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冷!烫!

那枚浸透了他血液的煞灵石髓,攥在掌心,已不再是粗糙的冰凉死物。

更像一块刚从炼狱岩浆中捞出、急速淬入万年寒泉的鬼东西!冰冷刺骨的触感中,蕴藏着一股灼烧灵魂的滚烫凶意!石髓表面嶙峋的黑色骨刺根部和细密的猩红血纹如蛛网弥漫,仿佛血管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从骨缝深处泵出一股更加凝练、更加霸道、更加暴虐的凶煞之气!这气息如有实质,不再是单纯的侵蚀,更像一种带着原始贪婪的、择人而噬的——意志!

“嗬…”

王二狗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从指尖开始,冰冷与灼烫交织的能量顺着手臂的筋脉血管逆流狂窜!速度远比在淤泥中被动吸收快了十倍!百倍!它像决堤的洪流,无视手臂经络的撕裂与阻塞,以摧枯拉朽之势,霸道地冲刷、冲撞着一切阻碍!左臂三条早已撕裂、被普通黑煞侵蚀堵塞的残破主脉,在这股精纯、凝练如毒刺钢针的能量冲击下——

噗!噗!噗!

如同朽木被钢锥狠狠凿穿!经脉中淤积堵塞的、驳杂狂暴的普通煞气,被这股精纯且凶猛的洪流一触即溃、溶解吞噬!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那是经脉本身被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能量强行撕裂、强行撑开、强行拓路的过程!如同狭窄的河道被强行拓宽引流,每一寸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爆碎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短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颈侧青筋如蚯蚓般暴起蠕动!

但这股冲击仅仅在他左臂残破的经脉中肆虐了不足一息!

下一个瞬间,这股洪流如同饥饿万年的凶兽,猛地掉头向下!朝着那三条主脉交汇的唯一源头——小腹气海!王二狗那被天道判定为铁律枷锁、五行皆废、本该只能承载微薄灵气运转至练气三层的孱弱丹田——狠狠冲去!

丹田!修道之基!

王二狗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心脏狂跳几乎撞破胸腔!脑海中瞬间闪过第一次强行引煞入体冲击练气三层时,那如万针穿刺丹田气海的濒死剧痛!

他本能地想将手中这枚正在“吸血发光”的煞灵石髓甩掉!这凶物引动的根本不是修复,而是纯粹的掠夺和破坏!吞噬他的血液,再反冲他最后的生路!

甩不动!

那枚煞灵石髓此刻如同活物!表面细密的血纹爆发出幽暗猩红的微芒!一股恐怖的、如同胶质般的吸附力从石髓上每一道嶙峋棱角间爆发!死死“咬”住了他掌心的皮肉和指骨!像贪婪的水蛭吸盘!更像某种寄生生物的致命口器!石髓本身仿佛瞬间失去了“重量”的质感,化为一种粘稠流淌、不断搏动收缩的、包裹在他手掌上的黑红色……胶状物!疯狂吸收着掌心伤口涌出的新鲜血液!

更可怕的是丹田的反应!

当那股精纯凶煞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冲击丹田壁垒的刹那——

嗡!

残破的丹田气海深处,那股源于练气三层、被他视为最后屏障的微薄水行灵气(其余四系微不可查),如同烈日下的残雪,瞬间消融瓦解!没有爆炸,没有对抗,只有瞬间的、彻底的臣服与吞噬!

丹田壁垒那原本就在第一次冲击中布满细密裂痕、脆弱如薄纸的薄膜,在这股凶煞洪流面前,更是如同被烧红的铁棍捅穿的破布!

噗——噗噗!

无声的撕裂在王二狗感知中却如雷鸣!

撕裂了!被那狂暴的煞气洪流毫不留情地贯穿!撕裂!然后……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般腥气、却又无比精纯凝练的煞气本源,并非摧毁丹田,而是……冲入气海核心,贪婪地占据了他那点可怜的“水行根基”位置!蛮横地、牢牢地将其——挤开!吞噬!替换!

“呃啊——!”

王二狗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压抑的嘶吼!身体弓得像只濒死的虾米!

全身修为瞬间被这股恐怖的煞气洗过、替换!丹田气海核心再不是微弱的灵光,而是沉浮着一小团不断收缩、散发着浓郁腐蚀气息与狂暴煞力的……黑沉泥沼!冰冷!死寂!又隐藏着毁灭的沸腾!

