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苍茫古老、如同大道纶音的“你终于来了”,在夜无峰脑海中轰鸣回荡,震得他心神摇曳,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盯着那紧闭的巨大石门。
“谁?谁在说话?”他强压着心头的悸动,声音在空旷的山巅平台上显得有些干涩。
没有回应。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隆隆隆……”
一阵低沉而宏大的机括运转声,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又像是穿越了无尽时空。眼前那两扇高达数十丈、雕刻着繁复玄奥纹路的巨大青玉石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缓缓开启!
没有烟尘,没有滞涩。厚重无比的石门移动时,带起的只有一股沉淀了万载岁月的、带着奇异馨香的微风。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黑暗。
随着石门的开启,大殿深处,仿佛沉睡万古的星辰被瞬间点亮!一盏盏悬浮于穹顶、镶嵌在巨大廊柱之上、形态各异的青铜灯盏,次第燃起柔和的、如同月华般清冷的光辉!光芒由内向外迅速蔓延,顷刻间便将整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空间彻底照亮!
夜无峰屏住了呼吸,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这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奢华的巨殿!
殿顶高远得仿佛融入了苍穹,巨大的梁柱非金非石,闪烁着温润如玉又暗藏金属冷冽的光泽,支撑起一片浩瀚的空间。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柔和光晕和两侧的景象。
而两侧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疯狂!
左侧,是堆积如山的……光芒!
璀璨夺目的黄金如同沙砾般随意铺洒,形成一片金灿灿的“河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鸽血红的宝石、湛蓝如海的巨大海蓝宝、翠绿欲滴的帝王翡翠……各种夜无峰只在沙棘村老人口中听说过的、甚至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就那么毫无章法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一座座流光溢彩的小山,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宝光!这些凡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在这里仿佛只是最普通的装饰。
右侧,则是氤氲缭绕的……灵蕴!
无数造型古朴的玉瓶、玉匣、甚至奇异的植物根茎和矿物晶体,被随意地摆放在同样珍贵的玉架或石台上。它们有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有的弥漫着冰寒刺骨的霜气,有的则隐隐透出灼热的赤红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仅仅是吸上一口,夜无峰就感觉浑身舒泰,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这绝对是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它们静静地陈列着,等待着主人的取用。
而在更远处,靠近大殿墙壁的地方,则林立着……森然的兵戈!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凛冽寒光的兵器,静静地插在特制的兵器架上,或直接斜倚在墙边。有的古朴厚重,布满玄奥纹路;有的轻盈灵动,萦绕着风雷之音;有的则煞气冲天,仿佛饮过万千生灵之血!仅仅是目光扫过,夜无峰就感到皮肤一阵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锋芒所指。更有一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简、骨片、金属书卷,悬浮在特定的光罩之中,显然记载着某种强大的功法秘术。
这左右两侧,一边是足以买下无数王国的财富,一边是能造就绝世强者的灵药与功法神兵!它们如同不值钱的杂物般堆满了大殿两侧,构成了一幅足以颠覆任何凡人认知的、奢侈到极致的画卷。
然而,这一切的奢华与力量感,都被大殿正中央的存在彻底压制!
一条由某种温润黑玉铺就的宽阔甬道,笔直地通向大殿的最深处。甬道的尽头,是一座九层高的黑红色高台。高台之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座椅。
那座椅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金光泽,却又隐隐透出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赤红纹路。椅背高耸入殿顶的光晕之中,雕刻着无数狰狞咆哮、形态各异的远古凶兽图腾,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扑杀而出!整张座椅线条霸道而狰狞,透着一股睥睨天下、主宰生死的无上威严与压迫感!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就如同这片空间的心脏,是整个天矩枢权柄的具现!
黑红王座!仅仅是远远看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渺小感便油然而生,让夜无峰几乎要窒息。
他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踏上了那条黑玉甬道。脚步落在光滑如镜的黑玉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这空旷死寂的巨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两侧堆积如山的珍宝和灵药兵戈,此刻仿佛失去了吸引力。他的目光,完全被那高台之上的黑红王座所攫取。每一步靠近,那股无形的威压就沉重一分,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终于,他走到了高台之下。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仿佛在仰望一座不可逾越的神山。
就在这时,那个苍老、悠远,如同大道之音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心中响起:
“主人……您终于归来了……”
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激动,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谁?!”夜无峰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四顾!空旷的大殿除了他和两侧的“杂物”,空无一人!
“我在这里,主人。”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
夜无峰循声猛地抬头!
只见大殿穹顶那柔和的光晕之中,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受到召唤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旋转、凝聚,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光点越来越密集,轮廓越来越清晰。几个呼吸间,一道近乎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虚影,如同羽毛般,从高高的穹顶缓缓飘落,最终悬停在夜无峰面前不远处的半空中。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虚影。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得如同蕴含了无尽星河,穿着样式极为古老、宽大的袍服,长长的胡须飘拂在胸前。虽只是虚影,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睿智与沧桑感,仿佛见证了宇宙洪荒的变迁。
“你……你是人是鬼?!”夜无峰惊骇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存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呵呵呵……”老者虚影发出温和的笑声,如同清泉流过山石。他捋了捋飘动的长须,目光慈和地注视着夜无峰,仿佛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主人莫惊。我非人,亦非鬼魅。我乃这天矩枢之灵,自这‘天矩枢’诞生于混沌鸿蒙之时起,我便与之同存。”
“天矩枢……器灵?”夜无峰艰难地消化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目光扫过这宏伟到不可思议的大殿和堆积如山的珍宝,“那……那你为何唤我主人?我只是沙棘村一个孤儿……” 他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和这等不可思议的存在扯上关系。
老者虚影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悠远。“主人,您并非‘只是’一个孤儿。您之血脉,您之真灵,早已铭刻于这‘天矩枢’核心之中。我唤您主人,是因为……您的上一世,就是这天矩枢真正的主人!”
“上一世?!”夜无峰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轮回转世?这对他而言,比这满殿珍宝更加难以想象!
“不错。”老者虚影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慨叹,“您的上一世,威震寰宇,名动八荒。您曾执掌乾坤,号令万族,开辟无上伟业。您的名讳,唤作——姜黎贪!”
“姜……黎贪?”夜无峰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而古老的名字,心头一片混沌。这名字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老者虚影似乎看出了他的茫然,脸上露出一丝带着莫名威严与傲然的笑意。他微微提高了声音,那苍老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这宏伟的大殿中激荡起无形的涟漪,仿佛要将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万古威名,重新烙印在这片天地之间:
“姜黎贪,是您血脉传承的真名。而在那洪荒乱世,在那诸神并起的年代,您还有另一个让万族敬畏、让天地色变的名号……”
老者虚影的目光变得锐利如电,一字一顿,如同惊雷般在夜无峰灵魂深处炸响:
“世人皆尊称您为——魔神!兵主!蚩尤!”
“蚩……尤?!”夜无峰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个在沙棘村古老传说中,被描绘成青面獠牙、铜头铁额、呼风唤雨、与轩辕黄帝争夺天下的……上古魔神?!
自己是……蚩尤的转世?!
这荒谬绝伦、石破天惊的真相,如同九天惊雷,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劈得粉碎!他呆立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脑海中只剩下那两个如同魔咒般不断回荡的名字:
**姜黎贪!**
**蚩尤!**