的。”
挂了电话，工作人员对宋晚晚说：“Chateau女士在贵宾室，请跟我来。”
宋晚晚跟着工作人员穿过几条挂满画作的走廊，来到一间雅致的贵宾室。
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年约四五十岁的女士。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戴着一副夸张的玳瑁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气质卓然，但眉宇间带着几分挑剔和傲慢。想必这位就是Chateau女士了。
“Chateau女士，这位是宋晚晚小姐。”工作人员介绍道。
Chateau女士的目光从手中的画册上移开，落在宋晚晚身上，像X光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看得宋晚晚有些不自在。
“厉总今天有重要的会议，所以派我过来。这是他之前在您这里订购的物品的凭证。”宋晚晚将那个丝绒盒子递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专业。
Chateau女士并没有立刻接过盒子，而是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厉总的眼光一向不错，只是不知道，他挑选‘助理’的眼光，是不是也一样独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轻视和试探。
宋晚晚心中一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Chateau女士过奖了，我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Chateau女士轻哼了一声，这才接过丝绒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随手放在一旁，并没有立刻去取东西的意思，反而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然后问道：“宋小姐对艺术有什么见解吗？”
宋晚晚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对艺术的了解，仅限于一些皮毛，哪里谈得上什么见解。
“我……我对艺术了解不多，还在学习阶段。”宋晚晚诚实地回答。
“哦？”Chateau女士挑了挑眉，“那宋小姐觉得，我这间画廊里，哪一件作品最能打动你？”
这显然又是一个考验。宋晚晚感觉额头微微冒汗。她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刚才路过时看到的那些作品，努力搜索着相关的知识。
她想起在走廊尽头看到的一幅油画，画的是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乌云密布，海浪翻涌，但远处的天际，却透出一抹微弱的光亮。那幅画给她的印象很深。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宋晚晚斟酌着开口，“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幅描绘海景的油画。画面上的色彩很浓烈，充满了张力，既让人感觉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又能从远处天边那一抹微光中看到希望。我觉得……它很有力量。”
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Chateau女士。
Chateau女士听完她的描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放下咖啡杯，缓缓说道：“你说的是安德烈大师的《风暴之光》吧？那确实是一幅很有表现力的作品。看来，宋小姐也不是完全不懂欣赏。”
她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只是个人的一点浅见，让您见笑了。”宋晚晚谦虚地说。
Chateau女士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从中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扁平礼盒，递给宋晚晚：“这是厉总订的东西，你点收一下。”
宋晚晚接过礼盒，入手沉甸甸的。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条设计非常独特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切割精美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东西没错。”宋晚晚合上礼盒，礼貌地道谢，“谢谢您，Chateau女士。那我先告辞了。”
“不送。”Chateau女士淡淡地说道，又重新坐回沙发，拿起了她的画册。
宋晚晚拿着礼盒，退出了贵宾室。走出画廊，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回到厉氏集团，宋晚晚将礼盒交给了厉寒霆。
“厉总，这是您要的东西。”
厉寒霆接过礼盒，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随手将它放在了抽屉里，整个过程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仿佛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品。
“Chateau女士……没有为难你吧？”他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有，Chateau女士很客气。”宋晚晚回答道，没有提及那些小小的刁难。
厉寒霆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似乎能看穿一切。
“是吗？”他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没有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他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递给宋晚晚：“这份慈善晚宴的宾客名单，你核对一下，把重点关注的人物标记出来，下午下班前给我。”
宋晚晚接过文件，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头衔，心中微微一动。这份工作，虽然比单纯取东西要复杂，但也意味着，他开始让她接触一些更核心的事务了。
“好的，厉总。”她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认真地研究那份名单。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她专注工作的侧脸，带着一种安静的韧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