这团诡异的煞力泥沼出现的瞬间,一股远超他练气三层境界的力量感猛地爆发出来!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原本软绵无力的左臂,那深入骨髓的剧痛陡然一轻!仿佛被这新生的、霸道的煞力强行接管、稳固!手臂皮肤下隐隐透出诡异的暗青色纹路!整条左臂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虽然依旧被煞气侵蚀的麻木感笼罩,但再非“废臂”!

然而——

代价!恐怖的代价紧随而来!

那股吞噬了他水行根基、盘踞丹田的黑沉煞力,仿佛一头被惊醒的、饥饿了万年的凶兽!在王二狗心神震骇的瞬间,贪婪地向他的四肢百骸发出了野蛮的吮吸信号!

饿!

吞噬!

血!煞气!一切能量!

凶暴的意念如同瘟疫般从丹田那团泥沼疯狂散开!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刚刚获得的、因力量暴涨带来的短暂眩晕般的狂喜,瞬间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更深沉、更致命的“渴求”所覆盖!如同行走在荒漠濒死的旅人看到海市蜃楼时瞬间的狂喜,然后发现那幻影消失后更加残酷的绝望!

煞灵石髓吸收着他掌心的血光更盛!反馈出的本源煞气冲入丹田补充那瞬间释放的力量消耗!但杯水车薪!丹田那团泥沼如同无底深渊,每一次吞吐都发出更强烈的饥饿讯号!手臂上传来的力量澎湃感,此刻如同在燃烧他最后不多的生命本源!他清晰地“听”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燃烧的声音,寿元?精血?或者是比这些更宝贵的东西!

十二……时辰……

那道在神识被冲击碎片洪流席卷后、强塞入意识核心的冰冷命令,如同冰冷的绞索骤然勒紧!

他猛地低头!

不是看掌中那几乎与血肉融为一体的石髓!

也不是内视丹田那团释放着冰冷渴求的泥沼!

目光!死死钉在了自己那因煞力灌入而重新“有力”、却呈现出一种诡异暗青色泽、布满细微黑色脉络的左臂上!

煞冲百骸……灵玉……吞煞……炼髓……煞骨……开脉……

血引秘法!以自身精血为薪柴,点燃煞灵石髓!换来十二时辰的煞力加身!期间必须不断吞噬新的、足够浓度的煞气本源,以煞养煞!否则时辰一到,不仅之前所有煞力会彻底反噬,燃烧殆尽的将是他的五脏六腑、三魂七魄、一切生机!被这霸道的煞力彻底点燃成灰!

生路!只有一条!

在这十二时辰之内,找到足够数量的源头煞穴!找到玉简碎片里记载的另两处“煞泉眼”!吞噬更多、更强的本源煞气!以新煞喂饱丹田的凶兽!否则,就是化骨成灰的下场!

“嗬……嗬……”他撑起身体,喉咙里滚动着破风箱般压抑的喘息。新生的煞力左臂传来爆炸性的力量,但全身的空虚和丹田疯狂的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如电,穿透翻涌的浓重黑雾,死死锁定洞窟深处——

黑雾最浓!煞气源头!如同灯塔般显眼!

走!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退路!要么被饿死在这里,要么去更深处搏一线生机!

砰!

王二狗仅存的右脚猛地蹬踏在身前的碎石堆上!煞力灌注左臂,五指成爪,深深抠入冰冷坚硬的黑石!新生的煞力带来了强大无匹的力量增幅,却又像一头随时要脱缰的凶兽!每一次发力都扯动丹田的饥渴旋涡!他攀爬的速度很快,像一头被逼到悬崖的野兽,在崎岖湿滑的断壁残垣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抓痕。

坍塌的矿道如巨兽的肠道,扭曲变形。断裂的支撑木梁歪斜刺出,如同獠牙。巨大的岩石相互挤压,形成狭窄曲折仅容一人钻爬的缝隙。浓黑的煞气从裂缝深处喷涌,带着刺鼻的硫磺和浓烈的血腥腐败气息,浓度比洞口水潭高了不止一筹!每一次呼吸,冷冽的煞气都如刀子刮过肺腑,让丹田的饥饿感更加躁动!

