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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寻眠离开的时候,那头的周煜衡手里捧着朱砂泪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个梦。
梦到月光被乌云吞没。
楚寻眠站在很远的地方,摸向眉心那颗朱砂痣。
她不停地回念着那段预言:"天煞入命,亲缘尽断。命格如刀,血亲俱损,挚爱难留......”
可梦里,后面竟然还有半句,“二十四载劫满之日,当见明珠——"
周煜衡心口剧痛,手中红酒杯突然炸裂,也惊醒了他。
鲜血混着红酒滴在朱砂泪上,竟真的像流出的血泪。
他猛地想起那个暴雨夜,楚寻眠跪在佛前问他:"你知道誓言为什么会应验吗?"
"因为食言的人..."她当时笑得凄艳,"要亲自把刀子插 进自己心里。"
周煜衡猛然惊醒,他捧着朱砂泪不停地默念,“不会的,眠眠那么爱我,她不会离开我的!”
周煜衡赶回周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楚寻眠。
他刚从M国飞回来,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他几乎没合眼,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丝绒首饰盒的边缘。
他想象着楚寻眠看到它时的表情。
她一定会先怔住,那双清冷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抿着唇别过脸去,假装不在意。可他知道,她耳尖会悄悄泛红,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梅。
"眠眠?"他推开卧室门,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快。
房间里空荡荡的。
床铺平整,窗帘半开,阳光斜斜地落在地板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梳妆台上,她的首饰盒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周煜衡的笑意僵在脸上。
"楚小姐呢?"他转身,声音冷了下来。
管家站在走廊尽头,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周、周总......"
"我问你,楚寻眠呢?"他一步步逼近,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乎暴戾的寒意。
管家额角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夫人......夫人说楚小姐命格不祥,会影响周家运势,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把她送去了静心庵。"
——啪!
丝绒首饰盒重重砸在地上,血钻滚落,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红。
周煜衡的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失控的情绪。他猛地转身,大步朝楼下走去,却在楼梯口撞见了周夫人。
她正端着茶,慢条斯理地品着,见周煜衡脸色阴沉地冲下来,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煜衡,回来了?M国的合作谈得怎么样?"
"人呢?"他声音低哑,像绷到极致的弦。
周夫人放下茶杯,故作疑惑:"谁?"
"楚、寻、眠。"他一字一顿,眼底猩红。
周夫人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敲着杯沿:"一个灾星而已,值得你这么失态?我不过是送她去静心庵清修几日,改改她那晦气命格。"
周煜衡盯着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极冷,冷得周夫人后背一凉。
"改命格?"他缓缓重复,声音轻得像刀锋擦过皮肤,"妈,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跪在佛前,说她是他的福星?"
周夫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煜衡,你别犯糊涂!任雪霜才是真正的福星,她一来,周家的股票就涨了三个点!楚寻眠那种灾星,留在家里只会害了你!"
"够了!"他猛地打断,声音震得整个大厅都静了一瞬。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朱砂泪",指腹擦过血钻上的灰尘,眼底暗沉如渊。
"备车。"他冷声吩咐,"去静心庵。"
静心庵坐落在城郊的山腰上,青灰色的院墙爬满藤蔓,远远望去,像一座与世隔绝的牢笼。
周煜衡踹开庵门时,几个尼姑正在诵经,木鱼声戛然而止。
"楚寻眠在哪?"他声音冷得像冰。
为首的师太缓缓起身,双手合十:"施主,佛门清净地,不可喧哗。"
周煜衡冷笑一声,直接越过她,大步朝内院走去。师太脸色一变,急忙拦住他:"周夫人送来的那位女施主昨夜不慎落井,已经......"
"你说什么?!"他猛地攥住师太的衣领,眼底猩红一片。“你敢说半句假话,我就放火烧了你这破庙,你有家人吧?小孩?孙子?若是我再听到半个死字,我就杀了他们!”
师太被他骇人的气势震住,结结巴巴道:"她、她,我不知道那个小姐在哪儿,她根本没来,周夫人说若是您问起,就说意外死了,已经烧了......”
周煜衡甩开她,径直朝门外冲去。
“调监控!给我找!眠眠到底去哪儿了!”
周煜衡死死盯着屏幕,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终于,画面定格在那个雨夜——他离开的前一晚。
楚寻眠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赤着脚,站在别墅门口。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冷,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座困了她十六年的牢笼。
她的唇轻轻动了动。
周煜衡猛地凑近屏幕,仿佛这样就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监控没有声音,但他太熟悉她的口型——
"生生世世......"
——永不相见。
那是他在佛前亲口立下的誓言。
画面里,楚寻眠转身走进雨幕,再也没有回头。
周煜衡突然踉跄着追出几步,却只抓住一把冰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困兽 般的嘶吼:"眠眠——”
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楚寻眠竟然真的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