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仓库深处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声音。陈晓静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影的猎豹,紧追着前方那道飘忽不定的黑影。特警队员紧随其后,战术手电的光柱在密集的货架间交错扫射,切割开浓重的黑暗,却总是慢那鬼魅般的影子一步。

噗!噗!噗!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在狭窄的货架通道间显得格外刺耳,打在金属货架或废弃设备上,迸射出短暂的火花,照亮一瞬前方黑影闪避腾挪的残像——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带着一种非人的柔韧和迅捷。

“目标移动速度极快!利用货架结构规避!无法锁定!”一名特警队员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焦灼。

陈晓静没有回应,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追踪上。对方的路线极其刁钻,仿佛对这片仓库迷宫了如指掌。每一次她预判的射击落点,都被对方以毫厘之差避开。更让她心惊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急于逃走,反而像是在……拖延时间?或者说,在引导他们走向某个特定的地方?

“陈队!目标似乎有意向东南角移动!那里是仓库最深处的角落!”另一名特警队员汇报道。

东南角?陈晓静的记忆瞬间调出仓库结构图——那里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但堆放着一批大型的、报废的工业冷却设备,还有……通风管道的一个大型维修入口!

“小心!可能是陷阱!”陈晓静厉声警告,同时加快脚步!不能让他(她)到达那里!

仓库入口处,王明远的喘息声越来越微弱,如同破旧的风箱。鲜血在他身下洇开一片暗红。黄仁杰蹲在他身边,碧绿色的眼眸如同冰冷的探针,直视着他涣散的瞳孔。

“王明远,‘鸽子’到底是谁?那个黑衣人是核心成员吗?他(她)的目标为什么是我?”黄仁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想想陈默!想想你试图保护的东西!”

王明远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某个存在的极致敬畏。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沾着血的手指,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画了一个符号。

那符号极其怪异——并非之前出现的鸽子轮廓,而是一个由三个相互嵌套、尖锐扭曲的三角形构成的抽象图案,线条冷硬而邪异!

“门……徒……”王明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眼神死死盯着黄仁杰,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警告,甚至……一丝怜悯?“不……不只……‘鸽子’……是……是‘门徒’的……眼睛……”他的手猛地一软,重重落下,瞳孔彻底散开,生命的气息瞬间消失。

门徒?!

黄仁杰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个名字,在父母失踪案的卷宗深处,也曾出现过!一个被标记为高度危险、但信息极度匮乏的跨国犯罪组织代号!原来“鸽子”只是它的一个分支,或者说,一个执行单位?而那个邪异的三角符号,是“门徒”的标志?

“老板!陈队那边有情况!”柏甜甜的声音带着急迫,她指着屏幕上陈晓静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陈晓静和特警队员已经追到了仓库东南角!那个黑影就在前方不足十米!他(她)猛地掀开一块巨大的、覆盖在某个设备上的防尘帆布!

帆布下露出的,根本不是报废的冷却设备!而是一个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极其先进的服务器机柜群!机柜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线路和散热口,机柜旁边,连接着几根粗大的、冒着森冷白气的液氮冷却管道!管道尽头,是一个体积庞大的、银白色的金属柜体,形状像一个……竖立的棺材!

整个区域温度骤降,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那黑影没有停留,身体如同灵蛇般,猛地钻进了机柜旁边一个被伪装成管道维修口的、狭窄的金属通道!那通道斜向下,幽深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是隐藏的服务器机房和……冷冻库?!”柏甜甜失声叫道,“王守义日记里说的‘鸟叫’信号源!原来在这里!”

陈晓静冲上前,试图跟着钻入通道!但那通道入口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且内部结构复杂,对方显然早有准备!陈晓静刚探入半个身子,里面就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沉闷的金属滑落声!通道被从内部锁死或堵住了!

“该死!”陈晓静用力捶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队!这机柜还在运行!”一名特警队员指着服务器机柜上闪烁的指示灯,“但里面……冷冻柜里好像有东西!”

陈晓静立刻转身,走到那个竖立的银白色冷冻柜前。柜门是厚重的金属,边缘有复杂的密封条,正面有一个生物识别锁和一个狭小的观察窗。透过布满冰霜的观察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里面有人!”特警队员惊呼。

陈晓静凑近观察窗,用袖子擦掉一片冰霜。昏蓝的灯光下,一张苍白、紧闭双眼的脸庞映入眼帘——年轻,男性,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的文弱感,但此刻却毫无生气,如同被冰封的标本。

“陈默?!”柏甜甜通过摄像头看清了那张脸,失声叫道!但随即又否认,“不……不对!虽然有点像,但……不是陈默!是另一个人!”

不是陈默?那是谁?为什么会被冰冻在这里?

“甜甜!扫描这个冷冻柜的结构和锁!想办法打开它!”陈晓静立刻下令。这里面的人,可能是关键人证!甚至可能是“鸽子”组织的受害者!

“正在扫描!生物锁很先进,需要时间破解!但……等等!”柏甜甜的声音突然变了调,“老板!你看冷冻柜的侧面!靠近底部!”

黄仁杰的目光顺着她的指示移动。在冷冻柜侧面靠近地面的位置,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冰霜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嵌在金属柜体上。黄仁杰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拂开冰霜。

一个清晰的印记显露出来——那是一个用某种特殊金属丝镶嵌在柜体上的符号!

正是王明远临死前用手指画出的那个——三个相互嵌套、尖锐扭曲的三角形!“门徒”的标记!

“门徒……”黄仁杰低声念道,碧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冰冷的符号。父母失踪案卷宗里尘封的代号、王明远临终的警告、诡异的符号、被冰封的陌生人、以及那个目标明确要杀他的黑衣“鸽子”……这一切碎片,在这个冰冷的地下密室里,被强行拼接在一起!

“老板!有发现!”柏甜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惊疑,“我刚刚尝试破解冷冻柜的生物锁,触发了它的底层日志……日志里有一个加密的访问记录!访问者身份识别……用的是……陈队长的指纹?!”

什么?!

陈晓静的身体猛地僵住!她愕然回头看向摄像头方向,冰冷的丹凤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和难以置信!

“我的指纹?!”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可能!我从未接触过这里!”

“但日志记录的时间……是……是今天凌晨两点十三分!”柏甜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系统记录显示,一个预留的、权限极高的生物密钥——注册信息匹配为陈晓静——成功访问了冷冻柜的监控系统和……环境参数调整接口!将柜内温度短暂下调了0.5度!”

凌晨两点?权限极高的预留密钥?匹配陈晓静?

这怎么可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仓库角落!连液氮管道的白气都仿佛凝固了!

黄仁杰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看向屏幕中陈晓静那张震惊而苍白的脸。碧绿色的眼眸深处,是风暴来临前的绝对平静。

“陈队长,”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看来,‘鸽子’不仅在公司筑了巢。它似乎……还知道如何用你的‘钥匙’,打开某些我们不知道的门。”

仓库深处,被堵死的通道内一片死寂。

被冰封的陌生人面容安详。

冷冻柜侧面,“门徒”的符号在幽蓝灯光下散发着冰冷邪异的光泽。

而陈晓静,这位冷峻干练的女警队长,此刻却成了最大嫌疑的中心。

信任的基石,在冰冷的真相面前,瞬间崩塌。

黑暗深处,那只名为“鸽子”的眼睛,似乎正透过层层迷雾,嘲弄地注视着这一切。

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