更深处传来凄厉非人的嘶鸣!穿透厚厚的岩壁和黑雾,充满痛苦和混乱。伴随着沉重的、如同擂鼓般的撞击闷响!那是未死的矿工在被崩塌的矿层和某种……异化的东西吞噬吗?还是地脉煞气孕育的怪物?王二狗充耳不闻,眼中只剩下那越来越浓烈、如同实质指引的煞气源头!

爬过一道近乎垂直的巨大岩层断裂带,下方出现一处相对开阔的凹陷。这里似乎靠近某条断裂的地脉裂隙,翻滚的黑雾如同粘稠的墨汁。角落的阴影里,几具姿态扭曲、覆盖着黑色苔藓般的硬壳、正在轻微痉挛的“矿工尸骸”。苔藓下有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嘶嘶作响。

王二狗的闯入惊扰了它们!

嘶——!

带着骨节摩擦般刺耳声音的、非人的锐啸同时响起!数条覆盖着黑色骨质硬甲、如同巨大蜈蚣节肢般扭曲变形的“手臂”猛地从阴影中刺出!带着腐烂的腥风,直掏王二狗心口与咽喉!速度极快!

杀意!纯粹的杀意!

王二狗眼中猩红光芒一闪!左臂那被强行炼化、布满黑色煞纹的臂膀瞬间暴涨!比之前更加凝练的凶煞之力如潮汐般奔涌!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所谓的试探与回避!

五指张开!煞气缠绕如同实质的黑烟缭绕指尖!

“死!”

一声低沉的、充满冰冷怒意的咆哮从喉头滚出!

左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后发先至!直接迎向那几根刺来的黑骨怪臂!

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脆竹被巨力掰折!令人牙酸的密集断裂声瞬间爆开!

那些覆盖着坚硬黑壳的“手臂”在王二狗的煞气骨爪面前,如同朽木枯枝!被带着摧枯拉朽力量的黑爪精准地抓住!猛力撕扯!

污黑粘稠的液体混合着破碎的硬壳、断裂的黑骨和撕裂的肌腱喷洒而出!溅在四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嗷——!”怪异的、混合着痛苦与狂怒的嘶吼从那几具被煞气侵蚀异化的“尸骸”中爆发!但它们刚被撕裂肢体,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

王二狗的身影如同紧随着攻击撕裂的残影!已经冲入了阴影之中!

左爪毫不停顿!在撕裂对方肢体、力量尚未卸尽的瞬间顺势前探!精准狠辣地一把扣住最近那只怪物那覆盖着厚厚黑苔、只剩一条缝隙的头颅!爪上黑芒爆发!如同插入豆腐般毫不费力地深深抠进!

噗嗤!

手指猛地向内侧爆发式一合!

那颗被厚重黑苔包裹的头颅瞬间如同熟透的浆果般爆开!粘稠腐烂的组织液和碎骨脑浆猛地迸溅开来!

力量依旧未停!左爪爆开头颅后去势如虹,带着这具几乎被他提起的无头躯体,如同沉重的人形撞锤,狠狠砸在旁边另一个刚刚扑上的异化矿工身上!

轰!

令人心悸的撞击闷响!骨骼碎裂声密集如同爆豆!被砸中的异化矿工扭曲的身体瞬间塌陷变形,如同被巨人踩了一脚!被王二狗当做武器的无头尸体也在巨力冲击下彻底散架!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摧枯拉朽!

这些能轻易撕裂凡人矿工的异化煞尸,在王二狗煞气加身的左爪面前,如同薄纸般脆弱!战斗在爆发瞬间已结束!一地污秽狼藉的尸块!

“呼……呼……”王二狗喘着粗气,站在残尸与恶臭的污液之间。丹田处传来的空虚饥饿感更加汹涌!刚刚吞噬煞灵石髓带来的力量爆发如同饮鸩止渴!他感觉自己如同快要烧干灯油的灯盏,灯芯的火焰在炽烈燃烧,灯座却传来被掏空殆尽、即将崩解的冰冷预兆!

但他不敢停!

脚步反而更快!身形穿过破碎的尸骸与浓厚的煞气,扑向前方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石缝!那缝隙深处!煞气的浓度再次拔升!腥甜腐败的气息浓郁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源头近了!

王二狗毫不犹豫,身体一矮,像蛇一样钻进了那条狭窄、崎岖的石缝。冰冷粗糙的石壁摩擦着他破烂的衣服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裂缝深处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雾,甚至隔绝了煞气本身流动的方向感。

只能凭着左手……不,是被煞力彻底炼化强化的臂骨深处传来的、如同磁针感应地磁般的本源指向!那感觉比视觉更直接、更不容置疑!是这条死路尽头唯一的生路标识!

爬行不过数丈,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水声滴答。不是滴落,更像是某种粘稠溶液不断从上方渗漏、砸入下方池沼发出的粘滞回响。浓烈到足以让普通人瞬间昏厥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玉简碎片记载的第一处“煞泉眼”!

王二狗猛地从狭缝尽头探出身体!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那并非一个矿道石室,而是一处天然的巨大地下溶洞断层!洞窟中央,凹陷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潭水死寂漆黑,如同最浓稠的墨汁!但诡异的是,这潭黑水并非静止——

在潭水中心,一道手臂粗细、浑浊墨黑中翻滚着粘稠血丝的水柱,如同高压泵喷涌的油泉,正咕嘟咕嘟、永不停歇地从地下极深处向上喷涌!喷起丈许高,然后如墨色喷泉般散开、砸落回深潭,溅起粘稠无比的黑色水花!浓得化不开的煞气正是从这翻涌的喷泉中爆发扩散!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水潭四周的岩壁!

无数如同巨大肿瘤般的、半透明的暗红色胶质物遍布洞壁!它们不断地蠕动、搏动着,如同活物的巨大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从水潭中吸起一线污黑粘稠的水流,卷入那暗红色胶质包裹的核心。胶质物下方,垂挂着无数如同肉藤般缓缓摆动的脐带状结构,末端深深插入黑色水潭,贪婪吮吸!而在这些胶质物表面,还粘连包裹着一具具矿工的尸体!

尸体并未完全腐烂,但皮肤呈污浊的暗青色,覆盖着水藻状的黑色苔藓。一些尸体如同被冻结在胶质物表面,表情凝固在极致的痛苦;还有一些则似乎产生了诡异的异化,肢体扭曲变形,覆盖着黑色骨甲,如同王二狗之前撕裂的那些煞尸的前身,正在胶质物的包裹滋养下轻微地抽搐、变形……如同某种黑暗巢穴中等待成熟的胚胎!

这是一座活的!以地脉煞泉为养分!孕育着未知恐怖怪物的血肉魔窟!

王二狗的闯入,如同打破了某种死寂的平衡。

嘶——嘶嘶——

数道粘腻、湿滑、带着强烈恶毒和饥饿的意念,瞬间如同实质的冰冷触手,从那潭边最靠近王二狗的几颗巨大的、搏动最剧烈的暗红胶质瘤团中射出!死死锁定了王二狗的身影!尤其是他手中那枚依旧散发着饥渴红芒的煞灵石髓,和他身上那被强行炼化、散发着“同源”诱惑力的煞力左臂!

食物!能量!新鲜的!

洞壁上离他最近的几具“尚未成熟”的煞尸胚胎猛烈抽搐起来!包裹它们的胶质物骤然紧缩、破裂!数条覆盖着湿滑粘液、尚未完全形成硬壳、如同剥皮蜥蜴般暗红肌肉暴露的、尖锐骨爪猛地探出!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疯狂挥舞,试图挣脱!一股股污黑腥臭的粘液顺着它们新撕裂的肢体淌下!那尚未张开的、如裂口般雏形口器中发出无声尖锐的、充满贪婪的嘶鸣!

整个巨大的溶洞空间,似乎都被他这闯入的活物气息点燃了饥饿的凶焰!

王二狗背贴冰冷的岩壁,左臂煞纹在浓郁煞气刺激下发出灼热的微光,力量感汹涌澎湃,但丹田深处那团泥沼的饥渴感也达到了顶峰!吞噬的本能几乎要压垮理智!

他看着那潭喷涌不息、蕴含无穷煞气的黑水。

又看向潭壁上那一颗颗搏动不休、锁定了自己的巨大暗红胶质瘤巢。

没有退路!

唯有吞噬!或……被吞噬!

(第六章终)

魔窟血巢!以煞为食!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